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 在你眼里，我重要吗？
姜懿死后，女帝以谋反之罪将她废为庶民，将她名讳从皇室玉谍划出，太女府被抄家，一箱接着一箱的金银财宝从府里抬出。
偌大的太女府回荡着姜懿家眷的哭泣哀嚎声，富丽堂皇的太女住处一夜之间变得满目疮痍。
蓁宝坐在台阶看院门前那棵高大的海棠树。
柔嫩的臀部被粗粝的地面硌得发痒。
──铺就整座府邸的光彩照人、花纹繁杂精美的金色石砖也被抠走了。
海棠树梢落下两只乌鸦，叫声荒凉，蓁宝身侧是姜懿侧室与一儿一女抱头痛哭，哭声和乌鸦叫声你来我往，交相辉映，蓁宝的鼓膜也震动得很有韵律。
一大家子沸沸扬扬地讨论去留问题。
蓁宝没什么精神地耷拉着眼皮，托着腮帮子。
想着想着，突然眼睛一亮，猛地站起身。
众人没空注意她的动向，一颗小豆丁就这么悄无声息滚去了后院库房。
库房里还放着两提龙须酥，不能让好吃的孤零零地躺在废弃府院。
多可怜呀。
蓁宝刚跨进库房，猛地被从身后探出的手牢牢捂住嘴巴。
她低头一看，扣住她嘴的手背青筋凸起，像蜿蜒的河水支流。
手的主人力气很大，轻松将她提起去了后门。
找到一处隐蔽之地才停下，松开手。
蓁宝稳稳落地，回头气鼓鼓地看着身后穿黑衣劲装的侍卫。
他身形十分颀长高大，下半张脸用深色面罩严实围住，露出的一双眼睛凌厉又深邃。
蓁宝揉了揉有些发红的唇周，不开心地说：“我还没有拿到龙须酥呢。”
“还要玩多久？”
那人出声了。
嗓音低沉暗哑。
“我正准备回去呢。”自知先斩后奏来云姜的行为是有些越界，蓁宝讨好地凑上去拉住他的衣角，“这不是等着爹爹来接我吗？”
裴定骁伸手摘掉面罩，俯视蓁宝的眼中留有无奈。
“爹爹。”蓁宝抱住他的腿，“你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不来找我？”
裴定骁语气平淡：“看你过得还不错。”
他到云姜已有段时日。
蓁宝在云姜混得如鱼得水，姜懿将她视如己出，便暂时未露面。
如今姜懿垮台，继续待在云姜不是长久之计，他们该回大景了。
“嘿嘿，我那么机灵，在哪都不会吃亏哒。”
蓁宝上下打量了裴定骁几眼，“爹爹，你方才是去哪里啦？怎么穿成这样子？”
裴定骁没说话，稍稍弯腰单手抱起蓁宝。
“回家。”
只是刚走出府邸，就见到了姜若真的銮驾，浩浩荡荡朝着太女府而来，已经抵达府门口，御前侍卫迅速包围整座太女府，将宅院围得水泄不通。
“啊呀。”蓁宝语气苦恼，“这下出不去了。”
裴定骁神色依旧平静，“来找你的。”
蓁宝抬头看着裴定骁的下颌，“爹爹想不想我留在云姜当公主？”
“看你。”裴定骁想也不想就答。
蓁宝是个很有主见的孩子，无论她做出什么决定，他都尊重。
蓁宝眼眸流光溢彩，“那爹爹舍得我待在云姜吗？我待在云姜就很难回大景啦，爹爹舍得以后见不到那么可爱乖巧聪明伶俐的女儿吗？”
裴定骁眼底露出几分笑意，“我直觉，你不会留在云姜。”
“若是猜错，我会来云姜看你。”
的确不舍得，但蓁宝开心最重要。
说话间，女帝的侍卫已经在府中仔细搜寻了。
“有没有见过废太女带来的那个小孩？”
姜懿家眷被吓得噤若寒蝉，连连摇头。
侍卫态度很不耐烦，“你们没注意她的行踪？”
家眷不敢动弹，不知该如何反应。
侍卫作势要拔刀，“快说！”
“我在这里。”蓁宝从草丛后走出，“带我去见女皇吧。”
姜若真正坐在銮车内，神色严肃。
直至见到那抹小小的身影，才激动到睫羽颤动，在亲侍的搀扶下走到蓁宝面前。
伸出手想抱，却压抑般收了回来。
“委屈你了。”姜若真气息有些不平稳，无法抑制胸腔中如洪水猛兽般的激烈情绪，“娘亲之前要姜懿和与她狼狈为奸的坏人，不能尽快与你相认。”
她眼都不眨盯着蓁宝与自己相似的双眸。
迫切又难过地问：“你有没有怪娘亲？”
蓁宝却反问：“为什么会怪你？”
姜若真落寞地垂下眼帘，“朕刚生下你，就把尚在襁褓的你放在了叶家村。不曾让你体会到母爱，明明在庆功宴上认出你，却未阻止明珠对你发难。”
“想必，你很是难过委屈吧。”
蓁宝真诚地摇摇头，“我没有你说的这种感觉。”
姜若真微微顿住。
“至于你说的母爱。”蓁宝举起两根短短指头，“我有两个娘亲，她们都对我特别特别好，我一直都是有娘亲的孩子，甚至比其他孩子还要多一份爱。”
姜若真眉间难掩郁结，“可朕是你的亲生母亲。”
“是呀。”她的亲侍帮腔道，“小公主，陛下这六年来十分想念您，因无法与您相认而忧思苦恼，若您愿意留下来，陛下会比您前两位娘亲对您更好。”
“是吗？”蓁宝歪歪脑袋。
亲侍头点得同拨浪鼓似的。
“那我想问问女皇。”蓁宝直视姜若真，“若是你有其他女儿，还会心心念念把我接回云姜吗？”
“当然。”姜若真只犹豫少时，便答。
蓁宝对她的意义，是不同的。
她膝下的儿子们出生在还算风调雨顺的云姜，但蓁宝是她在不安、苦闷、处境艰难的情况下怀上的，甚至险些无法顺利诞生，她重视这个女儿比其他孩子更甚。
“那我与你的皇位相比呢？”
姜若真这回迟疑了。
蓁宝眼神澄澈，“你是位很英明的君主，能让云姜子民过上安居乐业的日子。但你先是皇帝，再是母亲。就算把我接回去，也是好吃好喝地养着，给我该有的权力，但这些我早就拥有过了。”
“爹爹能陪我到处玩乐，亲自教导我，甚至还能不远万里来接我。你身为皇帝，却无法也不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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