第187章 忘川河上奈何桥
“但是现在……似乎好了。”西王母抬头望着地府的夜空，缓缓说道，“后土终于忘掉了刑天。”
“大猫，我有点不明白。”杜羽皱了皱眉头，开口说道，“既然她不想忘，为何要喝下孟婆汤？既然喝了孟婆汤，又为什么以自己的修为去抵挡？”
“这世上的事情，唯有「情」字最苦吧。”西王母暗叹道，“你可能发现了，后土与别的仙家不太一样，她的七情六欲都在，因为她出生便是仙人之体，也正因如此，后土无法自己斩断情缘，若不借助孟婆的力量，这件事会一直困扰在她心中，永远纠缠。”
杜羽沉默着，陷入了沉思。
后土娘娘是何等坚强的一个人？她从未和任何人说过这些事情，躲在一个石窟中生活了几千年。
“臭小子，你觉得这件事该怎么解决？”西王母问道，“问题出在后土、刑天、还是孟婆身上？”
杜羽微微思索了一下，说道：“我感觉都不是，而是出在「事情的起因」身上。”
西王母微微沉思了一会，问道：“什么意思？”
“大猫，你好歹也是传说管理局的局长，难道会想不到吗？只要我能回到传说中改变这个「起因」，救下刑天，那后土娘娘就会直接好起来了啊。”
“万万不可！”西王母着急的说道，“刑天若是不死，影响实在是太过深远了……一旦后土没有掌管地府，地府就不会是现在的样子，往后的所有事情都会改变的。”
“呃……”杜羽愣了愣，又说，“也对，地府的本质发生了变化，连我都会消失不见的。”
“不过好消息是……后土已经忘记了刑天是谁，过去将近五千年的光景，她终于忘记了刑天……”
“是吗？”杜羽不置可否的回答了一句，“我刚才还看到后土娘娘掉眼泪了呢，看起来不像是忘了。”
西王母暗暗叹息了一声，说道：“要不然去问问孟婆吧，关于孟婆汤的功效，没人比她更了解了。”
杜羽刚要说什么，西王母却脸色一变，直接向着一个黑暗的角落里伸出了手，大喝一声：
“什么人鬼鬼祟祟的，活腻了？！”
西王母手掌一握，只见一个娇弱的身影被生生吸了过来，西王母一把捏住了她的脖子，冷冷的说道：“谁人安排你偷听哀家说话的？！你是「圣」的人吗？卧底到传说管理局究竟有何目的？！”
杜羽一惊，这个被西王母从暗处拉出来的人正是曲溪，她被扼住了喉咙，眼看就喘不过气了。
曲溪是卧底？杜羽心中一愣，不可能啊，这个曲溪是被自己生拉硬拽来到传说管理局的，甚至还拒绝了自己好几次，怎么可能是卧底呢？
可若不是，她为什么要在角落里偷听？
只见曲溪伸手不断的挥舞，缓缓吐出两个字：“孟婆……”
杜羽忽然想到了什么，赶忙上前制止了西王母：“大猫大猫！别伤了她，她不是卧底！”
西王母一皱眉头，缓缓的放开了手。
曲溪瘫坐到地上，不断的咳嗽着。
“臭小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你又如何知道她不是卧底？”
杜羽无奈的叹了口气，回答道：“大猫，她确实有自己的执念，但这个执念不是「杀我」，而是「忘记过去」。”
曲溪也终于平顺了呼吸，抬起头来，说道：“我本来不想偷听的，但听到你们谈论孟婆，所以就忍不住……”
杜羽无奈的叹了口气，在「伊邪那岐」的传说中自己就应该意识到，曲溪绝不可能那么容易就放弃。
“杜羽……你要去找孟婆对不对？能不能带上我？”
“曲溪……我知道你要干什么，直到现在你还不肯放弃吗？”杜羽有些担忧的说，“每个人都有痛苦的记忆，可没有多少人能够忘掉那些记忆……”
“这些记忆压在我心中，我根本活不下去……”曲溪使劲摇着头说道，“活着的时候我可以用死来解脱，可死了之后呢……”
杜羽看着曲溪那悲伤的眼神有些于心不忍。
“大猫，这个小姐姐的经历非常悲惨，我如果带着她去找孟婆，孟婆会帮她忘记痛苦吗？”
西王母走到一个座位旁边缓缓坐下，回答道：“臭小子，这不是「帮不帮」的问题，你以为人类的记忆是可以随便掌控的吗？只想忘掉「痛苦」是不可能的，要么全都忘记，要么全都记得。”
杜羽听后也面带沉重，回头问道：“曲溪，你听到了吗？就算是这样你也要去见孟婆吗？”
曲溪沉吟了一会儿，点了点头，说：“就算是让我死心也好，我要让孟婆亲口告诉我。”
西王母见状也不再阻拦，叫来了织女，让她给二人引路，毕竟两个人都是新人，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想要通过忘川河和奈何桥找到三生石旁边的孟婆真是太难了。
织女好像很乐意去见孟婆，赶忙脱下自己的披肩，在空中一丢就幻化成了一条长毯，杜羽和曲溪跨步而上，三个人飞往酆都城。
“织女姑娘。”杜羽叫了一声。
“怎么了？”
杜羽沉默了一会，问道：“你和牛郎的传说是真的吗？”
织女沉吟了一会，回答说：“传说的记载有一半是真的。”
“一半？”杜羽一愣，“是你的那一半还是牛郎的那一半？”
“我俩都是真的。”织女苦笑了一下，“关于西王母用天河阻挠我们俩的那一段是假的。”
“是啊，我也感觉是。”杜羽搭话道，“西王母看起来很疼爱你，肯定不忍心阻挠你。”
“呃……我看你是误会了。”织女小声说，“我是说王母娘娘不止用天河阻挠了我们，还差一点把牛郎活活打死……”
杜羽一咧嘴：“呃……这么一说，这还真像是西王母能做出来的事儿……”
说话间，三人已然飞到了鬼门关。
织女收起披肩，带着二人入关。
和之前不同的是，这地府里的大小阴差几乎都认识织女，一路上畅通无阻，没有一人上前阻拦。
杜羽也第一次踏上了奈何桥。
“正常来说，奈何桥上不回头。”织女跟二人说道，“若是阴差带你们走过了这座桥，你们就再也没有回头的可能了。”
说来也奇怪，一踏上这座桥，几人身旁就升起了大雾。
站在桥下看起来短短二三十米的距离，在桥上却怎么也走不到尽头。
杜羽甚至都怀疑自己在原地踏步，毕竟前后都是大雾，看起来一模一样，根本不知道是不是在前进。
走了没一会儿，杜羽忽然听到桥下的河中有细微的声响，不由地扭过头，向着河中看去。
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了一跳。
只见那淡蓝色的忘川河里浮起来一个个鬼魂的身影，他们都带着幽怨的眼神看着桥上走过的三人。
杜羽简直像走进了恐怖片的现场，为什么这河水中还有冤魂啊？这难道不是阴曹地府吗？这些冤魂不用去投胎吗？怎么在这吓唬过桥的人啊。
“不用怕，这都是一个个痴情人。”织女淡淡的说道。
“痴情人？”杜羽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一眼织女，“你是不是对痴情人有什么误解？这些人哪里和「痴情人」沾边了？”
“你可能不知道，这忘川河里蓝绿色的河水，皆是用天下痴情人的泪水组成的。”
织女面带敬意的看了看那河中的冤魂，可那些冤魂却一个个的疯疯癫癫，有的点头，有的摇头，有的面无表情呆呆的看着前方。
这些真的是天下痴情人？
“杜羽，你知道么？想要重新轮回转世，并不一定要喝下孟婆汤。”
杜羽跟曲溪都一愣，难道还真的有人可以带着前世的记忆投入轮回吗？
“如果选择不喝下孟婆汤，那么就要在这忘川河中浸泡一千年，熬过这一千年的光景，便可带着前世的记忆投胎。”
杜羽怔怔的看了看那浮在水中的冤魂，淡淡的说：“如此说来……这么泡着一千年倒也可以接受……毕竟可以记住曾经最爱的人。”
来到地府之前，不必说「一千年」，就连「一年」杜羽都觉得漫长，但自从他认识了这么多仙界人物，才发现一千年对于他们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你错了。”织女缓缓的摇了摇头，“真正的难点并不是浸泡一千年。这看起来容易达成的条件，却让亿万人中途就放弃了。”
“那是为什么？”
“因为在这一千年中，他们会不断的看着自己曾经所爱之人的转世一遍一遍的走过奈何桥，可那些「爱人」却再也不记得自己了，这无疑是一种折磨。”
杜羽听完之后也叹息了一声。
是啊，只要心中还有希望，那便可以熬过千年的时光。
可当他们发现自己所爱的人毅然喝下孟婆汤，一次一次的投入轮回，无论自己在水中如何呼喊，他们都再也不记得自己的时候，还愿意浸泡在这永远不见天日的忘川河中吗？
难怪他们的泪水汇成了一条永远哀嚎着的长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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