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你是个很好的刑警
陆琰大步走到前台，领班见是他，起身微微鞠躬，低声道：“二少，按您的吩咐开好了五楼的房间，十几分钟前姜小姐上去了，监控室一直派人盯着，没发现什么危险。”
他点点头，转身朝电梯间走去。
等他来到房间门口的时候，正好听见赵锡最后几句话。
“……那个人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控制了倩倩，让倩倩把我的账号密码透露给他，而且设置了权限让我不能修改。之后，他们用倩倩威胁我，还说有掌控我父母的办法。如果是我一个人，大不了我就赌一把，也算对得起这身警服，可他们不行，不行啊！”
人人都有软肋，赵锡这么做其实并没有错，他只是想保护自己的家人和爱人。哪怕从一换三的角度来说，他也保护了更多的生命。可身为警察，也许这一次只是让嫌疑人溜走，下一次却有可能是害了整个重案组和更多无辜的人。
姜明霜叹了一口气，抬眼看向门外的陆琰。
“林倩为什么知道你的密码？”
听见熟悉的声音，赵锡抬起头，脸上的表情更绝望几分，避开了视线回答：“有一次我出任务耽误了她生日，为了哄她，我说答应她一个要求，她就让我把密码改了，改了一个带她名字缩写的。我知道这不符合规定，但后来没人管，我也就没想起来。倩倩她是个意外……这些是我的错，是我自己没遵守规定，和她没关系的。”
“那个人是凶手吗？”陆琰拉了把椅子在他身旁坐下，手指按了按眉心，“侧门那个。”
赵锡一愣，呐呐道：“组长您看见了？”
“从网吧取证回来的时候路过，本来以为你是溜号出来见个朋友，并不想追究，”他顿了顿，“但你却和副组说是陪女朋友去医院。”
包间内沉默几秒，赵锡摇了摇头：“我觉得不是，体态并不相像，而且还是个男人。我也不知道他是谁，只是听声音的话岁数不会很大。”
“你想说什么，不妨说完。”姜明霜看出他还有些犹豫。
赵锡搓了搓手，看向她：“姜教授，刚才我没有认出你，除了我自己心神不宁之外，还因为你和那个人的侧脸轮廓很像，这里光线不好，我没有细看，就认错了。”
说完，他忽然意识到不太对劲，急忙补充：“我、我没有别的意思，你肯定是不可能的，我……”
陆琰打断他：“出来这么久了，我们该回去了。”
酒店门口的大G旁，陆琰替赵锡关上车门，自己准备绕到驾驶位上车的时候，脚步忽然一顿。姜明霜以为他发现了什么线索，问道：“怎么了？”
“不和你说侧门那件事，是因为我的本意还是不太想怀疑内部出了问题。”
方才询问赵锡的那一句话，除了让他吃惊之外，姜明霜那一抹意外的神色也落入了他的眼中，他不想因此留下隔阂。
姜明霜一怔，笑了笑：“没事的，我不也没说我查了林倩的出勤情况吗？”
他看了她两秒，随手替她拉开副驾的车门：“上车吧。”
“叮——”
电梯发出轻微的响声，几乎在门开的那一瞬间就有个人影冲了出来，直奔问询室。
不过他并没有成功。
“冷静点。”周深拦住他，“sir和方波在里面。”
“你让我怎么冷静，那是我兄弟啊！我不相信他会做那种事，我不相信他会背叛！”
周深眸色沉沉：“其实你已经相信了，只是一定要撞一次南墙罢了。”
这话仿佛一桶冰水，从冒着火的张楚利头上一倾而下，让他瞬间失了气力。双手无力的搭在周深拦着他的那条手臂上，没有焦距的眼睛还看着问询室的方向。
“除了有内鬼，没法解释那么刚好的事……老大和副组根本不是冤枉兄弟的人……可为什么是他，为什么是他？”
周深的手轻抚张楚利的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大办公室里的汪凌风和韩子平也都沉默不语，远处未开封的盒饭早已失了温度，在打包袋里被所有人遗忘。
进去时还刚到饭点，等陆琰和方波出来的时候已经能看见清晰的月色了。
他们俩向来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从脸色上根本看不出什么。
正当每个人都想着怎么开口问问情况的时候，陆琰拍了拍张楚利的肩膀：“拿点吃的喝的进去给他。”
他知道张楚利和赵锡情谊深厚，这就算是默许了他去追问。张楚利心里明白，对着陆琰张了张口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重重点了点头，拿上盒饭和水走向问询室。
陆琰看着他离开，低头划开手机的未读信息扫了一眼，抬头看向副组办公室。果然，灯和门都是关着的。
“你们副组呢？”
“刚才好像朝着楼梯间方向走了。”汪凌风今天难得没叼着棒棒糖和陆琰汇报事情，“另外，网安那边发现系统被添加插件之后和宋局汇报了。刚才他打电话来问过，而且已经把事情猜了个大概，我实在瞒不住，就说了你和方哥还在了解情况。”汪凌风一拍桌子，气恼的很，“这帮小子嘴也太快了！”
宋展从一线一路摸爬滚打才做到局长的位置，有什么弯弯绕绕的根本瞒不过他，被他知道是迟早的事，陆琰并不意外。
此刻他有更需要操心的事情。
警局的楼梯间装的是加厚防火门，隔音效果极好，陆琰在门口站了几秒也不能确定人到底在不在里面。敲了两下门也没人回应，手往下一放，直接拧开了门把。
姜明霜背对着他的方向，耳边还贴着手机，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情况。
“他真的不是有意的，而且后果也还可以挽回，能不能……我知道，我都知道，但是……”
他几乎可以想象出电话那头宋展的话：“不能，纪律就是纪律，你知道就别带头犯。”
“宋局，宋伯伯，哪怕给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电话被那头敷衍掐断，让姜明霜叹了口气，头微微抬着，一副无力的样子望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陆琰轻咳一声，果然惊得她一转身，露出诧异的神情：“你怎么在这儿？”
“猜不出来？”说着，他走到台阶上坐下来，手掌在空中轻压两下，“坐。”
她确实没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端倪，犹豫了一下还是在他身边坐下：“为什么？”
本来是为了避开组里的人单独找宋展求情的才来这楼梯间，可没想到陆琰就这么大大方方的跟过来，也不知道听见了多少，还一副要长谈的样子，纵然是姜明霜也很没底。
“因为我懒得抬头。”陆琰疑惑的瞟了她一眼，故意模糊重点，“你以为是什么？”
她咬咬牙，硬生生换了开口的话：“……为什么这么脏还要坐？”
“因为有事和你说。”陆琰说着，把手机亮到她面前，上面显示着二十分钟前来自宋展的消息：
[让明霜别再拉着我求情了，我这儿马上要做报告，那件事等我从省里回去再说。]
姜明霜一时没说话，片刻后，安静的楼梯间里响起她闷闷的声音：“赵锡是个好警察。”
“我知道。”他点了点头。
“他有很强的识人能力，看起来微不足道，但是有时候可能会用处非常大，图侦也许都比不上他。做事情也很仔细，还很好学，他是之前几乎没有接触过刑侦的人，但这一段时间的表现你我都看在眼里，他进步的很多……”
他收了手机，视线落在安全出口的绿光上，只留给身旁人一个侧脸：“我才是组长。”
姜明霜一怔，明白了他的意思。
是，陆琰才是组长。如果没有陆琰的同意，赵锡不会进入重案组，也许就不会有今天这样的事情发生，而作为组长，他也没有及时发现异常，帮助赵锡悬崖勒马，是他的失职。
无论是嫌疑人的逃脱还是赵锡的被迫背叛，他身为组长都脱不了干系，作为犯罪心理顾问的副组却不必承担太多的压力，哪怕是她去说服的赵锡母亲。
他是在安慰她，她能听懂，却不想明白。
“你在问询室里待了那么久，难道不是想尽量找些东西写进案卷里让他从轻处罚吗？”
心思被看穿，陆琰也没什么好狡辩的，坦然的点了点头：“他护着林倩，什么都往身上揽。我要是不说我看见那天的事情，他估计还能说是自己指使林倩的。”
“这个你还是看看吧。”姜明霜犹豫着，还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片递过去，“赵锡说是那个神秘人给他的，给的时候戴了手套，没有指纹。”
陆琰扫了一眼卡片，表情没什么变化，语气轻松的说：“赵锡刚才和我说把这东西给你了，没想到姜教授坦白的这么快。”
作为心理专家，姜明霜当然知道他在用这样的方式转移她的注意力，无语又无奈的扭过头去不看他。
“我刚刚在想，那个神秘人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我们会抓到赵锡，故意留了把柄也故意给了他这张卡片，就为了告诉我，他又来了。”
“你是不是查到了什么？”
姜明霜有些意外：“嗯？”
“D国有一个犯罪心理研究室，大部分是无国籍的学者，据说是各国国安都时刻注意和争抢的目标。”这个时候了，他居然还想逗逗她，“你知道吗？”
她是真没想到陆琰会直说，抿抿唇回答：“陆总的生意做得挺大。”
“还行。”他倒很替陆珏谦虚。
上次陆琰说查过她的资料，她以为只是和汪凌风一样随手一搜，没想到连这件事都能翻出来。他作为国内的在编刑警，也许有人脉可以探查出一二，但要查到这件事情，动静不可能不大，只有陆珏替他出手比较方便，能查到这些也说明陆珏并不是个简单的生意人。
既然身份都暴露了，她索性也就大大方方承认：“研究室的主理人之一是我在国外上学的导师Stan，那里大部分都是他的学生，经常跟着一起破案子做侧写。我联系了一个比较熟的师兄帮我查了一下我参与过的案子，那些凶手死/刑的死/刑，没出狱的也都在重犯监狱，没有和外界交流的机会。至于国内，我只帮部里画过两次像，都没有署名，除了专案组直接负责人没人知道我的存在。如果一定要是仇人，倒也不是没有，可如果是他要杀我，那十几年前就可以杀了，没必要等到现在。”
顿了顿，她补充又补充了几句：“宋局和沈副厅都是我爸爸妈妈生前的同事，我父母殉职后，他们经常来看我，但我每一次询问，得到的答案都是没有答案，那个凶手至今没有任何线索。”
“没有不留线索的现场，也不会有不留痕迹的犯罪。如果真的有，那一定是我们不够努力。”他语气平淡，说出的话却是掷地有声。
她沉默几秒，看着他：“陆琰，有没有人说过，你是个很好的刑警？”
“有。”他转头，“你。”
两人对视半晌，姜明霜忍不住弯了唇角：“不可能，你肯定听这话都听到烦了。”
陆琰没回答，起身的时候顺便把她手上那张卡片抽走，在她还没开口的时候抢先道：“私藏物证是违反规定的，没收了。”
刚才还笑意盈盈夸奖他的姜明霜一瞪眼：“我是重案组副组长，我有权力保留物证。”
“可惜了，我才是组长。”
陆琰颇为“遗憾”的摇了摇头，转身走出两步忽然又站定，顿了一下回头看她：“明霜。”
“啊？”她一怔，这好像是他第一次直接叫她的名字。
“对赵锡的处理意见出来之前，不要去见他。”
“为什么？”
陆琰对她突然的迟钝有些无奈，抬手拍拍她的脑袋：“他最担心的就是林倩，最能直接帮到她也比较熟悉的就是你这个公大的副教授。如果他对你开口，你是要徇私帮他，还是有本事硬着心肠拒绝？”
姜明霜最终还是点了头。
回到办公室里，沉闷的气氛丝毫没有改变，几人见到陆琰和姜明霜进来都齐齐抬头，想问些什么，也希望他们说些什么，最后却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刚才张楚利从问询室里出来就一语不发，就连水煮肉片也提不起他的兴趣，周深拿了一瓶水跟上去开导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陆琰知道后也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再提赵锡的事情，也不说案子，把人安排下去：“今晚我和子平留在局里，方波你带个人去赵锡父母家进行外围保护，其他人先回家休息。”
将车开出警局驶入大道，橘黄的路灯照亮着夜晚的L市，看似温暖，但只有负重前行的人才知道这温暖之下隐藏着多少暗流等待着他们去处理。
姜明霜开的不疾不缓，就压在限速的中间值上，不急不缓的速度里，她迷乱的思绪渐渐清晰。
家附近超市的醒目灯牌在前方两百米处露出光芒，一盏红灯把姜明霜拦在白线之前。纤细白嫩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敲，节奏和心跳相平。
绿灯亮起，她方向盘一转，朝着和家方向相反的地方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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