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疑心,质问反击
寿康宫。
太后在主位上端坐着,数着手中的佛珠默然不语。
箫明煜坐在太后旁边,左边是抱着他的胳膊紧紧依偎的凉月公主,右边是从梅香宫跑出来的胡媚儿。
容青烟坐在太后旁边,似坐定的佛僧般,亦沉默不语,箫明煜时不时会看她一眼,紧握着拳头,却是什么都没说。
胡婵儿跪在下面,太后已经让应嬷嬷给她换了一身完好的衣裳,她垂着脑袋,身子微微颤抖。
良久,终是太后打破了沉寂。
“皇帝,你且说说,对于婵儿......你打算如何?”
箫明煜一双厉眸满是戾气的看了胡婵儿一眼,一张脸难看至极,厌恶嫌弃更不加掩饰的挂在脸上,当太后望过来时,却是极快的换上一副略带沉思的模样。
“母后,这个.......得问问二小姐”
他放慢了尾音,细听之下有几分威胁的意味,胡婵儿听得浑身一抖,太后看了她一眼,颇为和蔼道:
“婵儿,你莫要怕,你既然已经得了皇上的宠幸,哀家自会为你做主”
太后不想节外生枝,只希望这件事快快结束,可胡婵儿惊惧的摇摇头。
“太后,没有,这都是误会,臣女与皇上只是昏过去,什么都没发生”
虽然衣裳被撕破,但她身上没有任何不适,所以胡婵儿肯定,她和皇上什么都没发生。
胡媚儿瞪着她,咬牙切齿道:“误会?你当我们都是瞎子吗!”
凉月公主的脸色也非常难看,扯着箫明煜的衣袖道:“煜郎,明明我们在一起的,为何你又和这个女人在假山后?”
箫明煜阴沉着脸,伸手揉了揉乱糟糟的脑袋,“朕也不知,醒来后就这样了”
说完,他充满戾气的眸子又看向胡婵儿,胡婵儿脸色一白,道:
“太后,这都是误会,臣女真的不曾与皇上发生过什么,这其中必然是有人陷害,是......是”
她支支吾吾半响,心里极度恐慌,不行!她不能进宫,皇上会杀了她的!
想办法,得想办法!胡婵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很快,目光不经意落在了容青烟那身蓝色华服上。
衣服......皇后换衣服了......皇后中途离开青荔殿了……
蓦然想起晋王眼中的厌恶和嘲讽,胡婵儿把心一横,忽而抬头指着容青烟道:
“是皇后,一定是皇后!”
随着胡婵儿的话落,殿内的人皆把目光转向了容青烟。
容青烟坐着没动,连眼皮都没抬,只慢悠悠的接过宫女递来的茶水喝了一口,脸上的笑容温婉而诧异。
“二小姐这是什么意思,本宫实在听不懂”
胡婵儿深呼了口气,极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很快,脸色已经恢复如常。
“臣女之所以去假山,是因为见到皇后娘娘和晋王往假山走,臣女好奇皇后娘娘和晋王的关系,所以才跟了上去”
她顿了顿,又道:“臣女追到假山,不见皇后娘娘和晋王,却不小心惊扰了皇上,便出来认罪,后来也不知怎的,正说着话呢,就莫名其妙昏了过去”
凉月公主蹙眉,朝萧明煜道:
“煜郎,月儿也是莫名其妙昏了过去,醒来后又莫名其妙出现在假山,然后就瞧见煜郎和这女子纠缠在一起”
她瞪了胡婵儿一眼,脸上带着委屈,箫明煜拍拍她的手背安抚,抬头看了容青烟一眼,眸子里已经带着怀疑和隐隐怒气。
“朕也是莫名其妙昏了过去”
容青烟脸上的平静消失,怔怔的看着他,面色苍白,似初冬的雪,“皇上也怀疑是臣妾?”
箫明煜的脸色微微僵硬,却是闭口不言,见此,胡婵儿适时插了一句。
“假山后除了皇上,凉月公主和臣女,就只有皇后娘娘和晋王,娘娘私下与晋王见面,恐是怕被皇上发现,所以才动了手脚”
容青烟将目光移向她,笑了笑,似讽刺。
“二小姐如此肯定,本宫且问一句,除了二小姐,谁看到本宫和晋王私会了?二小姐可有证据?”
胡婵儿沉声道:“既是私会,娘娘又怎会让其他人看见,臣女也是无意中看到”
箫明煜从嘴角挤出一抹冷笑,“你看到皇后和晋王时,他们在做什么?”
他这么问,明显是信了胡婵儿的话,容青烟垂眸,掩去眼底的讽刺。
胡婵儿抬头看了容青烟一眼,低声道:“臣女看到皇后娘娘......在纠缠晋王,晋王求娶臣女,皇后娘娘好像不高兴了”
箫明煜俊朗的面容上笼上一层薄薄的戾气,似寒冬骤降的风霜,目光复杂的看向容青烟。
容青烟没看他,只是转头看向太后道:
“母后,二小姐这话,儿臣倒是不知该怎么接了,方才在宴席上,儿臣努力撮合晋王和二小姐,原是好心促成一桩姻缘,没想到在二小姐眼中,倒是儿臣不高兴了”
她盈然一笑,脸上带着几分无奈和感慨。
“想来,是二小姐在埋怨儿臣,没有促成她和晋王的婚事,母后,此刻当着二小姐的面,儿臣再求母后,既然二小姐如此心仪晋王,母后便答应了吧”
太后原是看热闹的姿态,听到这话,脸色渐渐沉了下去。
胡婵儿窥见太后难看的脸色,赶紧道:“皇后娘娘,臣女在说娘娘和晋王的事,臣女......”
“是啊,本宫也是在说晋王的事啊”
容青烟打断她的话,脸色骤然冷下去,沉声道:
“说起来,本宫倒是有个问题要问问二小姐,二小姐因何每次见到本宫,都要提及晋王,本宫与晋王清清白白,你为何总这般肮脏的心思!”
胡婵儿仰着脸,毫无惧色。
“娘娘自是知道为何,又何必多问,若娘娘与晋王无事,臣女不过多说两句,娘娘又为何生气!”
容青烟沉默,目光极冷,浑身上下都透着寒气,她的沉默,似带着隐忍的压抑。
萧明煜朝前倾了倾身子,越过胡媚儿直直看向容青烟,深沉的目光窥视着她心底,少许,终是伸手捏住了她的下颌。
“高成!去把晋王叫来!朕……”
他一句话未完,便在容青烟平静且受伤的目光中止住了声音,瞧见她惨白如纸且痛苦的神色,萧明煜下意识收了手。
高成不知该不该接话,见此情形,也不敢多问,只站着没动。
容青烟下颌有两个深紫色的手指印,很痛,轻轻扯一扯嘴角,便有碎裂的灼痛感。
她似未有察觉,只在压抑薄凉的安静气氛中,神色从容的微微叹了一声。
“二小姐既如此说,本宫也不必为你隐瞒了”
胡婵儿正暗暗松口气,一听这话,微微一愣,又惊又疑,不知道她要说什么,却下意识觉得不是什么好话,想阻止,却已经来不及。
容青烟转着手腕间的翠玉镯子,笑容恬然,脸上是最雍容婉转的风度。
“威猛大将军庆功宴的晚上,你来找本宫,说淑贵妃有意害本宫,你和淑贵妃是亲姐妹,本宫自然不信”
“于是你告诉本宫,说原本左相送进宫的该是你,是淑贵妃抢了你的位置,你不甘心,你要把属于自己的荣华富贵夺回来,本宫不愿帮你,你便不肯把淑贵妃的阴谋告诉本宫”
言此,容青烟看了箫明煜一眼,声音有些萎靡和余惊后怕。
“事后本宫才知,你没有骗本宫,亦所幸,那晚皇上留在了长宁宫,说起来,本宫还得谢谢淑贵妃的成全”
她说的极为隐晦,殿中除了凉月公主,却是所有人都听懂了。
箫明煜脸上的质疑转为愧疚和歉然,太后闭着眼不说话,胡媚儿的脸色漆黑如墨,难看至极,恶狠狠瞪着胡婵儿,愤怒的目光几乎要把她烧灼。
那晚的事,她一直心存疑惑,明明胡婵儿再三保证绝无差错,后来还是失败了,原来竟真是她错信了胡婵儿!
胡婵儿察觉众人的目光,又惊又怒,不可置信的瞪着容青烟道:
“皇后娘娘,您莫要胡说啊,臣女何时跟你说过这些话!”
姜裳似再也忍不住,冷笑道:“何时?二小姐的脑子里时时杜撰着皇后娘娘和晋王的事,竟连自己说过的话也忘了吗?”
言此,姜裳刻意提高了声音。
“若非二小姐的提醒,娘娘怎会借着乌牙的事去寿康宫叨扰太后闹了一场,娘娘知道皇上疼爱淑贵妃,不想惹皇上为难,所以把苦楚往心里咽,二小姐一句胡说,便以为可以抹去当日的事情吗?”
姜裳似乎是越说越恼怒,扑通一声朝萧明煜跪下去,声音带着细碎的质问。
“二小姐胡诌的几句话皇上便信了,却总是忽视娘娘对皇上的真心,皇上与二小姐在假山后......是娘娘先看见的,娘娘不忍扰了皇上的兴致,才慌慌张张跑开了”
“岂料太后慧眼,发现了娘娘的异常,逼问之下娘娘也不肯说,太后又问奴婢,奴婢不敢隐瞒,为此,淑贵妃还打了娘娘一巴掌,便是到了假山,娘娘也是第一时间护着皇上的颜面,皇上若是不信,可叫来高公公对峙”
高成冷不防听到自己的名字,身子一抖,抬头见箫明煜朝他望过来,忙点点头,算是印证了姜裳的话。
姜裳见箫明煜的脸色稍缓,又指着容青烟脸上红肿的巴掌印,红着眼朝他道:
“皇上看一看娘娘的脸,娘娘一心顾及皇上的颜面,可皇上心疼娘娘了吗,淑贵妃看见假山后的一幕可以哭,可以闹,可以嫉妒,可娘娘是皇后,连一句受伤的话都不能说,皇上去握一握娘娘的手,就知道娘娘的手有多冷,心有多凉!”
姜裳一席话,寿康宫内一阵安静,针落可闻,萧明煜愧疚更甚,伸手去拉容青烟的手,却被她躲开。
胡婵儿晃一晃柔弱的身子,委委屈屈的看着容青烟,慌乱的声音带着绝望。
“臣女竟不知皇后娘娘这样厉害,连身边的婢女都有写戏文的好本事,胡编乱造,蓄意诬陷真是句句戳心,您是皇后,臣女不敢辩驳,可皇后娘娘若是执意冤枉臣女,臣女愿一头撞死在这大殿以证清白”
说完,她直直朝一旁的柱子撞过去,一阵惊呼中,小福子眼疾手快的冲过去挡住了她。
她没事,小福子的胸口被狠狠一撞,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众人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惊的脸色各异。
小福子跌坐在地上,捂着胸口干咳两声,不急不缓嘟囔了一句。
“二小姐真真是好口才,我们娘娘什么都没说,话都让二小姐说了,二小姐要是觉得委屈,出了寿康宫您想往哪撞就往哪撞,奴才绝对不拦住您”
“可您在这撞,就是污蔑了皇后娘娘,又玷污了太后念佛的地方,奴才就是拼了命,也断不会让您如此胡来”
胡婵儿被他的话气的面红耳赤,魏贵人见势,突然插了一句,似闲闲道:
“说起来,皇后娘娘出去更衣耽搁了许久呢,而且,青荔殿回长宁宫也不经过假山,也不知怎么就绕到了假山去”
容青烟看了她一眼,笑容如常,伸手扶了扶鬓间一支明珠钗上的流苏,轻叹了声:
“今日宫里这般热闹,可怜珍妃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养着病,本宫自青荔殿出来就去看了珍妃,喝了两盏茶才回去更衣”
她漫不经心的看了朝雨一眼,朝雨暗暗点头,趁人不备,消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兰妃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脑袋,笑道:“从珍妃那里回长宁宫,正好经过假山呢”
容青烟把目光放在魏贵人身上,笑容清浅,语气温润如春风。
“魏贵人若是质疑本宫的话,现在就可以找珍妃对峙”
魏贵人讪讪笑道:“皇后娘娘言重了,臣妾只是随口说了一句,并无不信娘娘的意思,若是哪句话惹娘娘误会,臣妾真是罪该万死了”
容青烟轻飘飘的收回目光,又看向跪在地上的胡婵儿道:
“二小姐,本宫从离开青荔殿至回到青荔殿,都有人证,你有吗?”
胡婵儿脸色雪白,“我......我......”
她支支吾吾一时无措,容青烟唇角的笑容骤然凝住,脸上的寒气似从骨子里散发出来,冷声道:
“若是没有,本宫倒是有个问题要问问二小姐,二小姐先是告诉本宫,喜欢皇上想进宫,如今又时时把晋王挂在嘴边,本宫倒是看不懂二小姐,到底是心悦皇上,还是心悦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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