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三章 削发明志
李振身旁，看着杜方这幅将所有罪责归咎于自己的模样，李如烟和胧月脸上纷纷露出不忍之色，自从杜方跟在李振身边之后，便没少照顾她们两个，平日里的态度也是恭恭敬敬，完全挑不出半点毛病来。
“官人，这件事不能让杜叔一力承担。”
“更何况，我和公主殿下不是没事么？”
李如烟想了想，还是为杜方求情道，眼中甚至换上了罕见的祈求之色来。
“李振，你若是真的杀了杜大哥，本公主就……”
“就跟你绝交！”
胧月叉着腰，不甘示弱的说道，不过那宛如蚊子咬一般的威胁，听上去也跟撒娇无异了。
可直到她二人的话音落下，一旁的李振也没有半点的反正，对自家两位姑奶奶的话充耳不闻，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似的，脸色变得有些严肃起来。
而眼前地上跪着的杜方，听着两位夫人为自己求情的话语，眼中更是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悲哀之色，李如烟和胧月越是这么说，他就越是对自己所犯下的错误感到无尽的自责。
茫茫大漠之上，数百道目光齐刷刷的盯着李振这边，玄甲重骑军的汉子们红了眼，可是却倔强的一言不发，因为他们深深的清楚，即便少郎君会因为一些旧情，而从轻发落，但杜方不会接受这样的结果。
这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这样的汉子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
慢慢的，李振探出一只手来，将杜方举在自己面前的长刀接过，这一刻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里，少郎君真的忍心就这么处死杜方么？
“杜叔……”
“虽然你我二人平时主仆相称，可在我李振的心中，你便也如同自家的长辈一样，是我身边不可或缺的角色。”
听到这话，杜方嘴唇颤颤巍巍的抬起头来，看着李振的眼睛，眼眶含着泪水。
“少郎君……”
他轻声的呼唤道，两行清泪从眼角划过，那是激动喜悦，又带着浓浓自责的泪水，他没想到在少郎君心中，自己的地位是这么的高。
可他，说白了也只是个护卫头领而已。
“不过这件事，你的确是难辞其咎的，如果能够加强在天华楼的护卫，这件事恐怕不会这么轻易的发生，如烟和胧月也就不会身陷危机当中。”
“方才的这一战，也就不会出现，那些死去的兄弟们也就不会身葬在大漠当中。”
杜方眼睛默默地合上，再次垂下头，早已是哭成了泪人，可他知道李振说得对，如果自己做到了一个护卫该做的事情，这样的情况又怎么会发生呢？
他想起从马车上下来之时，眼眶通红的二位夫人，想起刚刚这一战中惨死在敌人刀兵下的兄弟们，那一张张生龙活虎的笑脸在他脑海当中一一闪过，却都在转瞬之间变成灰白……
所以，即便是李振要杀他，他也没有丝毫怨言。
看着杜方这一副满心求死的模样，李振眼中没有丝毫的触动，他抚摸着手上的长刀，这长刀乃是杜方一直带在身上的武器，虽然他从未见过这把长刀被使用过。
他抚摸着长刀上的花纹，那些宛如藤蔓一般的花纹被捶打在刀身之上，组成一些看上去有些古怪的图案，而在刀柄之上，则是烙印着杜方的名字。
用这把看似对杜方很有意义的长刀，杀掉杜方么？
李振眼中露出几分苦笑之色，不过这苦笑之色却是只出现了一瞬间，然后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深深地严肃和凝重。
这一刻，就连一旁想要阻止李振的如烟和胧月二人，都轻微一愣。
她们似乎在李振的身上，察觉到了一股毋容置疑的意味，李如烟也就罢了，可就连胧月这个天潢贵胄，从小便生长在大兴权利核心之处的公主殿下，都下意识的升起几分不敢与之对视的想法。
这种感觉，就连她自己都心惊不已，她猛然间便想到了自己面对父皇的时候，这种熟悉的感觉也曾数次出现过，每一次都让她不敢言语。
可周天恒，可是皇帝，大兴的九五至尊，天下共主。
或许，就连李振自己都没有察觉到，随着他的身份和地位越来越高，所认识的人，所做出的事情，每一项都不是寻常人可以接触的到的。
久而久之，那种类似久居高位的威严气势，便不自觉的生长了出来。
场上，静悄悄的，即便是眼前的数百将士，都屏息凝神，不敢发出任何声音，他们死死的看着自家少郎君，目露不忍之色。
早已闭上眼睛，等待死神降临的杜方，心中暗暗一叹，他暗自咬紧了牙关，脑海中却是已经回忆起往昔的一幕幕，从年少离乡，再到军中摸爬滚打，幸运的被徐国公选中，成了国公府上的一名贴身护卫。
那记忆漫长而又深远，直到那个来自李家村的，初见时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小子，出现在了他的生命当中。
坦白讲，他跟着李振时间并不久，但是这短暂的时光，现在回想起来或许已经成了他此生难忘的，最宝贵的记忆。
可这些现如今都成了过眼的烟云，他不会容忍自己一个险些酿成大祸的罪人继续苟活于世，继续享受着少郎君身边高人一等的身份。
不过……
少郎君为什么还没动手？
他心下有些奇怪，紧接着便下意识的睁开眼睛，想看看眼前到底是什么情况。
刺目的阳光让他不自觉地双目微眯起来，眼前一团刺眼的光晕让人看不真切，足足过了许久，他的眼睛才终于适应了突如其来的光亮，眼前也变得再次清晰起来。
可就在他总算能够看清之时，李振的动作却是让他彻底的愣住了。
只见李振速度极快的挥刀出去，刺目的刀光在杜方眼前一闪而过，他还以为自己马上就要尸首分离了，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预料中的痛感却是并没有传来。
杜方回过神来之时，却只见李振的手上，则是不知何时多出了一缕头发。
“看什么看？”
“你家少郎君我，是在帮你削发明志，他日若是再犯下同样的错误，我可绝不轻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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