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拯救
看到这张面目狰狞的大傩鬼脸面具，狄仁杰自然想起前晚夜赏京观的情形。
“又是你？”
“内，内，又是我！狄仁杰，我们又见面了。”
没错。
来者正是辽东城大萨满的亲信崔孝定，也是茧宫的萨满祭司。
她站在狄仁杰面前，两人相隔大概几步远。
而那只斑斓猛虎则虎视眈眈地盯着他，微微张开的血盆大口里露出锋利的尖牙。
狄仁杰质问道：“你到底是谁？”
崔孝定阴恻恻地笑了，随即反问。
“先告诉我，你和这个小蟊贼深夜潜入茧宫想做什么？来偷东西吗？大萨满的东西也是你们能随便拿走的？”
狄仁杰并不急于辩解，淡定如常。
“我想见辽东城大萨满，不知你能否帮忙引荐？”
“你要见大萨满？”
“是的。”
“你找大萨满做什么？”
“当然是有要紧的事情。大萨满现在何处？”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啊？你就是辽东城的大萨满？”
狄仁杰正疑惑间，旁边的张度妍小声提醒他。
“欧巴，千万不要相信这个女人的话。她根本不是辽东城的大萨满，仅仅是大萨满的亲信，茧宫的萨满祭司而已。她叫崔孝定，住在南门里巷沙坨子，你不认识她，我可知道她！”
话音未落，崔孝定那边脑袋一耷拉，身体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
张度妍见状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忽然，崔孝定停止了全身抖动，缓缓抬起头来，说话的腔调也改变了，似乎在刻意模仿辽东城大萨满的日常语气。
“啊！小道长，我就是辽东城的大萨满，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狄仁杰被对方拙劣的表演逗乐了。
拿自己当呆傻之人对待吗？
明明不是辽东城大萨满，偏要装出这副样貌，滑稽生硬，漏洞百出，简直让人笑掉大牙！
狄仁杰正想与之理论。
旁边的张度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朝对方连连磕头。
“罪送哈米大，罪送哈米大，我不是故意要偷你东西，都是狄仁杰撺掇的，跟我没关系啊！”
说着，她又赶紧起身，从袖管里摸出天神鼓槌放回原处。
返回之后，再次跪在崔孝定的面前告饶。
“罪送哈米大，罪送哈米大。”
狄仁杰疑惑地望着张度妍，不知她为何这样做。
张度妍慌张地看了狄仁杰一眼，悄悄拉他的衣襟一角，示意下跪，并且低声提醒。
“欧巴，你还没有看明白吗？大萨满已经上了崔孝定的身，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就是大萨满本人，你还不赶紧跪下！”
狄仁杰不为所动，上下打量着戴着大傩鬼脸面具的崔孝定。
“哎，这么说你是打算替大萨满传话啦？”
“我就是大萨满。”
“扯淡！鬼信！”
“阿西吧！”
崔孝定想动怒又忍住。
狄仁杰冷笑道：“对不起啊！狄某来茧宫只想见到大萨满本人！跟你自然没有话说！”
崔孝定见狄仁杰没有上当，火气再也压不住了。
她突然一挥手，紧抿着嘴唇发出一声啸叫。
那只斑斓猛虎早已按捺不住，收到进攻指令后，立即朝狄仁杰扑了过来。
狄仁杰身手敏捷地退后，尽量与之保持距离。
这才注意到，原来猛虎的袭击目标并非自己，而是变身高句丽小女孩的张度妍。
随着张度妍一声惨叫，小小的身躯便被斑斓猛虎的血盆大口吞噬。
并在狄仁杰惊愕的目光中，叼着她倏忽窜至院子里。
与此同时，崔孝定已经来到狄仁杰面前。
伸出纤纤玉手，欲触摸他的脸。
“又来这套？”
狄仁杰前次吃过崔孝定的亏，怎么可能再次上当？
他机警地闪开，并下意识地伸手挡住自己的额头。
然而崔孝定早料到了这一点，顺势隔空做法，忽然转动手腕，朝狄仁杰额头处虚空一抓。
狄仁杰忽感一阵眩晕，脑袋昏昏沉沉。
施法完毕的崔孝定退后两步，这才摘下那只大傩鬼脸面具，露出自己本来面目。
她眼神阴冷，额头上刻满了稀奇古怪的萨满文字。
不过，此时此刻在狄仁杰已经迷蒙散乱的双眼里，她却拥有一副与自己完全不同的模样。
那是一位身着萨满神衣、手持神鼓的英俊男子。
正值英姿勃发的而立之年，腰身已有些佝偻，且眼神充满了沧桑和悲哀，似乎经历过太多的磨难。
身材高大健硕，脸上却又骨骼突兀，浑身上下散发着诡异而神秘的气息。
狄仁杰揉了揉眼睛，仔细辨别。
“你是谁？”
“辽东城，大萨满。”
“你就是大萨满？”
“是我。听说你想见我？不知所为何事？”
“我是为高句丽国宝——大傩摄魂瓶而来。”
大萨满面色一凛，来到狄仁杰面前，用饿狼般的眼神逼视着他。
“啊！大傩摄魂瓶？你怎么突然想起打听这件宝物？又是受何人指示？你到底想得到什么？”
“你先告诉我，辽东城有没有这件宝物？”
“当然有，大傩摄魂瓶确实是我萨满教的宝物！而且就在辽东城。”
狄仁杰点点头，不禁感慨道：“谢谢大萨满的坦诚。来之前，我始终怀疑，大傩摄魂瓶只是以讹传讹的传说而已，没想到确有此事。只是不知这件国宝现在哪里？狄某能否有幸亲眼目睹？”
大萨满目光深邃，就像他永远看不透的心思。
“你还没有跟我说清楚，为何要找大傩摄魂瓶？”
“因为战争！”
这是意料之中的结果。
大萨满干瘪的嘴角剧烈抽搐着，努力压制着内心的痛苦。
“嘿嘿嘿。战争？你们大唐本已疆域辽阔，富庶无边，却仗着兵强马壮，肆意欺凌弱小。我高句丽国力有限，自知无法与之抗衡，但是绝不会轻易屈服。从辽东到平壤，从长白山到汉江，步步为营，处处陷阱，即便最终亡国灭种，辽东城永远是你们拔不掉的钉子！”
狄仁杰察言观色，轻易看出对方的敌视。
是啊！
事实正如这位大萨满所言。
唐军主力远征高句丽，可谓所向披靡，大军所到之处，无不哀鸿遍野。
辽东城周边数十城均已沦陷，唯有这座小城幸存。
虽然高句丽军后援不济，已经悉数撤离此城，但是残留在辽东城的老百姓依然对圣人、对唐军、对大唐抱着深深地憎恨。
战争不可避免，所有人都倍感压抑。
包括狄仁杰。
他受太子李治的嘱托，前往辽东城来办案。
目的是尽快查找高句丽国宝——大傩摄魂瓶下落，并予以销毁，为唐军进占该城扫清障碍。
但是，他又不希望看到战争，看到血腥屠杀，看到辽东城居民因为战争流离失所，甚至被贩卖为奴的悲剧。
正是抱着这种极度矛盾的心情，狄仁杰才来找辽东城大萨满协商。
希望能找到一个拯救辽东城的良策，救万民于水火，抹平双方的仇视隔阂。
狄仁杰真诚地朝大萨满拱手施礼。
“大萨满，你不要误会了。狄某此行确实是因为战争，准确的说是为了阻止战争。我为和平而来，希望大萨满多多赐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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