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四章 翠微邪祟
钟南山，又名太乙山。
顾名思义，此山位于大唐长安城之南，大概有五十里。
此地温热多雨，溪流飞瀑，绿植四季常青，即便隆冬季节，依然草长莺飞，一派盛夏景象。
山坳间，陡现一处皇家宫苑。
但见飞檐斗拱，宫殿巍峨，气派不凡。
这里便是圣人的行宫，翠微宫。
由翰林院将作大匠阎立德主持修建。
然而，自贞观二十一年（公元647年）翠微宫建成后，圣人却一次也没有来过。
原因是翠微宫正门朝北，圣人认定不吉利。
在大唐的建筑惯例中，坐北朝南是多数人的选择，少有偏颇者。
尤其是代表着大唐脸面的皇家宫苑各类建筑，哪一个不是坐北朝南，巍巍耸立？
南为阳，北为阴；上为阳，下为阴。
阳气充盈则国泰民安；阴气横行则邪祟遍地。
哪有正门朝北的道理啊？
可是作为圣人行宫而修建的翠微宫落成之后，很多人都傻了眼，正门偏偏朝北，奇哉怪哉。
为此，不少人包括圣人都提出了异议。
然而翰林院将作大匠阎立德坚决不改初衷，任凭何人来劝说，都固执己见。
甚至还公开扬言说，翠微宫其他的地方都可以改，唯有正门的方位不得丝毫动摇。
圣人赌气不来翠微宫，也是想给阎立德施加压力。
阎立德说到做到，哪怕这处帝王行宫荒废，也不改初衷。
谁也没有想到，最终低头的竟然是圣人。
就在太子李治于隆政坊火祆祠不幸陨难的当天，圣人不知怎么就突然间想通了，决定前往翠微宫。
……
狄仁杰和李诚来到翠微宫前。
只见火把、火盆映亮夜空，大批身着黄金铠甲的北衙禁军将校严防死守，严阵以待。
“李将军，圣人就在翠微宫？”
“是。”
“他的病情……？”
“越来越差了，估计就是这两天的事儿。”
李诚满脸的悲伤，说话都似乎有气无力了。
狄仁杰寻思道：“圣人突然找我，不是想过问隆政坊火祆祠的案子吧？此案暂未有太多进展啊！”
“是因为另外一件事情。老子奉命找你来，也是因为翠微宫出了乱子。”
“是什么？”
李诚心情沉重地介绍道：“啊！圣人这几天住在翠微宫里的含风殿，旁边就是太子别宫——安喜殿。某日夜间，圣人忽然被一种奇怪的动静惊醒，仔细一听，似乎太子别宫内传来了太子李治的呼救，以及女人的哭泣。圣人循声而去，既没有看到太子的身影，也没有发现任何女人进出。老子信了你的邪，这还不是活见鬼？”
“太子别宫是空的？”
“对啊！别说是晚上，连白天那里都不会有一个人影！”
“不会是圣人思念过世的太子，以致出现了幻觉吧？”
李诚语气坚决地说：“道雏，这件事情是千真万确啊，当时在场的北衙禁军将校多人都听到了那个奇怪的声音，他们都可以作证。”
狄仁杰下意识地望向天边的夕阳。
那最后一抹亮光，早被漫漫黑夜吞噬。
唯有这处山坳间的翠微宫被星星点点的火烛照亮，在黑漆漆的夜幕下，透着浓浓的诡异气氛。
穿过翠微宫的院落，径直来到太子别宫的门前。
隔壁就是圣人的寝宫——含风殿。
大殿内，灯火闪烁，人影憧憧。
圣人病情危重，也不知还能熬多久？
狄仁杰心有戚戚，收回了目光，打量着眼前太子别宫的建筑。
李诚介绍道：“道雏，看到了没有？这里就是太子别宫，叫做安喜殿，取平安喜庆之意，可见圣人对太子的厚爱。”
“人走茶凉，太子不在了，太子别宫也就此落寞。”
狄仁杰忽然想起什么，立即转向李诚探问。
“哎，对了，圣人之前一直没来过翠微宫，那么太子李治呢？他有没有来过？”
“老子好像听说，太子倒是经常来这里住两天。”
“他来了之后，就住在太子别宫安喜殿？”
“那是当然啦！太子别宫嘛！太子来了肯定住在安喜殿，总不能住在旁边圣人的寝宫吧？”
“李将军，你确定吗？”
“老子也说不好。”
李诚不知该如何回答。
狄仁杰和李诚两人不约而同地扭头望着不远处的圣人寝宫，皱眉思索着。
太子李治到翠微宫来，按理说应该不会住进圣人的寝宫。
毕竟这里人多手杂。
一旦传到圣人的耳朵里，便有僭越谋逆之嫌。
圣人执意不来翠微宫，太子李治反而经常来，这不是明摆着跟圣人唱对台戏吗？
这话狄仁杰没有说出来。
毕竟太子李治已不幸离世，背后议论总归是不太合适。
“太子来翠微宫做什么？”
“不清楚。”
“那……圣人不是觉得翠微宫风水不好吗？一直不肯来翠微宫休养，怎么忽然就想通啦？”
“圣人的心思，谁能猜透？”
李诚有些语焉不详，朝跟在身后的北衙禁军校尉摆手示意。
北衙禁军校尉们拎着灯笼、举着火把上前，推开厚重的宫门。
狄仁杰、李诚等人步入太子别宫，来到院子里。
高墙大院的正中，便是巍峨伫立的安喜殿。
狄仁杰注意到，夜色中的正殿宛如一头身躯庞大的巨兽，正虎视眈眈盯着宫门方向。
人面、兽身、方嘴、大耳，看上去十分明目可憎、诡异骇人。
狄仁杰心里直犯嘀咕。
翰林院将作大匠阎立德把翠微宫的正门设置为坐南朝北，这一点就已经很突兀了。
没想到太子别宫安喜殿的模样居然像……
就像一尊面目狰狞的“镇墓兽”？
镇墓兽，又称镇墓神。
用途自然不必多讲，通常放置在各类墓葬中，驱邪降魔，护佑死者亡魂。
阎立德竟然将太子别宫正殿规划成一尊镇墓兽的模样，岂不是说明旁边圣人的寝宫便是坟茔墓地？
大不吉利啊！
狄仁杰不懂翰林院将作大匠阎立德的用意，决定找机会向他问个清楚。
就在狄仁杰端详安喜殿轮廓之时，一种奇怪的动静隐隐传来。
“呜呜，呜呜呜……”
好像是女人的哭声，但听不清楚。
紧接着，又有男人含混不清的呼救缥缈而来。
“啊！救命！救命啊！有人能听到吗？救命啊！放我出去啊！”
“呜呜呜，呜呜呜……”
这一男一女的声音混杂在一起，相互呼应，近在咫尺，又似乎离得很远。虽然听不真切，却又明明存在。
动静就像从天上来，又像是藏在地底下。
太子别宫就在这茫茫夜色笼罩下，透出一股诡异迷幻的气氛。
狄仁杰和李诚茫然四顾，在场的北衙禁军校尉们也疑惑地举着火把、拎着灯笼四下观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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