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爱你
临华殿内,高高的青案上香炉正冒着丝缕不绝的白烟。
许玉楼头上别着三朵白花,穿着一套素青色衣裙坐在同样素衣白花的司徒澜旁边。
南华紫袍金冠,面带浅浅的笑意坐在高位之上,身后立着穿浅紫星河裙的阿焰。
殿内温暖如春,卫疏风匍一进去,便目不斜视地走到南华座前跪地俯首道:“师父。”
南华言笑晏晏,年轻俊美的脸上露出与面貌不甚相合的慈爱,道:“起来吧,疏风,去拜见司徒夫人和你玉楼妹妹。”
卫疏风起身看向司徒澜与许玉楼,规规矩矩地拱手道:“司徒夫人,许姑娘好。”
司徒澜仍旧是冷傲,看向卫疏风的目光比初见时稍带了些温度,道:“上次有了些误会,相信你应该会理解我当时的心情,不会计较的吧?”
卫疏风不甚在意地一笑,道:“自是不会,还请夫人节哀。”
司徒澜颔首,又扯了扯一旁的许玉楼暗示她站起来,许玉楼便冷着脸不情不愿地站了起来。
司徒澜面上挂了一丝极淡的笑,道:“玉楼以前年纪小有所冒犯,也是我们平日里太惯着了,相信你应该也不会记她的仇吧?”
卫疏风唇边挂着几分笑意,看了一眼许玉楼,道:“怎会?”
司徒澜又说道:“将玉楼嫁予你,原本只用我同你师父商量就好了,只是我还是得看看你的意思,毕竟往后要一同经历长长久久的修炼岁月,等你师父飞升或者退居长老时你就是掌门,到时你可不能因无人管束就欺负她。”
卫疏风一脸正气地说道:“在下的能耐,并不足以胜任掌门。”
司徒澜轻哼了一声,侧首看向笑得甚是温润的南华,又看回卫疏风,道:“你想做掌门便倒也不必自谦,我家玉楼嫁给谁,谁就是未来太元山的掌门,何况南华仙尊只有你们两个弟子,难道掌门之位还会传给那个刚拜入师门不久的丫头?待将来你们生下孩儿,还有一个可以去做逍遥殿的掌门。”
阿焰微微低敛的眉目渐渐抬了起来,望了一眼司徒澜,又将目光落在一脸狂气的许玉楼身上,唇角轻轻扬了一下,牵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意。
南华温和地说道:“疏风是太元天赋最高的弟子,前途不可限量,司徒夫人很会挑人。天色也很晚了,疏风,带司徒夫人和许姑娘去晴岚殿住下安排好,明日你带着二位贵客在太元先游览一番。”
卫疏风恭顺地垂首道:“是。”
司徒澜一路考问了卫疏风许多修为上的事,他皆一一应答,许玉楼几次蹙眉欲开口说话,都被司徒澜打断了。
等送她们去了晴岚殿,卫疏风请住在那边的女弟子准备了晚饭同洗漱之物,便告辞了。
他拢着斗篷穿过风雪赶回住处,一推开卧房门,便觉得往日里总显得清冷的卧房变得十分温馨。
叶裁衣披散着长发穿着一身白色寝衣,点着蜡烛坐在书案前,身上披着一件他的暗蓝衣袍,衣裳宽宽大大的,显得她有几分弱小。
她听到响动,扬起头来看着他,笑道:“你回来得好晚。”
卫疏风看到她才觉心安,将斗篷解下挂到屏风上,又解了腰间的剑,抬了把椅子坐到她身边,说道:“师父让我送她们去晴岚殿,明日还要带着游览太元。”
叶裁衣笑得眉眼弯弯,将他微凉的双手拢到手心,眼里映着他的身影,说道:“那你明天可又要淋雪吹风了,真辛苦。我把粥和菜都热了一下,你去吃一些。”
卫疏风简直如沐春风,片刻后又微微蹙了一下眉头,明显有些不太高兴,“即便我和许玉楼的事是不可能的,可你为何从始至终一点也不在意?”
叶裁衣觉得有些好笑,凑过去亲了一下他的嘴唇,笑道:“你真是难伺候,误会吧,你要闹脾气,相信你吧,你还闹脾气,到底怎么才好?”
卫疏风依偎到她肩上,沾着她身上的暖意,微微阖上眼眸,带着几分懒散闲适,说道:“你好歹稍微问两句,我再乖乖给你解释。”
叶裁衣说道:“你走之前我不是问过了吗?”
卫疏风有些不服,在她肩上重重蹭了一下,埋怨道:“你那叫什么问?一点计较的意思都没有,若是阿焰今晚不来捎话,你根本就想不起来这件事还恭喜我,我看你那时候已经不想要我了,随便扔给谁都行。”
叶裁衣当时倒没有那么想,她那时想的是不管他要跟谁成亲,这个亲必然都成不了,因为她为了阻止他去开封魔场,打算把他镇压在苦寒香雪地,如果镇压不住就用他的血符布阵碎了他的丹田,废了他的修为,砸了听天简,一辈子将他困在身边。
这时候想起来觉得自己属实心狠,便顺着他的脑袋抚了几下,道:“没有,我知道你是我的,谁也抢不走。”
卫疏风微微睁开眼望着她的眼睛,忽而低头咬住她的肩膀,叶裁衣觉得肩上泛着微微的痛意,便去拉扯他后颈的衣裳,怨道:“小混账,好好的咬我做什么?”
卫疏风将她抱到怀中,双臂紧紧拥着她,埋首于她鬓边,又低头去咬她的肩膀,咬得不重,有些轻微的痛,但也可以感觉得到他为了不用力咬忍得微微发抖。
许久,他抬起头来,眼中泛着泪意,有些无辜与不知所措,“我真的好喜欢你,不知道怎样才好”
叶裁衣捂着肩膀神秘莫测地看着他,忽然环住他的脖颈凑到他耳畔轻轻吹了一口气,问道:“阿梧,你小时候是不是趁人不注意偷偷咬过你养的小狗?”
卫疏风耳朵泛红,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我不会用力的,比今天咬你轻很多。”
“你是不是也咬过宝宁?”
卫疏风轻轻咬过女儿的胖胳膊,不过当时没人看见,他咬得很轻很轻,只是轻轻磕了一下,肯定没有痕迹,便疑惑道:“你看到了?”
叶裁衣亲了亲他泛着浅粉的耳朵,“没有,但猜得到。只是你可不能真的下手伤害你喜欢的人或者事物。”
卫疏风被戳穿了过往的隐秘,忽然有几分羞涩,拿了几分气势自辩道:“自然不会,我能控制住力道。你今晚搂着我睡好不好?”
“好。”
夜里搂着已经睡着的卫疏风时,叶裁衣心想,他有可爱侵略症这件事情是可以说的吗?
其实她也有,看到宝宁的小胖脸时心里爱得不行,一边想要咬两口,一边又告诉自己要冷静。
咬不了宝宁,咬得了她爹。
叶裁衣低头咬了一下他的胳膊,他感到一点痛意,朦朦胧胧地抱怨道:“为何咬我?”
她搂住他轻轻吻着他的唇,又抚着他的后背,轻声哄道:“爱你,乖乖睡觉。”
晓雾林中,南华从一个狐族手里骗了一件灵器,是一个小小的银戒指,上面嵌着米粒大小的白水晶,看着十分精致。
这个戒指里面的空间比普通的藏宝囊大一些,携带也更加方便,将来他参加师门试炼肯定可以多带些东西进秘境。
他举着戒指对着林间一缕一缕的阳光欣赏了一下,心里觉得满意,脸上也带着几分得意。
“哎哎哎,那位小兄弟,你骗了别人的灵器怎么还得意洋洋的?”
南华回首看去,一抹翠衫浮荡,一个身材高挑修长的姑娘从树上跳下来,双手抱臂半笑不笑地看着他。
他藏起灵器,从容不迫地说道:“关你什么事?”
那姑娘走过来,抚了抚他的肩,嘲笑道:“傻子,骗别人灵器结果被人家标了记号都没有发现,你是第一次出师门吧?不知道狐族会合伙攻击被标了记号的人吗?要不是我,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不过你也不用谢我。”
南华看着被她抚落的细碎光华,心中暗暗惊讶,瞪了她一眼,道:“多管闲事。”
那姑娘立即锤了他一拳,道:“嘿,你小子还真是个白眼狼。”
南华怒道:“你谁啊?我让你管了吗?”
那姑娘嬉皮笑脸地说道:“我是姜宴,叫我阿宴就行了,我在找卫婉,就是一个眼睛很漂亮的姑娘,是一个小宗门的弟子,她喜欢穿蓝衣或者粉衣,你见过她吗?”
南华看了一下她的眼睛,有清泠泉潋滟着水光,倒映着他的影子,他心口慢了一下,又恼恨地说道:“眼睛漂亮的人很多,我就见过许多。”
姜宴很是认真,“胡说,卫婉的眼睛最漂亮。”
南华嗤笑道:“你自己眼睛也很好看,还有谁能比你的眼睛好看?”
姜宴喃喃道:“其实我也这么觉得,可卫婉为何不愿意多看我?”
南华说道:“你没事儿吧?除了特别美的,哪个姑娘会去看姑娘?”
姜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饰,道:“那可如何是好,我只有这样才能接近她。”
南华觉得这姑娘脑子有问题,又嫌她挡路,想一把推开她,可她却伸手抱住他,笑道:“我知道了,多谢你了,兄弟。”
南华怔怔地立在原地,下意识地抬手试图抱她,姜宴却站直了身子,丢开他跑了。
再次遇到姜宴,是在一个时辰后,他出了晓雾林。
夏夜里飘着无数河灯的晓雾河畔,姜宴双手捧着莲花河灯当风起舞。
万千河灯漂浮于寂静的河面,她衣带飘飞,晕染柔光,无比光耀圣洁。
她的舞原本只有一个观众,如今又多了一个他……
她的观众是位女子,应该是她在找的卫婉,很好,很好……
可是再之后他无意间窥到他脱下衣裳时,那隐秘的心悸与窃喜瞬间化作冰冷的死水……
“南华,卫婉知道我是男的了,她把我打了一顿,不过其实她原本是想亲近我的吧?只不过不好意思,只能通过打来表现,幸亏我懂她,不然就要闹误会了。”
“南华,我跟你说,卫婉今天瞪了我一眼,肯定是为了偷看我被我发现了才那样遮掩的,嘿,女孩子真是奇怪,不过我好喜欢她。我把我们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我第一次见她是在一棵梧桐树下,到时候我们前两个孩子,一个叫修桐,一个叫听梧。”
“她说讨厌我……她说真的讨厌我……我活不成了,我要回永阳,我再也不见她了……可我又舍不得,我的心真的好疼。”
“南华,你说感情这种事情,是不是就算你再爱,她也感觉不到,做再多事情都是白费力气……”
“哈哈哈哈,我昨天给她挡了一刀,她把我骂了一顿,还抱着我哭来着,我跟你说,我跟卫婉这绝对属于是要白头到老的,咳咳,没事,我的伤不重,你不用担心。啊?你又给我做了好吃的?这叫我多不好意思啊……”
“我是来告辞的,她答应跟我回永阳云乡成亲了,南华,这一年住你这里是兄弟打扰你了,你将来多到云乡来,我永远给你留一间房,成婚日子定了的话我一定亲自来给你送请柬。”
姜宴笑着转过身去,渐行渐远,南华冲到门外,很想喊出了许多年前羞于说出口的话,“阿宴!你回来!我喜欢你,比卫婉喜欢得还早,你能不能……也喜欢我……”
“南华,自从我继任家主之后日日寝食难安,你如今也是太元掌门了,灵修界的真相你不知道吗?难道要给子孙后代们一个被毁得干干净净的世界吗?我们……去毁了封魔场吧。”
“我答应要回去见卫婉的……她就要生产了,你们若非要杀我,记得不要告诉她我已经死了,她会伤心的……”
“原来……你们是要杀我满门……耗尽天地灵气只为几个人可以飞升,真得值得吗?你们不都是我的兄弟朋友吗?杀我一人不够吗?”
“卫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害了你和孩子们……你永远也不要原谅我……下辈子,再也不要遇到我了……”
南华望着雪地里那片鲜红的血迹,看着那些人把姜宴碎成无数,他怔怔地看着,有泪水滴落在襟前,忽听身后有人笑嘻嘻地说道:“哎哎哎,那位小兄弟,你骗了别人的灵器怎么还得意洋洋的?”
他心里一喜,立即回首,空无一物,再转过头来,也是白茫茫一片,什么都没有,他疾呼道:“阿宴!你在哪里?”
阿焰听到他的呼声,抬手盖灭了香炉里的香,推开门走进去,道:“师父,弟子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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