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人有时候怕的并不是死
厨房的灯是那种暖调的黄，不算亮但是很温馨，室内的装修也是。
外婆念旧，在翻新厨房的时候，以前很多老实木家具都还是没舍得扔，为了整体协调，后面添置的新家具也都是原木的。
再加上家里哪哪摆的都有花，整个厨房有种古朴自然的田园风。
夏时站在门口，趴在门框上看里面正往碗里盛面的人：“外婆。”
“嗯，”老人一边应，一边用勺子舀出锅里的荷包蛋。
夏时弯起眼：“你真好。”
背对着她的那只拿勺子的手抖了一下，停了好几秒：“你这孩子。”
夏时没注意到老人身前手抖的动作，只是看到她要洗餐具，就走上前想去帮忙。
“外婆，我来。”
老人用胳膊推着她，“你就不下手了啊，面好了，快去把面吃了。”
在夏时没注意到的地方，外婆说着拿起一旁的毛巾，很自然地抹去了刚刚手抖洒到桌面上的那几滴汤汁。
*
夏时坐在客厅里吃饭，老人就在她旁边坐着，时不时问上几句在那边的情况。
她吃完最后一口面，拿纸巾擦着嘴：“外婆别担心，那边的人都很好，小姨好、哥哥也好，同学、朋友那些都很好。”
“好就行，”外婆脸上露出了笑，整个人也有种放松下来的感觉。
夏时朝她身边又移近了点，抬手搂住了她的胳膊，将头放在她的肩膀，声音低低的，透着些可怜：“什么都好，唯一不好的就是外婆不在身边。”
文秋菊脸上的笑容僵住，眼底顿时就有泪花闪烁，她抬手摸着女孩的发顶：“可是外婆哪能一直在夏夏身边呀，夏夏以后长大了要有自己的生活。”
“不要，就要外婆。”
像个不讲理的小孩。
老人对此也只是宠溺地笑笑，轻轻拍着靠在自己肩膀上的女孩，“那夏夏不结婚不嫁人了呀，外婆总不能在夏夏结婚后还跟着吧。”
“那我不结了。”
“那哪行啊，”明显不赞同的语气，“而且外婆现在年纪大了，总有一天会——”
文秋菊这句话没说完，身旁的女孩就立刻坐直了身子：“呸呸呸”
说完还一脸紧张地看着她，语气有些嗔怪：“外婆。”
文秋菊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个小孩还迷信。”
夏时撇嘴：“迷不迷信外婆也不能说那种话啊。”
她不迷信，但有关外婆的事情，一点闪失都不想让有。
看人紧张的模样，文秋菊又开始哄：“好好好，外婆不说了。”
听老人这样说夏时才算是松了口气，刚想问她：“在家这段时间怎么样？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耳边就忽然响起一句：“那万一哪天外婆真不在了呢？”
夏时嘴边的话停住，心陡然一紧。
看着因为自己一句话就像是丢了魂的女孩，文秋菊喉咙里涌现出一股子酸意。
她到底该怎么办。
小姑娘就才那么大点。
可一切的挣扎努力在疾病面前都显得是那么苍白无力。
她牙根咬的酸痛，调整着情绪想去安慰女孩，可不等她说话，一直没说话的人突然开口，“如果外婆真的不在了。”
小姑娘抬起了头，那双被灯光照着的眼睛亮晶晶的，仿佛含了一池秋水。
她就安安静静地望着自己，神情很乖又很坚定：“我会更努力的好好生活，带着外婆的那份好好生活。”
文秋菊在孩子说出这句话的一瞬间就没忍住红了眼眶。
她望着她，那双已经变浅了的瞳孔里是万般不舍：“我们夏夏真乖。”
“可是外婆，”小姑娘又开了口，声音是哽咽的，“你不要说这种话了，我害怕。”
在听到女孩这句带着哭腔的声音时，她情绪几乎就要失控了，“好，外婆不说了。”
“外婆你今天怎么总是说那些不好的话啊？”夏时心里难受，隐隐觉得不安。
“可能是人老了，容易感伤了，”文秋菊轻抚着女孩的手，“好了，不难受了，外婆就是随口说说。”
“以后不准再说了，要不然我生气了。”
“好，”她应着就想要站起身，“外婆去洗碗，夏夏收拾收拾今天早点睡。”
夏时看着老人起身的动作，先一步站了起来，端起桌子上的碗就往厨房跑：“我去洗。”
文秋菊看着渐渐跑离视线的人，眼睛里也蒙了层雾。
那双布满了皱纹的手紧紧捏着，觉得心脏疼的像是被人拿刀子一点点的划开。
为什么
为什么就不能让她多陪陪她的夏夏。
她不怕病痛折磨。
哪怕是疼的不能吃饭不能动。
只要活着，活着就好。
活着夏夏就能有个家人。
可就是那么简单的愿望，她都不能如愿。
死亡，她从来都不怕。
怕的是，她死后，她的夏夏至此就真的成了孤苦伶仃一个人。
*
晚上十点多的时候夏时回了自己房间，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这次回来，外婆的状态好像有些奇怪。
在她想给小姨打电话问一下的时候，看到了两个小时前祁佑发来的一条信息。
「看某个人写作业」
她脸有点红，小声说：“这算是什么喜欢的事情。”
夏时这样说也这样回了。
而在她回消息的下一秒，那边的人就又发了一条：「都不问某人是谁啊？」
她脸微微发烫，还用问吗？
他因为上课看她，被各科老师都点过名字了。
甚至被数学老师卑微地商量着说：“祁佑，咱下课看行不？你给我个正脸。”
在夏时发呆的时候那边的人又发来了一条消息。
「和外婆聊完天了？」
她点了一下屏幕：「嗯」
本以为他会说什么，没想到发来了一句：「早点睡」
在看到这三个字的时候，夏时身上那种绷着的感觉放松了些：「好」
*
回完祁佑的消息后夏时就给小姨打了电话。
但小姨和她说的是没什么，还不让她多想。
不知道为什么，小姨已经这样说了，夏时本该松一口气的，可心里还是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她看着桌子上那张自己和外婆的合照，轻声呢喃：“是想多了吗？”
*
次日一早，夏时醒来就开始整理自己的那些花花草草，昨晚上天黑没注意到，院子其实比起走的时候还是长出了些杂草的。
她拿着铲子蹲在地上铲草。
耶耶则是在她铲草的时候满院子的撒欢儿跑。
文秋菊从房间一出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眼神变得温柔。
夏时抬头看到门边的外婆时，弯起了唇：“外婆。”
她从地上站了起来，用那只稍微干净的手指着院子里的石桌：“我刚刚去买了粥和包子，你快吃——”
“点”字，夏时还没说出来就看到某只狗正伸着爪子在够那桌子上的包子。
她眼睛睁大，“耶耶！”
狗一听，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一爪子扫掉包子嘴叼着就跑了。
“……”
夏时丢掉手里的铲子就去追：“你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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