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德州会战-续顺公的烦恼

一年前阿巴泰和图尔格率清军入塞的时候，便曾经水陆并进一举攻陷莱州，而后南下包围潍县。也就是周亮工率领全城死守，死扛了三个月，不然东西道路一通，山东便彻底成了清军的天下了。正是因为有这个前车之鉴，所以韩宋对于清军水师的出现极为紧张，他非常担心清军再给他来这么一出。无法判断清军可能的登陆地点，韩宋便只能四处布防。

清军曾在莱州登陆，所以韩宋令唐昧北上，将海防的重点放在了莱州北部海岸。清军对这里的水文、滩涂情况比较熟悉，在这里发起奇袭的几率最大。当然韩宋也得考虑清军出奇制胜的想法，万一清军不按常理出牌，那么威海一线的南部沿海，也是非常危险的。所以即便留守威海的一个卫兵力也不多，韩宋也不得不派他们大举沿海布防，以免被清军突袭。看着海岸沙盘，总觉得哪里都有危险的韩宋很头疼，正在海上飘着的清军主将沈志祥其实比他还头疼。

大清续顺公沈志祥和孔有德、尚可喜等人一样，也是出身大明东江镇，不过他的实力比孔有德等人小一点，坚持抗清也比这些人的时间长一些。但是崇祯朝的军事方略如同儿戏，文官们又太不拿武将当回事儿，沈志祥最后也不得不率残部投降了皇太极。清朝对他还不错，虽然没有孔有德等人一样的王爵，但也给了他一个世袭罔替的公爵，三顺王、续顺公向来是并称。而且沈志祥的原有部众许其自理，这次入关也是带着他从征。

沈志祥他们这些东江旧人，当年跟着毛文龙的时候，都是常年在海上飘着的人，虽然不是特别专业的海战指挥官，但在清军里也是最熟悉海战的人。孔有德等人部属众多，要随多尔衮留在北京安定地方，筹划下一步的对大顺作战的事宜，这次跨海突袭登莱的任务自然也就落在了沈志祥的头上。

沈志祥此次出兵，合计有大小战船四百余艘，载有水陆士卒一万五千人，战马六千余匹。这些战船里的主力，是当年东江镇的余泽，以及一部分在天津缴获的明军战船，其余二百余艘则全是运输船。一万五千大军里，真正的水师士卒也只有三千人，其中还有两千是明朝天津等地的水师降兵。

沈志祥很想夺取制海权，但是他实在是打不起。东江镇的战舰都是天启年间和崇祯初年的宝贝，随着辽东沿海诸岛明军的覆灭，这些战船已然在港内退休多年，早已老旧失修。天津港内缴获的船只到是很新，可是北疆海战任务很弱，最多就是去辽东策应一下，所以天津等地的水师并没有多少大船。

虽然主力惨了点，但沈志祥还是有点信心的，毕竟他们人多嘛！可是多尔衮为了陆战攻城方便，一家伙儿把水师的火炮弄走了一多半，沈志祥可就弹弦子了。海战全赖火器，火炮不足，人再多也是白搭。遭遇了登莱水师巨大的战列舰之后，沈志祥马上便放弃了争夺制海权之列的执念，因为那是不可能的。他只能改变自己正确的想法，转而执行多尔衮那个外行的计划，能否建功就要看运气了。

这次跨海突袭登莱，沈志祥考虑的是海战，多尔衮则考虑的是战略，两人的着眼点不同，自然想法完全不同。多尔衮是海战的外行，所以他对海战的实际情况考虑的很少，只要能完成他的战略构想就行。按照多尔衮的想法，茫茫大海全都是水，登莱沿海荒滩野岸有的是，沈志祥带人偷偷摸摸的溜达过去，然后找个没人的地方登陆，从背后给何苦一下子，清军在大举推进，灭了何苦也就得了。

沈志祥是在水师老将，他可知道海战没那么简单。渤海湾内眼下虽然少有商船，但是登莱辖下的渔船可是不少，水师数百艘战舰横渡大海，目标那么巨大，可是很容易被渔船发现的。这些小船航速很快，清军的战船很难追上他们，这偷偷溜达过去，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登莱沿海原是黄河入海口，这鬼地方泥沙浅滩极多，一个玩不明白便要搁浅，不了解附近水文情况的清军怎么敢贸然靠近。

而且登陆作战，并不是把人扔到岸上就行了的，陆战需要后路，海战登陆一样需要保障后援，不然就等于把这些士兵给送到敌人的包围圈里去了。一万二陆军当中，只有三千人是八旗兵和蒙古兵，其余的都像新降汉军，就算剃头之后能以一当百，没有后续补给，没有后路，他们也挺不住的。粮草可以靠劫掠民间，军械的补充可必须依靠后方，虽然清军不像登莱军消耗那么大，可必要的补充，还是必须的。但是沈志祥打不过登莱水师，这后路可就没办法守卫了。

借着夜幕和晨间的大雾，沈志祥带着船队和李孝贤等追兵玩起了躲猫猫，但他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这陆还是必须要登的。德州一线战事吃紧，不然多尔衮也不会想出跨海出击，内外夹攻，一击而定登莱这个主意，所以沈志祥必须尽快在登莱取得战果。而且船上的士兵，无论满、汉、蒙古，全都是北方人，坐船对他们来说，可是比上刑还难受，他们晕船啊！人都晕船，马就更不用说了，精壮的战马在船上困了几天，眼看着萎靡了下去，若是再拖延几天，这马也扛不住了。

沈志祥手里唯一的资料，便是清军从北京缴获的山东全图，这玩意儿就能看个意思，具体情况完全不清晰。登莱各地驻防兵力如何，要害之地有哪些，沈志祥是完全搞不清楚，就算现在能甩开登莱水师，他也不知道在哪里登陆合适。

在大海上躲猫猫可是件看运气的事情，登莱军看不到清军，清军也一样看不到登莱军，弄不好便有撞到一起的可能。能躲过一两次是运气，可沈志祥的运气不可能一直好下去，真撞上了他就麻烦了。

“传我将令，舰队转向南下，开赴莱州湾！”沈志祥几经纠结，最后还是选择了莱州，东江旧部里有人去年曾在那里配合阿巴泰登陆过，相对熟悉一点。

天色渐明的时候，海面上起了好大的雾，几乎是对面不能见人。沈志祥在盘算着时间，大军最好能在这样的雾气中登陆，那样被发现的概率就很低了。没心没肺的大兵们，则有很多人爬上了甲板，这种如在云中的奇景，他们这些北方人都没见过，所以全跑出来看新鲜。军士躁动不是好事，但是沈志祥并没有令人弹压，这些年轻的士兵中有许多人都不可能再回到船上，让他们放肆的看看吧！

“下面有东西，下面有东西！”船舷上到处都是士兵，然后一些细心的人，便发现了一个小情况，他们的大船下面似乎有个东西。

“是船，下面有条小船！”一人惊异，众人围观，然后一条藏在大船身下的小渔船，便给揪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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