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道成
叶裁衣又回到了简絮云的房间，景昭见她跑来跑去的不知在干什么，料想是小女孩坐不住，想要到处逛，便说道：“等絮云醒了，也应该要下雪了，我们同师父一起去南山看梅花。”
叶裁衣坐在简絮云床边帮她按着身上，她总怕一直这么睡着会导致血流不畅，听景昭说去看梅花，便说道：“南山的是红梅吗？”
“是，”景昭起身在外间走了几步，站在纱帘之外，说道：“也有些几株绿梅，看着也十分清新，落雪之时的南山，是极雅致出尘的。”
白轻沉在南窗之下的小榻上打坐，周身浮动着一层浅浅的光晕，他修炼入心，此时是怎么也吵不到的。
只是二人之间说话时还是自觉地压低了声音，“那到时候我们一起去。”
景昭又说道：“其实冬天的景观不止梅花，听闻长渊之下有一片玉树冰花林，蔚为壮观，只是我们不能下去而已。”
叶裁衣笑道：“世间风景无数，也没有人能尽看，便是南山梅花，也足以慰藉冬天了。”
景昭点了点头表示认同，又说道：“你在外面见过灵儿了吗？她到现在还没有用饭。”
叶裁衣说道：“不曾。”
景昭取过斗篷披上，说道：“小师妹，你且在这里看顾一下，我去找灵儿，不知她又跑到哪里去了。”
叶裁衣为简絮云掩好被子，低低应了一声。
景昭这一去去了许久，日暮时分都还没有回来，白轻沉收好灵力睁开眼时，天色已经昏暗下来，呼号的北方卷着满山林木，听起来格外苍凉寥落。
叶裁衣正坐在椅子上温习修炼之法，听到白轻沉有了响动，不一会儿，又听他疑问道：“怎么不见师兄呢？”
叶裁衣睁开眼，说道：“去找小师姐了，还没有回来，不过，应该也快回来了。”
白轻沉跳下小榻，抚平了衣裳，扯过斗篷边披便往外走，说道：“那你现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去拿饭菜和药。”
白轻沉关好门走了没有一会儿，叶裁衣忽然听到有脚步声，便以为是景昭回来了，起身迎到门边，才看到正踏着黄昏时的冷风缓缓走来的人并不是景昭，
那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玉面修身，头戴宝冠，穿正红洒金袍，脚踏白缎绣金靴，端得是富贵惶惶。
她再看一眼后，迅速关上了门。
那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只是那脸上的指甲挖伤的伤口尤在，又是在这个时候来的渺云峰，叶裁衣便瞬间想到了这人肯定就是瑶山林初明。
这门也根本抵挡不住，她正要跑到简絮云身边将她也装进虚无地时，门便被人从外面猛地击开，简絮云被一阵风卷了出去。
是了，原书中护法大阵被破时，骆长廷的一个徒弟就失踪了。
林初明这次根本没有打算与谁多费口舌，他就是趁着景昭与白轻沉都不在才来将简絮云带走的，因此便迅速裹着简絮云速往太元山外去。
叶裁衣想着他有可能并不会回瑶山，因为那必然会惊动本就在瑶山周边的关清衡和张舒遥。
林初明也许在很久之前就已经不在瑶山了，因此关清衡和张舒遥到此时还没有一点动静。
他或许这些年就是这样在到处寻找师姐，只不过这一次，被他找到了。瑶山那边的消息他自然是最灵通的，他没有道理不知道瑶山外有长清观和太元山的人。
所以，如果她此时不立刻追出去，或许再也不会知道他到底会把师姐带去哪里。
叶裁衣毫不犹豫地追了出去，只是她的修为确实还是刚入门的水平，根本难以与林初明相比，只刚刚追出太元边界便没了林初明的踪迹。
她望着茫茫原野忽然有些不知所措，焦急间想到今早从卫疏风那里拿到的那盏灯。
她把灯从藏宝囊里召唤出来，也不知如何使用，只说道：“阿九，帮我找我师姐。”
宜人灯内温暖昏黄的烛火便亮了起来，往西洒下了一道光影。
黑夜里，叶裁衣提着灯往西边赶去。
光影一直指引着她到了一处山上，叶裁衣落到一块山石之上，却见不远处竟有一座竹屋，墙上有小小的窗户，有明亮的烛光从里面透出来。
竹屋不远处，似乎是一处山崖。
她找到了地方，却不贸然行动，林初明杀她真的就跟碾死一只蚂蚁一般，她连往前踏一步也不敢，怕触碰到结界被林初明发现，想着要不要先回去通知师兄他们。
才飘到空中准备尽快去搬救兵，忽闻一声女子的悲鸣。
她顿时紧锁眉头，攥着拳，握着灯，在孤冷的北风中直接向那竹屋猛冲过去，林初明设置的结界瞬间被宜人灯冲破了。
同时，一道极为霸道的灵力向她打来，直接将她凌空掀飞，往山崖下坠去，幸亏她反应迅速，在空中翻了一个圈又像一支长箭一般向上冲了出去。
山崖之上，林初明抱着满眼都是泪的简絮云站在崖上，她肩上的衣裳被扯了开来，露出一个仍带着焦香与血迹的龙纹烙印，显然是刚刚用烙铁烙上去的。
山风呼啸不止，卷得林初明的衣衫凛然作响。
“这是无垢崖，只要掉进去，便不可能再上来，鸢鸢，你这位师妹已经掉进去了，你若再反抗，我将你师门的人全杀了取乐好不好？可惜了，你已经开始不能感知这个世界了，你就会永远只是我的了。”
“不”
简絮云有些茫然的眼中渐渐聚焦出了一个光点，那光点从黑暗的深渊中一点一点向她靠近，照亮了她的眼眸。
她被迷雾遮掩的脑海渐渐变得清晰起来，她想起了她是谁，也想起了所有的一切。
十二年前，她不过就是去渡了个无情劫，便被他生生剖了内丹，如今维持她灵力运转的便是林初明的龙珠，所以这么多年以来，她识海里虽然还打着劫印，却再未能感应到过无情劫
叶裁衣冲出山崖，衣裙招展，发上步摇与腰间环佩泠泠作响，她提着灯盏，立在漆黑的山崖上空，向简絮云伸出手，急促地呼唤道：“师姐，快醒来！”
林初明自然没有料到叶裁衣还能从无垢崖里上来，不过他也根本没有把她当成一个阻碍。
他拔下头上的发簪随手一丢，那发簪便闪着寒芒直接向叶裁衣刺去。
那发簪速度极快，几乎不到眨眼之间便刺到叶裁衣眉心来，她还未来得及躲，却见那发簪又转了个方向，飞速向林初明刺去。
林初明从未想到会有这样的事，因此躲闪得有些狼狈。
简絮云脱离了他的禁锢，在空中一个后翻稳稳立住，她露着右肩，薄薄的寝衣与长长的黑发在刺骨的寒风中肆意飘摇。
只是她的眉目之间，清净旷远，不染尘埃，神色淡然如遮月之薄云，静默无声，像是从未将这一切伤害放在眼里一般。
她长久练剑磨出茧子的素手轻轻执着那根金簪，在带着冷白的月光下划出一道寒光。
“十二年前，我的劫数应在你身上时，我尚且不知是何原因，也不知我的劫数到底应在什么地方，如今看来，方知我的劫数便是要真正参悟大道无情，万物如一。”
她的语气太过平静，让站在地上的林初明生出怒火来，他疯狂地向她打来无数道灵力，想要她落到他怀中，可他却根本伤不到她分毫。
简絮云低眉，像是看着一个偏执而无知的生灵，“不必徒劳了，我的意志能冲破你设置的阻碍，你就该知道，我道成了。”
霎时之间，暗夜之中忽然有一道七彩霞光直冲天际，照彻半边天空，渺渺仙乐不知何处，尽入人耳中。
霞光之中的简絮云，穿着被扯坏的白色寝衣，披散着飞扬的黑发，却丝毫不见落魄之态，宛若登临人世的神女一般，静静地注视着地上一切生灵。
因简絮云与叶裁衣失踪不见的太元山本乱成了一片，白轻沉和景昭早已出了太元边界分头寻找他们。
可此时此刻，无数灵修之人皆闻仙乐，见霞光。
大家都在疑惑：“竟是七彩霞光，这是无情道者得道的迹象，这般难见的光耀，可见修为极为深厚，不知是谁的？”
可太元山上的人几乎第一时间便猜到了这是谁道成了，太元山已集合完毕正要分队寻找她们的弟子们爆发出一阵欢呼。
“是絮云师姐！”
“絮云师姐道成了！”
“三百年来，太元山第二位道成的无情道者！”
“絮云师姐！”
南华与几位长老皆望着西方，压抑不住心中的激动，目光中全是骄傲，“是絮云那丫头，长廷定然是欣慰的。”
耳畔仙乐缭绕，正在长渊之下闭关的骆长廷静静地睁开眼，心知是自己最忧心的徒儿今日道成。
他浅浅一笑，霎时间道心大放光明，照彻整个长渊，长渊之下的玉树冰花林光彻如光照琉璃，那光明溢满长渊，直向夜空铺陈而去，与西方霞光交映。
这一场景令整个灵修界为之振奋，有新入道的人不知这后来的光明是怎么回事。
一旁的长者激动地说道：“这是有人要飞升了，一夜之间，有道友无情道成，有道友得道飞升，两件大事，壮哉我灵修界！众弟子，务必勤加修炼，寒暑不辍，人生无数岁月之后，必有一日，这道心之大光明，会因你照彻长空！”
景昭与白轻沉本已相遇一同往西边追去，忽被有光明洒落于身，柔和而亲切，他们二人相视，皆已泪流满面。
“师兄，师父要离开我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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