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二章 人死账烂
狄仁杰这边刚刚断定周天的死因，同样受伤的郭如玉也命悬一线。
从楼上被抬下来时，基本上已是弥留之际，虚弱异常。
大夫当场查验伤情，吃惊地发现她的屁股上也挨了猛兽一抓。
伤口较浅，仅伤及皮肉，污血酸腐恶臭，伤处周边呈现乌黑色泽，中毒迹象非常明显。
“没救了。”
大夫实在抱歉，拱手告辞。
狄仁杰也不强求，命赵启业送他出门。
躺在门板上的郭如玉眼前一片迷蒙，不时抓挠着什么。
狄仁杰心情复杂地望着她，询问有何遗嘱。
郭如玉深知命不久矣，索性坦然以告。
“啊！等我死后，希望能跟周郎埋在一起。只可惜，活着的时候不能成为夫妻，死后同棺同冢恐怕也是奢求。”
“郭姑娘，你来潼关办事，令尊是否知情？”
“阿爷怎么会知道呢？我是偷偷从家里跑出来的。”
狄仁杰感慨道：“后悔来潼关吗？你年纪轻轻，本来前途无量，没想到来的时候好好的，回不去了。”
郭如玉毫无悔意，语气坚决。
“这有什么呀？周郎的话就是圣旨啊！他让我来，我就来；他让我死，我就去死！”
“你对古墓门倒是极为忠诚！”
“打我记事起，我郭如玉就是古墓门的人，此生无悔。”
她忽然感觉身体轻省了些，立即从门板上坐了起来。
这一动作与常人无疑。
而且双瞳明亮，陡然精神。
哪里还有一丝人之将死的暮气沉沉？
狄仁杰和李诚见状都感到诧异。
刚才那位潼关县的大夫断定周天、郭如玉均被沾染尸毒的猛兽所伤，可谓不可救药。
没想到郭如玉翻身坐起，似乎体力逐渐恢复。
难道是庸医误诊？
狄仁杰和李诚正在疑惑地打量。
郭如玉摸着自己的肚子，不客气地命令道：“哎，有吃的没有？老娘饿得咕咕叫，还不赶紧拿些吃食来。老娘就是去死，也不能做饿死鬼啊！”
狄仁杰急忙差人去厨房取些吃的东西。
自己则好奇地与郭如玉交流。
“郭姑娘，你是否感觉好些啦？”
“废话！就屁股上这点小伤，老娘死不了！”
“好，那就好。郭姑娘，你是哪年加入古墓门的？你们古墓门的掌门又是哪位高人？”
郭如玉闻听一瞪眼。
原地盘腿，态度刁蛮。
“哎，狄仁杰，你算哪根葱啊？是不是觉得自己足够聪明？想从本姑娘嘴里套话？仔细看看老娘这张脸，一样不缺对不对？你觉得她有那么傻吗？你管得着吗？”
狄仁杰狡黠一笑，有了主意。
“郭姑娘，你不说也没关系，反正周天临死前已经全部交代了。狄某之所以多问你一句，其实是想给你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
“一个让你活下去的机会。”
“你？就你？还让我活下去？”
“郭姑娘伐冢盗掘，罪过不轻，倘若你如实交代，狄某倒是可以考虑网开一面，”
郭如玉不屑地冷笑道：“狄仁杰，你不会不知道我阿爷是谁吧？”
狄仁杰冷脸道：“盗墓重罪，且证据确凿，这一次恐怕连令尊郭都护都救不了你！”
“那就走着瞧吧！”
说话间，有人送来了吃食。
郭如玉也不客气，抓起鸡腿就往嘴里塞。
或许是真的饿极了。
她大嚼着鸡腿，涎水横流，根本不顾及自己的形象。
狄仁杰和李诚一定看到了什么，表情忧虑。
原来，郭如玉已经开始七窍冒血，酸臭发黑的污血顺着嘴角、眼角、鼻孔和耳朵眼儿流淌下来。
而她却浑然不知。
依然津津有味地啃着鸡腿。
终于，她感觉有些不对劲了，看一眼手里满是血污的鸡腿，猛地吐出一口污血。
郭如玉凄然一笑，笑容僵在了脸上。
她颓然倒下了，一点征兆都没有。
刚刚还是个伶牙俐齿的刁蛮女子，眨眼间便香消玉殒，一命呜呼。
狄仁杰摇头感慨，与李诚商量。
“差人给郭都护送信去吧？请郭家的人尽快到潼关来，给郭如玉收尸。李将军，你意下如何？”
“老子觉得没这个必要！”
李诚眉头一皱，当即表示不满。
在他的眼里，郭如玉不仅是安西都护郭孝恪的女儿，更是盗掘潼关太宗墓的盗墓贼。
不追查郭孝恪“养不教”的罪过，就已经是额外开恩了。
怎么可能允许郭家的人来收尸？
想徇私舞弊，还是法外容情？
狄仁杰的这一做法让李诚极为愤慨。
甚至怀疑他别有用心。
“道雏，知道圣人为何要让老子来盯着你办案？那是因为你年纪轻轻，不知轻重！”
狄仁杰一乐，并不反驳。
李诚加重语气提醒道：“你心里到底怎么想，最好一五一十跟老子说清楚，以免误伤！”
狄仁杰无奈解释道：“人都死了，何必较真儿？”
李诚似乎明白了，嘲讽道：“啊！你倒是谁也不想得罪啊！甚至还想在郭孝恪面前邀功请赏？哎，老子今天告诉你，这件事情没商量。周天、郭如玉和周管家，不管死的活的，都必须按照大唐刑律严惩。对于这些伐冢盗掘、穷凶极恶的盗墓贼，绝对不能手下留情！”
众目睽睽之下，狄仁杰本来不想过多解释。
见李诚不依不饶，坚决阻止，只好屏退左右。
待在场众人出门之后，他才说出自己的推断和下一步计划。
“没有无源之水，更没有无本之木。”
“啥意思？”
“李将军，周天、郭如玉等古墓门一派高手奔赴潼关，针对潼关无名土陵展开一次次盗掘，你以为这都是凑巧吗？不，他们有目的而来，躲在他们身后的幕后主使又是什么人？”
“啊！这还用猜吗？肯定是古墓门一派的掌门人！”
“那你来告诉我，古墓门的掌门又是谁？”
“老子怎么会知道呢？”
狄仁杰低声推断道：“古墓门的掌门人，一定是位手眼通天的大人物，甚至有可能是圣人的身边人。他能够进出皇城，与圣人直接接触，了解到有关潼关太宗墓的一切，以及献陵高祖墓的变动、昭陵太宗墓建造进展，并且选择在太宗墓迁坟入昭陵之前才动手，时机可谓恰到好处。”
李诚稍稍错愕。
“咦？会有这种事情？”
“没有不透风的墙。当今圣人做事缜密，有关太宗墓的安排也算滴水不漏，可是偏偏却出了差错。”
“会是谁？”
“具体是何人所为，当然还需要进一步探查。”
李诚忽然想到了什么，猜测道：“你怀疑安西都护郭孝恪？”
狄仁杰一乐，摆摆手。
“哎，你我胡乱猜测没有用，还是要有所依据，请郭都护或者郭家的人到潼关来，至少也要试着搞清楚郭如玉郭姑娘的来龙去脉。万万不能人死账烂，稀里糊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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