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5 妙清道长10


  为了不再听楚柘在耳朵旁反复唠叨,尧光不觉加快了步伐,急冲冲地往下赶去。

  “哎呀!”

  突然,尧光一个趔趄,未注意到一块埋进土里的半截石块,身子晃荡了两下,眼看着就要跌下去与大地来个亲密的接触。

  “小心!有没有扭到?”楚柘两步冲上前及时将人扶住,并准备蹲下身去看尧光的脚。

  “没有,不碍事。”尧光不甚自在的退路一步,却又倒霉催的差点儿后仰跌跤。

  “呀!”

  “小心!”

  楚柘再次将人扶住,有些好笑的问道:“清儿,你要不要做软轿?”

  接连两次出了丑,尧光现在也是尴尬极了,楚柘的提议确实挺好,她便爽快的点了点头。

  于是,楚柘朝跟在后面一丈多远的阿木招了招手。

  阿木随时关注着前面的动静,这时候看自家少爷招手,便赶着轿夫跑了过来。

  “清儿,你坐轿子休息吧。”楚柘终于如愿以偿的摸了摸尧光的手,却又似逾了矩,脸红红的松开了手。

  尧光被他如此羞涩的样子惊到了,没想到他还真是个十成十的书呆子!

  于是,难得的,她居然起了一丝挖苦的兴趣:“摸都摸了,脸红个什么劲儿?”

  楚柘被尧光的话说得更羞愧了,抬手掩着嘴干咳了两声,见阿木和轿夫已经凑到跟前,不由压低了声音暗自嘀咕一句:

  “我……我高兴呢,娘子!”

  尧光一听,抬脚上软轿的动作不免一顿,暗暗翻了个白眼,“这还没成亲呢!”

  “等回去,我们就立刻成亲。”楚柘笑看尧光,满心满眼都是无法言说的喜悦。

  尧光被他那炙热的情感弄得浑身不自在,终于坐进了软轿里,躲开了烦人的目光。

  很快,俩人下了山,坐上马车,在一众佩剑带刀的侍从陪护下,一路赶回孟州楚家大宅。

  …………

  楚家是孟州有名的大家族,楚柘曾祖父乃是前朝三品大员,祖父也入了仕途曾任前朝太子太傅,地位显赫,不是一般家族可比。

  不过,其祖父致仕后,看出了天下即将大乱的迹象,便带着家人回到了孟州老家,过起了闲云野鹤,不问世事的隐士生活。

  如今,经历了十多年战乱的洗刷,无数世家大族在风雨飘摇中渐渐没落、消亡,而孟州楚家却因为先祖的提前谋划,侥幸逃过了一劫,虽没有以那么鼎盛,却仍能安居一隅,衣食无忧。

  在挣扎着求生存的当地人眼中,这楚府毫无疑问,便是一般人无法企及的豪奢大家。

  妙清来到孟州,拜见了楚柘的父母,然后被安排在了楚家一处庄子上。

  庄子在孟州县城郊外十里处,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庄子很广,住着为楚府打理百十余亩庄稼的管事。

  尧光的到来,自然被安排住进了庄子一处两进院子的正房里。

  楚柘事先已经了三个丫头到这里作了布置,等尧光住进去的时候,正房已然收拾地妥妥当当,一看就是给女儿家准备的闺房模样。

  轻纱软帐、熏香插花,矮几卧榻,无一处不透露出楚柘对自己未来妻子的爱重。

  “清儿,只能先委屈你在这里住一阵子。婚礼正在筹备,一切有我,你只需好好休息,安心待嫁。”

  楚柘领着尧光参观了一圈庄子周围的景色,回到屋里的时候,便温言细语的解释道。

  “嗯,你安排就好。”尧光有些累,听楚柘大包大揽很是爽快,完全没有意见。

  婚礼的章程无需她担心,楚柘将她记在了自家一个远方姑母的名下,唤作何妙清。

  如此,三媒六聘就按着这个走了走过场。剩下的时间,尧光便独自一人,要么练练捉鬼的术法,要么静静的打坐,提升一下元神的凝聚力。

  楚柘随时也会过来。区别于在娘娘观见到时的苍白面色,人逢喜事精神爽的他,一改先前的孱弱与病气,整天笑眯眯的,连对着下人,也是十足的耐心和好脾气。

  尧光和他相处下来,不自觉也开始有些一些笑容。

  当然,雷兽对此是恨得牙痒痒。

  “尧光,你脑子清醒一些好不好!”它将尧光拉进小世界,瞪起大大的铜铃眼,一脸严肃的说道。

  闻言,尧光不觉收回了弯起的嘴角,莫名尴尬道:“你瞎嚷嚷什么,我脑子怎么不清醒了?”

  “你还否认?”雷兽一把扯过尧光手里的画纸。

  那上面,是一个穿着道袍的女冠,手持桃木剑,英姿飒爽的立在山林里,手指微抬,眼睛微眯,一副做法除鬼的样子。

  面色庄重的女冠,显然是尧光,清丽脱俗的五官,无悲无喜的表情,像极了高高在上、不容亵渎的天神。

  雷兽见尧光眼睛不自觉垂了下去,火气便蹭蹭蹭的往上冒,“那楚柘是不是已经把你的魂儿都勾走了?

  你看看你自己,扪心自问,你现在到底在干什么?”

  “撕拉!”

  雷兽愤恨地瞪了一眼地上的画纸,毫不犹豫地用嘴衔起一角,再用爪子按住另外一角,脑袋一歪就把水墨勾出来的画给撕成了两半。

  尧光抬眼看到雷兽的动作,并没有出声制止,相反,她转头不再关注雷兽狂暴的举动。

  “撕拉,撕拉。”

  又是一阵纸张被撕毁的声音。

  她无动于衷地望着小世界外,那个已经骑马走远的男人。

  “尧光,你是不是喜欢上楚柘了?”雷兽将画纸撕成了无数的碎片,洋洋洒洒落了一地,它看着厌烦,吹出一口气,引出火焰将纸屑烧了个一干二净。

  “没有。我怎么可能喜欢他。不过是他画的画好,我多看了两眼而已。”

  “你……”雷兽一听尧光不咸不淡的回答,正想反驳,却突然又收了声。

  它走到尧光面前,抬头仔细研究了一下她的神情,这才心平气和的劝道:

  “尧光,别怪我给你泼冷水,第一个时空的敖岸你应该还没忘记,那时候的他,也对你满心爱意,可到头来,无论你怎么做,都变不了他冷血对你的结局。

  如今,楚柘确实比敖岸和尧栓要温和许多,也更在意你的感受,这似乎和寻常恋人没有区别。

  可是,这正是他的目的,正是他想要牢牢拴住你的原因。你只要深陷他的情网,便会世世纠缠,再不得回归神位。

  当初,刺进胸口的那一剑,难道你都忘了吗?我……”

  “别说了!”尧光突然打断雷兽的话,几乎是有些怨恨地看着它,“你不用次次都来提醒我该怎么做!

  我自己的事情,我知道!”

  说完,她不等雷兽反应,径直退出了小世界,独自往庄子外走去。

  雷兽眼见着她跑到河边,独自坐在一棵大树下发起呆。

  尧光的心思,雷兽或多或少有些猜得到,她对楚柘也许并没有产生多少喜欢,不过是区别于以前遇到的,她总不自觉产生了一丝别样的情绪。

  但是,它不想任她就这么沉溺下去!

  到孟州已经有十多天了。楚柘除了回家安排婚礼事宜,剩下的时间总是跑到庄子上来,对尧光嘘寒问暖。

  而最令雷兽气愤的是,那男人太特么君子之风了,或者说傻不拉几书呆子气,对尧光的心思那样热烈,却总是克己守礼,丁点儿逾矩的事儿没做!

  这连尧光想要出口拒绝都没有办法。

  今天,它也是实在憋不住了,鬼知道他什么时候画了那么一张尧光的画像,倒还真是投其所好呢,惹得尧光难得露出了一丝笑容来。

  雷兽敢肯定,若不是自己这么一闹,尧光指不定还会被那厮哄骗成什么样儿呢!

  而对于尧光来说,她其实心理也是清楚的,不管这一世的楚柘怎样,他始终是敖岸的一部分,性情变了,言行举止也和以前有很大差别,这并不能让她有丝毫松动软化,有被其蛊惑的可能。

  望着远方从地里走出来,准备回家的农户,尧光突然有一丝茫然:

  如果,她不是什么洪荒天神,也没有和人界修仙者敖岸有这份牵扯,那现在的她又是个什么样子,又在干什么?

  ............

  一张画像,引发了尧光和雷兽相识以来第一次吵架,不,或者说是冷战。

  但雷兽并不后悔,自那天后,它能明显感觉到尧光没有以前那么热衷应对楚柘的大献殷勤了。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转眼间,就到了一个月后。

  喜袍加身的楚柘骑着高头大马,在一阵鞭炮声中来到了庄子上,将一身大红嫁衣的尧光迎回了楚家大宅。

  拜高堂、闹洞房,然后是新郎去外间敬酒,新娘卸下繁复累赘的衣冠头饰。

  一旁的丫头,名叫春桃,是尧光到庄子上,就跟在身旁伺候的,这时候将礼服挂在了一旁的衣架上,便吩咐着外面的人送热水进来。

  “少奶奶,您先沐浴一番,奴婢让人为您准备了些吃食,等您出来就可以食用了。”

  尧光一大早就被拖了起来收拾打扮,现如今确实累坏了,她对着春桃点点头,便走进净房梳洗。

  春桃是个机灵的丫头,长得圆圆润润的,是时下最讨男人喜欢的那种类型。

  尧光大概猜得到这是楚母为自己儿子塞进来,准备膈应她的人。

  不过可惜,她现在比大师姐妙真的心还粗,完全没把这丫头当潜在对手,而是按着寻常丫头使唤。

  春桃和尧光相处了一个月,基本上也摸清了这位新任少奶奶的脾气,知道她是个不主动招惹是非的性子,心也渐渐放回了肚子里。

  按照夫人的意思,等着自家少爷新婚过后,再找机会爬床。

  她是楚家的家生子,这辈子最大的本事,也就在抬成姨娘这方面,奋斗奋斗了。

  所以,在看到尧光一副身材瘦弱的没福气的样子后,她便觉得自己长脸的机会很多。

  毕竟,现在的男人,都喜欢丰腴美人,大少爷娶了这个女冠,估计也是被她这与众不同的身材吸引了,可是枯瘦如柴的,手感哪儿有她好?

  春桃内心暗自得意,等大少爷腻了她,就是自己表现的时候了。

  主仆俩人心思各异的从浴房走了出来,春桃便自动上前一步,将桌旁的椅子拉开,“少奶奶,您先喝口茶润润嗓子。”

  她将一杯茶水递给尧光,然后取过白巾,为尧光绞发。

  新房一派喜气洋洋,大大的红烛在案头安静地燃烧着,两个端着盘子的丫头踩在厚厚地毯上,几近无声地在旁边摆放着饭菜。

  尧光抿了一口清茶,看着不时跳动的烛火发起了呆。

  屋子里除了她偶尔放下茶杯发出的声响,再无更多杂音。

  渐渐的,因为早起和忙碌被压制下去的睡意静悄悄地席卷而来。

  头发已经被春桃绞干了,她站起来,走到桌旁看了看黄橙橙的香酥鲈鱼、时令小蔬和一碗稠稠的莲子粥,无甚胃口道:“我先睡一会,起来再吃。”

  “那奴婢现将饭菜温着。”

  尧光自是点头,让下人们都退了出去,这才爬上铺着大红喜被的新床,闭眼睡觉。

  不知过了多久,朦胧中似乎有人惊声尖叫了起来。

  尧光撑开眼皮,隔着纱帐朝外看去,只发现有慌乱的双脚滑过眼帘。

  她坐起身,将大红色的罗衫拢好,穿上同色的绣鞋,转过屏风朝外走去。

  “这……”

  只见楚柘仰躺在地上,七窍流血不止。

  “楚柘?”

  尧光一惊,赶紧走过去,用手靠近男人的鼻翼。

  居然没气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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