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3章
姜少白从半路折回,心急如焚。
他自从知悉这件事情和姜家有关,心里就像热油滴进了水,瞬时炸裂。
他自小就是个极聪慧的,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海中翻腾着无数的可能性。
姜少白害怕了。
在他三十几年的人生中,极少出现这种情绪。
但是这次,他真的害怕了。
他坐在马车之中,神情一如既往的冷峻刚毅,身侧微微蜷起的手,却出卖了他此刻的心绪难平。
如果这件事情因他而起,那他还有什么颜面,再去见文夕?
姜少白恨不得后背生出双翅,立刻飞回去,令人快马加鞭,不眠不休,终于赶回了京城。
姜昭在城门处已经等了他一天。
见到姜少白,他立刻上前:“小叔父,您总算回来了!”
姜少白也顾不上做戏,顾不得侄子现在其实和他没关系了,蹙眉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查出来什么了?”
姜昭急急地道:“叔父,我另有一件事情和你说。”
等他说完有人拿着银子去羞辱文夕,姜少白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额角青筋跳动,身形微晃。
这是有人,怕他过得太好!
他从前是不想娶妻,自然要提携子侄。
这是他自己愿意的。
可是倘若有人把这当成理所应当,并且还对自己婚事百般阻挠,那他就得讨个说法了。
这焦灼的两日,已经足以让姜少白想清楚很多。
再加上姜昭提供的信息,姜少白现在心里明镜一般。
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现在这般暴怒的模样吓到了姜昭。
“叔父,这其中肯定有误会。您先去跟文姑娘澄清一下!”
两个人,倘若有误会,时间久了,就算误会再澄清,也已经回不到过去了。
对,文夕!
文夕和母亲相依为命,出了这件事情,现在心里不知道该如何惶恐。
他要去陪文夕。
姜少白当即令人驱车赶往锦衣卫。
姜昭不放心,也跟着他一起。
哎,在感情这件事情上,只要你动了真情,无论什么身份地位,都要柔肠百转。
一路上,姜少白目光冰冷,双手放在膝上,几乎没有动过。
看着他幽深的黑眸,熟悉他的姜昭知道,这件事情是不可能善了的。
叔父要对上的,是姜家的某些人。
想到姜家马上要面对内部纠纷,姜昭觉得揪心。
他有心想劝姜少白冷静些,但是转念再想,倘若换成自己,这种情况也无法冷静。
而且姜家确实有些乌烟瘴气,也该整治一二了。
总归和自己父母,是不相干的。
姜昭猜测,多半还是他那个继祖母出的好主意。
——叔父不娶,就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他的家业,资源,最后还是便宜了姜家的人,包括继祖母所出的几个孩子。
他正胡思乱想间,马车停下,车夫道:“大人,到了。”
姜少白率先下了车,步履匆匆地往里走去。
姜昭紧随其后。
然而走到文凤母女住的院子门口,姜少白忽然停了下来。
姜昭险些撞到他的后背,见他不动,迟疑道:“叔父?”
姜少白咬了咬牙,忽然回转:“走!”
走?
姜昭愣在原地。
可是姜少白却已经步履匆匆地又走了。
姜昭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来都来了……难道是想起来,给文夕的礼物没带?
然而事实证明,他想多了。
姜少白就是过门不入,坐上马车就让人回姜府。
“叔父,你这是?”
“我不能见她。”姜少白闭上眼睛,眼前浮现出少女灿烂明媚的脸,耳边回荡着她银铃般的笑声。
现在母亲出了事,文夕脸上没有笑容了吧。
“为什么?”姜昭不解地问道。
姜少白睁开眼睛,黑眸深不见底。
他说:“我见了她,能和她说什么?”
说对不起,姜家的人害了你母亲?
“她,她应该还不知道。”姜昭道。
“她不知道,但是我已经知道了。”姜少白声音冰冷,“我如何能在我家里人伤害了她之后,又若无其事地隐瞒她?倘若跟她说了实话,她要个公道,我又给她什么?又情何以堪?”
文夕现在伺候着昏迷不醒的母亲,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是紧绷着。
自己再出现,对她来说不是雪中送炭,而是火上浇油。
所以姜少白决定要回家。
他迫不及待地要把事情真相调查清楚,给文夕一个交代。
到时候,自己就——任由她发作吧。
文凤是文夕的精神支柱。
为了孝顺母亲,文夕吃苦耐劳,那时候她眼睛里有着明亮的光芒。
她长大了,她可以孝顺母亲了。
然而现在……
姜少白不敢想这些日子,文夕是怎么撑过来的。
他伸手捏了捏眉心,问姜昭:“文夕母亲的情况,卫夫人怎么说的?”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文凤能度过这一劫……或许……
没有或许。
文夕事母至孝,倘若知道和自己有关系,估计会恨透自己。
他再也看不到她笑盈盈跟自己说话的模样了。
想到这里,姜少白只觉得内心一阵绞痛,双手在膝上握成拳。
现在他已然想明白,覆水难收。
即便他能把始作俑者揪出来,还文凤一个公道,可是换不回来她的健康。
就算让凶手血溅三尺,终究也改不了结局。
但是无论如何,他希望文凤能好起来。
否则文夕会一辈子活在内疚之中。
姜少白心里涌现出暗黑的想法。
倘若文凤真的好不了,他是不是,该瞒着文夕一辈子?
他自然是不配再去接近她,但是他不想她画地为牢,终日活在悔恨中。
他觉得,他或许,真的会那么做。
“卫夫人尽力了,”姜昭叹了口气道,“剩下的,就是听天由命了。”
姜少白缄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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