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科举文对照组女配26
锋利的刀刃在半空划过漂亮的弧线, 如宝剑入鞘一般没入少女的身体,少女仰望着男子,喉咙发出一声呜咽, 一滴清泪溢出,划过雪白的脸颊,却招不来少年半点怜惜, 他的眼里只有疯到极致的清醒和冷静。
他刷的拔出匕首,带起血花四溅, 在他雪白的里衣上渲染,宛若遇雪绽放的红梅, 妖极艳极。
另有几滴落在他如玉的脸上, 他随手一抹, 在颊上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宛若盛开在黄泉边上的彼岸花, 妖冶,邪魅。
他伸出粉嫩的舌头舔了舔手指上的鲜血, 失血的唇瞬间染上了几分血色,他轻笑:“原来, 鲜血是这种味道。”
他竟是觉得甚是美味, 有些喜欢呢!
低头, 雪梨像残败的娃娃一样躺在地上, 鲜血将她胸前的衣襟染透, 她张合着失血的唇,像岸上被曝晒的鱼, 喉间发出呜咽。
谢景恒的目光竟是变得温柔了许多, 伸出冰凉的手抚上她的脸:“你别怪我心狠手辣。要怪, 就怪你的主人林晚。”
雪梨眼泪洒落:“不……”她已经离开林晚了啊, 她现在是赵小姐的丫鬟啊!
她明明已经离他这么近了,再往前一步就能如愿,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
公子,我这么爱你的呀,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难道我向你奔赴而来是错了吗?
雪梨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因为谢景恒又给了她一刀。
之前刺落的时候,他还存着要将人杀死的念头,如今,他像是发现了一个极有趣的新游戏,倒也不舍得轻易的将雪梨弄死了,于是挑选的地方便不再是要害。
他一刀接一刀,在她的腹部,她的手脚四肢扎开血洞,鲜血喷涌,弥漫,很快在地上汪成小小的一片,暗红色的液体反射着诡异的光芒。
雪梨的呼吸越来越微弱,几无挣扎了。
谢景恒忽地觉得腻了,丢掉匕首起身,才发现头发花白,身着褐色锦衣的老太太站在门口,他脸色一僵:“祖母?”
是因为白天的事来安慰他的吗?
他不需要安慰。
他只需要杀戮。
他需要用无谓和尚和林晚的鲜血来抚慰心头的恨意。
谢景恒脸色难看,心情忍不住又暴躁起来。
谢老夫人一挥手,身后便有人悄无声息的进入屋里,将雪梨抬走。
谢老夫人淡淡的吩咐一声:“让大夫看看,别让她死了。”
雪梨什么时候死都可以,唯独这个时候不可以。
“是!”心腹丫鬟应了一声,跟了出去。
“祖母!”谢景恒皱了皱眉头。
不过是一个丫鬟而已,死也就死了,完全没有必要救。
如果可以,他这会儿最想做的,便是将雪梨送去给林晚。
贱人!
这个贱人!
谢景恒捏紧拳头,眼睛变红,充满了戾气。
总有一天,他会亲手在这个贱人身上每天扎十个八个洞,让十个八个男人轮流上她,让她也体会体会他生不如死的滋味。
谢老夫人看着谢景恒神色变化,心里叹息了一声,“换身干净的过来,我在旁边屋子等你。”
谢老夫人转身,临走前看了一眼心腹婆子:“把屋子打扫干净。还有外面那些人,让他们都给我闭紧嘴巴!”
“是。”
谢老夫人去了旁边的屋子,头发灰白的婆子小心翼翼的走到谢景恒面前:“少爷,老奴此后您更衣?”
谢景恒沉着脸;“不必,我自己来!”
“是!”婆子没强求,进去衣柜里找出一套干净的衣服放到屏风后面,然后退出去守在门口,等着谢景恒自己换衣服。
谢景恒长大后有些风流性子,身上的衣物都不许婆子沾手,只让千娇百媚的丫鬟伺候,但此时,他却只是沉默的站了一会儿,便去屏风后面换了衣服换了鞋子,而后越过一室的狼藉开门,婆子看都不看他一眼,躬身向后退一步,做足了恭敬的姿态。
沉浮多年的老婆子心里明白,在遭遇了那样毁灭性的伤害之后,少爷一定会变得很敏感,这种时候你不需要有任何的同情和惋惜,你只需要比往日更加尊敬更加小心谨慎。
当然不能再跟往日一样,因为本来就不一样了。
你要还是跟往日一样嘻嘻哈哈,他又要多想你是不是对他受的苦无动于衷了。
谢景恒垂眼看了看婆子,这是他祖母身边用得最久也是最信任的心腹婆子,是从娘家带过来的,往常聂婆子见了他一张老脸总是笑得好像一朵花儿,对他的态度也是亲近又亲切还带着几分恭敬,但绝对不是今天这样。
但是不得不说,聂婆子拿捏住了他的心思,这会儿看她这般恭敬小心,他心里的确是舒服了一些。
想到这里,谢景恒抬脚慢慢的走向隔壁,每一步后面的扯痛,都让他脸色更阴沉几分,让他更清醒的记得自己曾经遭遇过什么,这一刻,就是聂婆子的恭敬对他也没有用了。
他的恨意化作了漆黑的毒汁。
“祖母!”谢景恒进了屋子之后,在离着谢老夫人半尺远的地方立定,浑身的阴郁阴冷浓郁得能滴成水。
谢老夫人心头大痛,眼圈也忍不住红了,心里对林晚的恨意不比谢景恒少。
谢家多不容易才培养出这样一个举人来,现在,全都被毁掉了。
谢老夫人怎么能不恨?
谢老夫人闭眼,而后睁眼,望着谢景恒,神色已经恢复平静:“景恒,你是我们谢家最有天赋的孩子,你身上承载着谢家所有的希望,你不能倒下,不能垮掉,你明白吗?”
谢景恒似是嘲讽又似是哭的表情:“祖母,您觉得孙儿现在这样,还有希望吗?”
“当然。”谢老夫人伸出手,谢景恒望着那只手,迟疑着,犹豫着,谢老夫人重了声音:“景恒,你相信祖母吗?”
谢景恒颤抖着伸出手放在谢老夫人的手心里,脚下一软跪了下来,趴着谢老夫人的膝盖哭;“祖母,求您救救孙儿!”
谢老夫人心疼的揉着孙子的头:“祖母连夜赶回来,就是为了救你。”
只可惜她那蠢货儿子儿媳,依旧没一次能让她满意的。
谢景恒当时出了那么大的事,谢夫人居然只顾着发疯,就没想过要先将事情按下来,保住谢景恒的名声,还闹到公堂上去,简直是愚蠢到底。
家里那两个女孩儿也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她们,要不是她们在谢景恒面前告黑状,林晚怎么可能会退婚?孙儿又怎么可能会因为她们而几次三番去为难林晚,以至于招惹了林举人的厌恶,在公堂上将孙儿打成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
但现在追究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谢老夫人沉声说道:“就算是倾尽我谢家所有,祖母也救你,但你也要答应祖母,一定要振作,一定要让谢家成为豪门望族,从此以后,再也无人敢随意欺辱我谢家!”
谢景恒抬头震撼的看着谢老夫人:“好!”
“景恒,从今往后,你要记住一点,今日受辱之人并不是你,而是宝仪。”谢老夫人将自己的计划告知谢景恒。
谢景恒先是震惊,后是了然,继而是苦笑,唯独没有不舍:“祖母,没用的。当然,很多人都看到了。”
他捏紧了手,很多人都亲眼看到了他狼狈的躺在男人身下的场景,这让他没想起一次,就充满了屈辱和暴戾想要撕碎这个世界的心情。
“祖母知道,但是放心,祖母会让那些人闭嘴的。”谢老夫人脸上带着沉稳:“谢家在荣县立足百年,可不是什么根基都没有的,今日在场那些人家的把柄,祖母手里全都有,再许以利益,他们会答应的。”
谢景恒这才松了一口气,继而又想到:“那大人呢?林家呢?还有,就算是封住了这些人的嘴,孙儿也没脸继续待在荣县了。”
“大人哪里也莫怕,这世界上就没有不爱财的,咱们许他半个谢家,只让他将你换成宝仪而已,他会答应的。”谢老夫人冷笑:“至于林家,你就更加不用担心了!”
看这样子,谢老夫人手里有林家的把柄。
谢景恒急切的问:“祖母手里有他们的把柄?”
“十六年前,林举人还没有携林太太定居在荣县,当时祖母已是谢家的当家主母,因为外地有一批货出了问题,我只得亲自前去处理,没想到经过禹城的时候,却在城外遇到一场剿匪,意外看到一年轻男子抱着一年轻女子从山上下来,虽然那年轻男子当然已经用披风将女子包裹气啦,但仍旧被我窥见一二。”
谢景恒也是聪明人:“那年轻女子,莫非是林师母?”
“正是她。”谢老夫人笑道:“当时我们都怕是,仓促离去,等我处理完事情,在经过那山林的时候,没忍住下去走了走,没想到竟在山林里找到了一块精美玉佩,那个位置,正是那年轻男子抱着女子经过的地方,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玉佩正是女子身上无意中掉落下来的。我当时鬼使神差的,就把这块玉佩给留了下来。”
“更让我没有想到的是,我回到荣县三个月后,便见林举人携林太太迁居于此,但是林太太已经身怀六甲。”
谢景恒震惊;“那林晚,岂不是山贼之女?”
“这倒不是。”谢老夫人摇头:“林太太来到荣县时,已经怀孕五个月,如若林晚真是山贼的种,便是林举人怜惜林太太,让其将之生下,也断然不会将怀孕的日期报早两个多月,因为若是如此,林太太便不能足月生下孩子,八个月变得催生,这对头胎的女人来说,是极为凶险的事情,以林举人对林太太的爱护,绝不会让她面对这样的危险,只会将月份报小,这样便是提前生产,也可以说是早产。”
“更何况,当初我得知此事时,暗中收买了给林太太诊脉的大夫,大夫很肯定的告诉我,林太太腹中胎儿便是五月份,并没有任何蹊跷。所以林晚的确是林举人的女儿。”
谢景恒脸色阴冷:“算她走运。”
谢老夫人笑道:“虽然如此,但也仍旧大有文章可做。”
“哦?”谢景恒眼睛一亮:“祖母快讲。”
谢老夫人笑道:“她虽是足月生的,但她出生之时体型与早产儿相似,却是事实。”
谢景恒一拍掌:“如此,咱们说她是野种,她就是野种!”
“当年之事,远在禹城,无人知晓,只祖母机缘巧合经过那处山林,又机缘巧合见到林举人带着林太太下山,更捡得他们遗落的玉佩。”谢老夫人摸摸谢景恒的头,眼底闪过冷光:“这些年来,林举人收你为徒,精心教你读书,于我们谢家来说,乃是有大恩,且你们成了师生关系之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自然不会再提此事给林家抹黑,给你抹黑,可要怪,就怪林晚那丫头太过绝情,竟是用这样的方式来毁掉你!”
谢景恒满心怨毒:“祖母,老师对师母的感情极为深厚,是决然不会愿意让师母的名声蒙尘的,我们既有这样的把柄,只逼他们退让还不够,我要白云书院的推荐信,还有林晚,我要娶她为妻!”
等到把人娶回来,他会让她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谢老夫人摇摇头:“白云书院的推荐信咱们可以要,不过林晚便罢了。这丫头有些邪门,祖母担心你娶了她,非但不能将她拿捏住,指不定还要将咱们谢家都填进去,那就得不偿失了。”
“难道就放过他们?”谢景恒不甘心。
“当然不是。待此事了,祖母便变卖家产,举家搬迁,你有这般容貌,这么才华,假以时日,必能一飞冲天!”谢老夫人一字一顿:“只有手握权柄,这个世界才能由你说了算!到时候你想让林家生就生,让他们死他们就只能死,甚至就连整个荣县今日嘲笑过你的人,你都可以让他们永远闭上他们的嘴巴!”
谢景恒稚嫩的眉宇此时多了几分阴沉狠毒,仿佛开了刃的毒刀,随时扎向敌人:“孙儿明白。”
谢老夫人拍拍谢景恒的肩膀:“好了,你在家好好休息,祖母去其他人家走一趟。”
“让祖母为孙儿操心,孙儿惭愧!”谢景恒如今知道事情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糟糕了,情绪也稳定了许多。
谢老夫人从院子里出来,便遇到守在外面的谢老爷,谢老爷紧张的问道:“怎么样?景恒如何了?”
谢老夫人不说话,一路回到自己的院子,屏退了下人,这才抡起拐杖捶了谢老爷一顿:“你媳妇儿是个蠢货你也是个蠢货?”
谢老爷一句都不敢反驳,端端正正的跪在谢老夫人面前:“娘,不是儿子不想控制,而是儿子接到消息的时候,大人已经将人都带去县衙了。”
骑虎难下,加上他当时也气昏了头。
“那外面的流言呢?你为什么不让人看着?”谢老夫人怒道:“你知不知道外面都传出了些什么东西?”
谢老爷回来之后就听说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越发的不敢见儿子。
整件事他处理得太糟糕了。
谢老夫人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罢了,儿子也就这个聊,小聪明有,大智慧没有,再加上陈氏也是个蠢而不自知的,俩蠢加在一起,不把家里炸才怪!
她深吸一口气:“你去把家里先有的银票,现金和房子铺面地契等都拿过来。”
谢老爷不敢多说,忙照做,而后谢老夫人耳提面命,母子两人捧着准备好的东西前往县衙,大人累了一天好不容易歇下了,没想到竟然又被人给吵醒了,脸色黑得不行,不过谢家是荣县首富,谢老夫人的牌面还是有的,到底是忍了不适。
书房里,听到谢老夫人的要求,大人下意识的拒绝了:“这个案子已经开堂审讯,卷宗记录在案,岂可随意更改?”
如果可以,大人也想倒退回到早上,他一定不会领着捕快们一起去李家,也就不会接手这么一个烫手山芋了。
谢景恒天纵奇才,十六岁中举,要不是林举人压着他不让他参加会试,他今年应该已经考上进士,成为最年轻的进士了。
三年后再参加,一个状元是很有可能拿回来的,再加上生得又这样好,必会被京城的贵女看中,到时候娶贵女为妻,有老丈人扶持,不愁前程,不日便是一个新贵,这样的未来之星,大人自然是很乐意结交的。
奈何谢景恒还没来得及一飞冲天就已经深陷的丑闻当中,先不说他能不能走出这样的打击,就是这样的丑闻若是传出去,他也会立马名声扫地,再也不会有读书人愿意跟他结交,甚至还很有可能会引来一些别有用心的人的觊觎。
当然,就算是这样,大人也还愿意在这种时候拉一把的,奈何谢家的人太会作死了。
他上午将人带回衙门之后,就开始了解案情,依照他的意思,既然这个案子不涉及人命,另一方又是德高望重的大师,就别报案了,回家处理吧,谁知道谢家人非要作死,非要状告林晚,说是林晚设计陷害的无谓和谢景恒,要他将林晚绳之于法,大人能怎么样?只能接了这案子,硬着头皮审下去了。
可笑的是,谢家那些女人想要举报林晚,结果却被林举人给撕了皮,当堂揭发了谢景恒不尊师重道,插手恩师家事,谋害恩师爱女的罪行,被林举人当堂逐出师门。
这下好了,谢景恒的前程彻底的给毁了。
大人想帮也帮不了。
“老身知道这为难大人了。”谢老夫人将盒子推到大人面前:“老身也是怜惜景恒这孩子。这孩子三岁读书,虽然天分极高,却从来都不敢有半分懈怠,如此勤学十四年,才终于考上了举人,踏上了科举至关重要的一步,我想,这其中滋味,大人应该是最懂的。”
大人叹息一声:“老夫人,并非本官不愿意帮你,而是此案已经记录在案,是不能够轻易销毁的,如若不然上面怪罪下来,本官也承担不起啊。”
谢老夫人哀求;“景恒这个孩子,有天分,也肯努力,待人也诚恳,这一次他自作主张,绝不是因为林举人不敬,相反,是因为他太在乎与林举人之间的情谊了。他们师生感情十四年,林举人在学业上对他严加管教,在生活上对他也是关心有加,所以他心里是把林举人当做父亲一样敬重的,把林小姐也是当做亲妹妹一样爱护的,正是因为这样,林小姐突然间有了变化,他便觉察到不对,本是应该禀告林举人让林举人处理,然后林举人一片慈父心肠不肯相信,这孩子却较真了,才做出这般失礼的事情,但他的心意却绝对是好的,绝不应该因为这个就遭受这样的伤害!”
“大人,民妇是不舍得让这孩子就这样被毁了啊,还请大人看着他还年少的份上,给他一个机会吧。”谢老夫人起身朝大人下跪。
“老太太万不可如此!”大人将老太太扶起来,“老夫人,您别为难本官好吗?本官真没办法。”
“大人。”老夫人贴近大人耳边,忽地轻声道:“您可还记得平安巷的窦玉娘?”
大人瞬间浑身一僵,迅速的放开了老夫人,后退几步:“老夫人这是何意?”
谢老夫人福身:“大人,景恒乃是我谢氏一族希望所在,老身绝不能够让他就此被人毁了,如有得罪之处,还望大人见谅!”
大人目光变得阴沉冰冷,“好,很好!”
竟然拿捏住了他的把柄来威胁他。
亏得他之前还心存愧疚呢。
我呸!
大人最终冷冷的说:“我可以撤掉这个案子,不将之记录在案宗之内,但是知道此事的人甚多,如何堵住悠悠之嘴,是你们自己的事情。我不会插手!”
“多谢大人垂怜!”谢老太太福身。
大人一甩袖:“送客。”
等到谢老夫人和谢老爷一走,大人立马叫来心腹:“去将师爷叫过来!”
心腹走了之后,又叫了另外一个心腹:“槐花巷那边,马上去给我处理干净了。”
从县衙出来,谢老夫人和谢老爷都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整个事件中,大人和林家是最为重要的,现在大人答应了,就剩下林家了,难度自然而然就低了许多。
“何事?”
外间的动静虽然轻微,但林晚还是瞬间清醒过来,听着雪橖的脚步声走近门口,便开口问道。
雪橖闻言吓了一跳,而后低声答道:“外院传来消息,谢家来访。”
林晚不由得坐起身:“谢家何人来访?”
“好像是谢老夫人和谢老爷。”
“谢老夫人?”
林晚怔愣了一瞬,她倒是差点儿将这号人物给忘记了。
谢家这位老夫人年轻的时候精明强干,做生意很有一套,因此当时谢家家主越过儿子,将谢家家主的位置传给了她,她也不负所望,将谢家发扬光大,一举成为荣县首富。
谢老夫人太过精明强势了,儿子在她的阴影下,自然而然的也就变得没有主见起来,谢老夫人就很注重孙子一辈的教养,奈何谢家人丁不丰,最看重的长孙生得玉雪可爱还有读书的天赋,谢老夫人便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长孙身上,希望长孙能够通过读书科举改变谢家的门庭,让谢家成为官宦人家。
也正是因为如此,谢老夫人是非常尊重林举人的,对林晚也是十几年如一日的发自内心的疼爱,最起码表面上是这样的。
前世原身嫁到谢家后,谢老夫人人前人后都表现得对她很看重,还一直压着赵玉依,就是让赵玉依给谢景恒做妾的事情,都不是谢老夫人主动提的,甚至主动压下去的,最后是原身自己知道了之后,不想让谢老夫人强颜欢笑,主动提出的,后来赵玉依恃宠生骄搅事的时候,谢老夫人也是直接出手镇压,维护原身的利益,为此原身对谢老夫人很是尊重,在对付赵玉依的时候总会看谢老夫人的面子轻饶几分,但可惜赵玉依并不会领情,只会越发的嚣张。
不过谢老夫人年轻时为了做生意,殚精竭虑,消耗太多,一年后便因病去世了,而后谢景恒和原身守孝,孝期一出,谢景恒进京赶考,就考上了状元,举家搬迁到京城,谢夫人翻身做了老太君,赵玉依也仗着谢夫人做靠山,谢景恒因为之前赵玉依数次被训斥对原身生出不满,认为她是个善妒的女人,处处维护赵玉依,原身的生活慢慢的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林晚不是原身,原身到死都还感念谢老夫人,林晚则是冷静理智许多,她翻看原身这些记忆的时候就发现,虽然谢老夫人一直都维护原身,但实际上她却是将原身架在了火上。
谢老夫人在原身的不幸中,并不无辜,只不过她的手段更加隐蔽更加高明罢了。
她明知道原身经验和能力有所不足,原身刚刚嫁过去,她将让原身参与管家,又时常会在原身面前训斥谢夫人,谢夫人本来就觉得自己给谢景恒聘娶林晚就是委曲求全,这下子自然会积累更多的怨恨。
至于赵玉依,她虽然没有主动提起让赵玉依给谢景恒做妾,但是她却没有将消息封锁,而是故意在原身面前露出愁色,又让人给她透露消息,原身善良,以为她对自己很好,自然不愿意这样一位爱护自己的长辈左右为难,于是就委屈了自己,答应拿赵玉依,还给了贵妾之位。
而后虽然处处打压赵玉依,让赵玉依受到惩罚,但所谓的惩罚其实都是无伤大雅的,但赵玉依每每能够利用这些机会在谢景恒面前上眼药,离间谢景恒和原身的感情,为原身后来的不幸奠定了基础。
林晚眼底掠过一抹寒芒。
她这夜深过来,肯定是为了谢景恒。
林晚想到这里,一边掀被起身一边问道:“人现在何处?”
雪橖进来点灯,伺候林晚更衣,低声回到:“人现在前厅。”
林晚换好衣服往外走,雪橖赶紧提上灯笼跟上,主仆二人还没走到前厅,已见前厅灯火通明,老管家和谢老爷亲自守在门外,而花厅里面隐约俩个人影,很显然,林举人已经到了。
林晚见状便让雪橖灭了灯笼,避开老管家和谢老爷的视线,从一旁悄悄走到前厅窗外,隐身在花木下,光明正大的偷听里面的说话。
花厅内,林举人一脸严肃:“不知谢老夫人深夜来访,所为何事?!”
背对门口的谢老夫人闻言回头,看向林举人眼底尽是算计:“林举人,老身今日前来,只想问林举人一句话:您可还记得十六年前虞城外的长岗岭?”
如果只求谢景恒脱身,谢老夫人或许会放低姿态装着可怜求一求,但她既然决定了要白云书院的推荐信,就必定要跟林举人撕破脸皮,如此谢老夫人便也不浪费时间,直奔主题。
“什么长岗岭?”林举人脸色一变,矢口否认:“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林举人不知道我说什么,那应该认得出这块玉佩吧?”谢老夫人从怀里抽出一张画纸展开,上面是一块玉佩的图样。
林举人一见那图样便不由得脸色一变,谢老夫人悠悠的说;“林举人是不是很眼熟?是不是觉得跟十六年前林太太在长岗岭上丢失的那块玉佩很像?”
“说起来也是缘分,十六年前老身在长岗岭无意中捡到了一块玉佩,玉质上乘,雕工更是绝无仅有,便见之心喜,将之收藏留念,去年老身身患重疾,林晚为我求医问药,求神拜佛,甚是虔诚,老身当时想着,这般标致又贤惠孝顺的孩子,合该让人疼,于是便想起了素日收藏的玉佩,便让婆子将匣子拿出来让她挑选,没想到那块玉佩便在其中,那孩子一见玉佩就心喜,老身当时心想,这玉佩本是她母亲之物,如今归还她手里,这必是上天的旨意,只可惜,当时我那顽皮孙女也在场,见她心喜此物,便起心争抢,那孩子倒是心善,明明心里不舍,却还是愿意退让成全宝仪。”
窗外林晚闻言在原主的记忆里翻了翻,发现果有此事,但很显然,谢老夫人其实从头到尾都没想过要将玉佩送给林晚,要不然她当初训斥了谢宝仪之后,也照样可以将玉佩送给林晚。
毕竟谢老夫人又不傻,当年的事对林家而言必然是一个事关生死的大秘密,林举人当初带着林太太到荣县定居,未尝没有躲避之意,如果谢老夫人将玉佩送给林晚,林晚拿回去让林举人或者林太太看到,便会知道她也是知情者,对她必定生出忌惮。
花厅内谢老夫人笑了笑:“老身当时恼怒宝仪不知礼仪,便罚了她,收回玉佩,另外选了一块玉佩赠与她,没想到今日,竟成了我孙儿的救命符,林举人你说这是不是上天的意思?”
林举人捏紧拳头。
原来谢家人果然早就已经知晓谢宝仪处处为难林晚,却始终没制止,他们从一开始就没将林家放在眼里。
更是从一开始就算计着林家!
林举人冷声道:“你早就知道谢宝仪和赵玉依欺负我家晚晚,可是你坐视不管!”
“你们谢家人全都坐视不管!”
“果然是商人本性,自私,凉薄,忘恩负义!”
谢老夫人没想到听到自己这一番话,林举人第一反应不是玉佩,而是自己对待林晚的态度。
其实林举人还真是冤枉谢老夫人了,她并不是很清楚谢宝仪和赵玉依跟林晚之间的关系,每一次在她面前三人都是表现得很融洽,林晚也表现得很温柔大度,到时候谢宝仪有时候会显得有些小气,这叫谢老夫人不太喜欢,所以总是要教训谢宝仪,谢老夫人的偏心,加上赵玉依的挑拨,谢宝仪和林晚的关系就越差,偶尔谢老夫人看到,也只觉得是小孩子之间的矛盾而已,如果她知道有一天会酿成这么大的祸事,她一定会教好谢宝仪和赵玉依。
他们谢家可以不娶林晚,但是不能不敬着林举人,也不能不尊重他的夫人,不善待他的子女。
读书人都是有圈子的,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他们谢家都需要林举人。
只可惜这一切都已经毁掉了。
谢老夫人也就不再解释,而是冷笑道:“我们谢家人的确是自私,不如林举人胸怀宽广,连山贼之女都能当做亲生女儿来教养!”
林举人怒道:“住口!晚晚是我林某人的亲生骨肉,谢老夫人不要信口开河,坏人名声!”
谢老夫人冷笑:“林举人以为这真相没人知道吗?很可惜,当年您从长岗岭上将林太太抱下来的时候,正好被老身看到了。林晚出生时的样子,看到的人可不止老身一个,你说,若是这消息传出去,别人会不会相信林晚就是您亲生的?”
“你!”林举人真想一拳打碎谢老夫人脸上的笑容,但他知道没用,事情就是这么巧合,如果谢老夫人将消息传出去,林晚的身世肯定会被质疑,哪怕他对外宣布林晚就是他的亲生女儿,婚事也必定要受影响,林晚婚事本来就已经艰难了,林举人不能害了她一辈子。
“你想怎么样?”
谢老夫人居高临下;“我想让我的孙儿清清白白的做人,更想让他去白云书院读书,不知道林举人可愿意成全?”
“如果我说不呢?”
谢老夫人轻笑:“那,就让林太太和林晚,陪着我们家景恒一起永坠地狱吧。”
“你敢?!”林举人咬牙。
谢老夫人笑:“景恒是我最看重的孙儿,也是我谢家的希望,如今他被你女儿毁了,凭什么你女儿还能跟个没事儿人似的活着,将来找个好人家风风光光的做当家太太?林举人,我谢家这十几年来秉公守法,那是因为我们谢家有希望,可要是希望没有了,那还用绳子束缚着手做什么?自然是手段尽出,送仇人一并下地狱!”
林举人触及谢老夫人眼中瞬间迸发的杀意,心里不由得一沉,看来谢家是认定了谢景恒的事是林晚所为,如果他今日不答应,只怕明日谢家便要拖着林太太和林晚进地狱。
当年的事情对林太太伤害极深,他耗费了巨大的时间和精力,才让林太太将那段痛苦的记忆从脑海里忘掉,是以今日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够让谢家旧事重提。
林举人冷声道;“我可以答应你的条件,但是我要拿回那块玉佩,并且你要发誓从今往后,你以及谢家任何一人都不得以任何形式重提此事,否则谢家必遭天谴!”
“我可以发誓,但林举人也得发誓,从此以后,林家任何人不得以任何形式将今日景恒之事告知任何人。”谢老夫人也很快提出自己的要求。
要不然林举人这边给谢景恒写了推荐信,回头却又书信一封过去揭穿谢景恒的底细,那她岂不是鸡飞蛋打?
“可以。”林举人没有犹豫的,当场就书写了一封白云书院的推荐信,不过谢老夫人并没有立马将玉佩还给他,因为谢景恒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在谢景恒的事情彻底解决之前,这个把柄她都要牢牢的握在手心里,否则林举人一旦没了忌惮,说不定转身就要摁死谢景恒。
林举人也不傻,谢家不给他玉佩,他自然不可能将白云书院的推荐信给对方,双方约定,等谢景恒事情一了,便另约时间交换推荐信和玉佩。
谢老夫人临走之前警告林举人:“玉佩已经被我妥善放置,希望林举人不要做无用功,否则的话,老身只能与林家拼个两败俱伤了!”
谢老夫人离开之后,林举人颓然坐下,身形都多了几分佝偻。
林晚站在窗外看了一会儿,便悄然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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