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8章 往事


“那一年我与嫡姐都及笄,嫡姐比我大一月,她的及笄礼办得很隆重风光,府里来了很多姑娘。”

“京城的规矩一向如此,嫡女跟嫡女交好,我们庶出的就得回避。”

“为了不在客人面前碍眼,我从后门溜了出去,出了门也不敢走远,就在后门外的竹林里徘徊。”

“实在闷得慌,就自个儿哼着姨娘教我的小曲,我太喜欢那曲了,唱得出神,不知道身后来了人。”

“他说,你唱曲真好听,我听得迷了路,忘了自己要去何处。”

“他着一身淡青色长衫,衣料轻薄飘逸,腰间挂着一块环形玉佩,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少爷。”

“他个子高高的,不胖不瘦,五官清秀,浑身透着一股书生才有的儒雅气质,只一眼,他便入了我的心。”

说到这里,孟姑姑眼里泛起了懵懂少女才有的亮光。

江姝月不忍心打断她的话,静静地倾听。

“那一天,我们相谈甚欢,他的目光温柔如水,让人多看一眼就沉醉其中,他说他是新科进士,我对他说,我是孟家庶女,他说那不重要,他是嫡出的就好。”

“那一日分别时,他说明日还在竹林相见,我回去后洗了一把冷水脸,告诉自己,那只是一场白日梦。”

“第二天,我鬼使神差地又去了竹林,他果然等在那里,他说担心我出不了府,又担心我不信他不去赴约。”

“接下来的日子,我们泛舟游湖,也一起花前月下,他许诺我说服家里人上门提亲。”

孟姑姑说着眼底泛起水雾。

听到这里,江姝月心里暗暗腹诽,“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京城里的公子哥都是用这套说辞去骗庶出小姐,十有八九都是得了姑娘的身子就没有然后了。”

果然,孟姑姑叹息一声道:“都是我痴心妄想,情到浓时昏了头,把自己置于被动。”

孟姑姑抬起衣袖拭去眼角泪珠,看着江姝月露出一抹苦笑。

“你一定猜到了吧,他是来提亲了,只是求娶的不是我,是我嫡姐。”

江姝月忍不住插话:“这样背信弃义的负心汉不要也罢,姑姑何不另择良人?”

孟姑姑缓缓摇头,“我都已经是他的人了,哪里还有别的心思,他事后对我说,求娶嫡姐是他母亲逼迫,让我委屈随嫡姐过府做妾,还说绝不会亏待我。”

“右相夫人没答应?”

“不是,是我主动放手,我从小看着姨娘伏低做小,半主半奴,我不愿意重蹈覆辙,为了不给其他姐妹的亲事造成困扰,我主动梳发来桃花庵做姑子。”

听到这里,江姝月义愤填膺。

“孟姑姑你那嫡姐忒坏了,你与右相认识在先,你都躲在这里来了,她还要不依不饶要取你性命,她也太歹毒了,负心汉配蛇蝎心肠,天生一对。”

孟姑姑嘴角浮起一抹讥讽,“嫡姐惯会装贤良淑德,她得知我与那人有一段情,假惺惺地劝我跟她进崔府,

我严词拒绝,待她嫁进崔府,怀孕之时那人起了纳妾的心思,她故作大方,带着那人来庵里劝我回家,其实是想用我进崔家帮她固宠。”

江姝月问:“孟姑姑你回去了吗?”

“没有,但是我不知道她何时在我吃食里动了手脚,再后来,她总会时不时地派人送补品药材来。”

“从回家养病后再回到桃花庵,不久姨娘病逝,没了亲娘,我进城路过家门口也不曾踏进那道门。”

江姝月仔细一算,二十多年了,噬心草也该早要了孟姑姑的命才对,难道中途孟氏心软收了手。

心里正疑惑,就听孟姑姑幽幽地道:“那时候我尚且年轻,心气也高,表面装着不在乎,其实心里是恨她们的,尤其是那个人,他崔家送来的药材我全都扔了。”

江姝月松了一口气,“孟姑姑你幸好没连续服用那些药材,否则,小女也见不到你了。”

“嫡姐是何等聪明的人,见我身子虽不好,却还活得好好的,后来就每年桃花盛开的时候来桃花庵里住两日,今年不知何故没来,只派了她的女儿过来。”

“姑姑后来是不是也原谅了她们,否则她也没机会再下毒了。”江姝月抬眸问道。孟姑姑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也逐渐放下心中的恨,也以为嫡姐心中有愧才每年来看我,哪知她嫉妒我的心思已经到无药可救的地步。

孟姑姑素面朝天,眉如远山黛,眼底秋波横卧,脸色苍白,眼尾的细纹若不是近距离的仔细看还看不清。

她的声音甜美如少女,风韵犹存。

江姝月暗暗猜测,如此美丽动人的女子,哪个男人不动心,右相当年应该是深爱过,是在崔老夫人的干涉下才娶了孟家嫡女。

这时代,婚姻自己做不了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不顺从,一句孝道就能压得人翻不了身。

孟姑姑成了右相心里爱而不得的朱砂痣,孟氏心里明白却又无可奈何,却转身把后宅女人的阴私手段使在了自己庶妹身上。

看着桌上托盘里尚有余温的绿豆粥和一碟小菜。

江姝月安慰了孟姑姑几句起身道:“姑姑快趁热用饭,明日小女再来给你请脉。”

孟姑姑连忙起身相送,满目感激,“多谢姑娘的救命之恩,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姑娘的药丸真是神奇,我这会儿感觉好多了。”

走到门口时,江姝月脚步一顿,“姑姑,做人不能太心软,只有千日做贼的人,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你还这么年轻,不能让自己一直处于被动。”

从孟姑姑口中得知,她还不到四十。

在现代,从心理到生理,那可是风华正茂的年纪。

从孟姑姑屋里出来,外面已经是夜幕降临。

四周的廊下灯笼已经点亮。

夜,很静,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抬步走向花园中的那条道,树下草丛中,蛐蛐和鸣声此起彼伏。

远处投来的灯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她突然觉得,青灯古佛也太孤寂了,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南宫泽月和萧京昭的身影。

江姝月这时候的感悟是完美人生,还是得有伴侣心里才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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