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我知道
“祁玉怎么了？”陆琰拂开她额际碎发，“凌风和子平换了班，人家已经回去了。”
姜明霜这才松了口气，转而想起其他的事情来：“方哥那边你要怎么办呀？还有红英，宋伯伯好像知道他的事情了。现在组里一个重伤两个轻伤，我们要不要从沈哥或者于组那里分点人来帮忙？”
陆琰重新拿回橘子，慢条斯理的处理着刚才没摘干净的白色经脉，嘴里还不忘一句句的回答：“宋局给的期限是一年，还没到考察期，红英那边情况可控的话就没问题。虽然这几天我们人手有些缺，但Boss那边也不会有什么举动。支队已经拨了一半的人给专案组，让他们负责盯着就好，主要案情还是要我们自己来。方波……如果真的不能做外勤，他可以去特警队那边做教官，张少华找了他几次他都没答应，这次应该不会再拒绝了。但如果只是需要时间康复的话，那么我在重案组一天，重案组一天有他的位置。”
“早早把证人藏在自己的公寓，方哥他们的后路你也考虑了，今天还有空亲自去凤凰山，调配计划想的这么清晰，陆琰，你哪来的这么多时间？”
他有些诧异抬头，正对上女孩的双眸，干净而温柔。唇角缓缓勾起，将处理完了的橘瓣递过去：“怎么突然这么问，怀疑我一天有四十八小时吗？”
姜明霜的眼眶忽然有些热，伸出手抱住他，把自己放进他怀里：“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你可以不用端的那么轻松的，你最近也很累了吧。”
陆琰没回答，只是在几秒沉默后忽然将下颌靠在她肩窝里，缓缓蹭了蹭，鼻尖传来淡淡的馨香，想起自己刚接手重案组时候的事情。
那年他比姜明霜现在的年纪还要小上两岁，刚大学毕业进入市局刑侦的没几年，因为表现突出，被特批允许参加重案组的选拔考试，还作为资历最小的人得了选拔的最高分。
当时局里便有风言风语说他是走了省里的关系，是他的姓氏好，还有几个实在眼馋的人写了匿名信到局长那里，好在作为队长的宋展跑了好几回局长办公室，这才把他留住。
之后的几年，他拼了命的破案，没有新案子就翻旧卷宗。一个个真相浮出水面，从“小陆”到“陆哥”和“陆组长”，他用了短短几年就获得了亲手重建重案组的机会。
商场里拼杀的陆珏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而除了陆珏，没人会在意他那几年到底吃了什么苦，他们看到的都只有他的云淡风轻。
他的云淡风轻，现在有她知道了。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将案情复盘一遍后，姜明霜忍不住露了困意，被陆琰揽着哄了几句便不受控制的睡了过去。
陆琰看着她安静睡颜，低下头亲了亲她脸颊，将她抱进了卧室。
他没告诉姜明霜三个小时之后他要去医院和汪凌风换班，不陪着她睡也是为了七点闹钟响起时不会吵醒她。
但姜明霜还是被吵醒了，是来自周深的电话。
两人赶到医院，张楚利已经在电梯口等着他们了，见到他们就像见到了救星。
“老大，副组，你们可算来了。”张楚利看起来恢复的不错，说话的气息都比昨天稳定许多，“红英一醒就跑去了ICU，我和老周都没拦住，本来怕他冲动把病房砸了，结果他就在方哥外面不吵不闹的站着。还别说，那军姿站的挺标准……呐，还在那儿呢。”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他们果然看见了如同旗杆一般立在ICU病房前的梁红英，从那个角度恰好能看见躺在床上的方波。周深和汪凌风都站在他身后几步远守着，见到他们出现才悄悄走了过来。
姜明霜低声询问：“方哥情况怎么样？”
“一个小时前有值班医生过来看过，说是比较平稳。”汪凌风眉头紧皱，“问题是麻药快醒了，接下来会很疼，具体情况就要看方哥自己的身体素质能不能扛过那一波疼了。”
姜明霜和陆琰对视一眼，见他点了头，这才朝着梁红英走过去。
两人的身高差的有些多，姜明霜抬了头才能对上梁红英的视线，不过此刻的他完全不在意面前站了谁，只盯着里面的人。
“我和陆琰商量了一下，觉得把你开除了让你在这里以家属身份陪护是个挺不错的方案，你觉得怎么样？”姜明霜一开口就把后面的张楚利和汪凌风惊得瞪大眼睛，齐刷刷看向陆琰。
梁红英神色一动，用力的摇摇头，脚下却半步不肯离开。
姜明霜也看向封闭病房里，放缓了语气：“他不是一个人在那里，整个重案组乃至整个市局都希望他平安归队。红英，相信我，他会好起来，我们都在等他好起来。”
心理治疗中，患者对于医生的信任是首要条件，梁红英自然是相信姜明霜的，此刻有她在耳边轻声缓语的保证，脑中紧绷的那根弦一点一点的松下来，微微低头看她，委屈的像个失落的孩童：“我想等他醒。”
“好。”姜明霜认真的答应他，指指走廊那头的空地，“医生们待会儿要过来给方哥检查，我们在这里堵着门会影响他们，去那里等，好不好？”
梁红英犹豫一瞬，点了点头，乖巧的朝那里走去。
祁玉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差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韩老师？！”
韩子平手里动作未停：“我还没聋。”
祁玉坐在床边，手里还抱着韩子平给她盖上的外套：“霜霜男朋友说你要在医院值班的呀，你怎么会在这儿啊？”
“我同事替我去了，我回来做点事情。”韩子平抽空看她一眼，唇角微挑，“我的床你睡得还挺踏实，天都亮了。”
祁玉露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唔，其实不太好睡，但我太困了。”顿了顿，“霜霜还没审完犯人吗？”
韩子平指了指墙角桌上的打包盒，那是他刚让刘哥送过来的早茶：“他们去医院了，你吃点东西，我一会儿送你回家。”
不知道为什么，在他面前的时候，祁玉总是分外听话。她从前和祝颂在一起明明是个暴脾气，现在面对韩子平总也气不起来，反倒是怕他生气。姜明霜曾玩笑说她这是陷进去了，祁玉却狡辩说这是自己宽容大度，知道他工作忙便不给他添麻烦。
比如现在，韩子平在操作台前工作，她连虾饺这种味道清淡的东西都不太吃，囫囵吞了两个就换了冻柠茶来喝。
她靠在墙边，好奇的探向那里：“你在写什么？”
“指纹比对。”
韩子平之前已经完成了几十个特征点的比对，确认样本属于同一个人。为了保险起见，他又把数据导入计算机利用软件进行复核。
按下确认键，他顺手拿起旁边一张被塑封起来的纸。
那是邢薇的遗书，他熬了两个大夜才将周灵瑜撕碎的一堆碎纸屑复原，现在勉强能看清内容。趁着等打印的时间，他又开始不知道第几次的揣摩。
祁玉在一旁看着，心里不由得感慨果然工作中的男人是最帅的。
因为指纹取样比较清晰，所以比对的结果没用太久就显示在了屏幕上，其中两枚指纹匹配99.7%的数字让韩子平眉头一松，拿起手机给陆琰发消息：“开发区的炸弹是X放的，三轮指纹匹配都对上了。”
起身将东西收拾好，对祁玉招手：“走，送你回去。”
祁玉乖乖过来，往他嘴里塞了个虾饺，明明很担心他通宵工作，还是很懂事的没说出来，一双眸子弯成新月，逗他：“不要因为太想我就不好好吃饭噢。”
韩子平捏捏她脸颊，把外套重新给她披好，揽着她朝外走：“街道派出所的人这些天都会在你家附近守着，尽量少出门，在家里想我就行。”
“谁想你啊，要想也想霜霜宝贝……哎哎哎你干嘛这有监控……”
女孩的声音低下去，带了点忿忿不平，更多的是娇羞：“想你想你只想你！”
得到了满意的回答，韩子平这才收了在她腰间痒痒肉威胁的手，与她十指相扣，步入电梯。
护士们走在前面，最后的那名医生停下脚步和几人交代情况：“患者目前情况比较稳定，接下来注意情绪不要起伏太大，暂时也不要下床免得伤口复裂。他现在意识清醒会感觉到剧痛是正常的，如果实在承受不住可以按铃让护士过来给他打镇静剂。这几天以流食和温水为主，不要吃不利于外伤愈合的食物。”
他像是想起什么，补充道：“昨天你们说尽量保证他以后可以继续做警察的事情我们进行了会诊讨论，可能性还是有，就看他自己的意愿了，通常来说，康复训练的恢复程度和病人本人的配合度是非常有关系的。”
医生离开后，汪凌风脱口而出：“什么叫尽量可以继续做警察？”
“就是你们听到的那样。”姜明霜见瞒不住了，索性全都说出来，“方哥伤在胸口，能抢救过来已经很好，医生不建议他进行剧烈运动的工作。”
张楚利的眼眶瞬间有些红，一拳砸上身旁的白墙，声音像从喉间挤出来一般：“都怪我，要是我能反应再快一点就好了，都怪我！”
安慰的话有很多，他们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连周深也只是将手放在他肩头，忧心的看着他。
梁红英突然道：“不怪你。”
姜明霜长睫一颤，视线移过去，见梁红英凝视着病房里，认真的说：“他觉得你值得他舍命救，那就是值得，你现在过多自责只会耽误你的责任和他的期望。”
顿了顿，他的声音和脑海中方波的声音重合：“什么都没有好好活着重要，人这一辈子，最该学的是放过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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