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金翼鹏鸟
仅仅一日之间，南衙卫军骠骑将军高虎的职责大转变。
从抓捕狄仁杰的主将成为保护狄仁杰的人。
他一时难以适应新的职能，多少有些心里窝火，不远不近地跟在狄仁杰的身后穿街越巷。
要去的地方应该也在宣阳坊内。
因为狄仁杰婉言谢绝兵部尚书崔敦礼调配马匹，选择徒步而行。
两人一前一后，在坊间脚步匆匆。
高虎身着厚重的细鳞铠甲步行，相比之下负重更多。
“哎，哎，狄仁杰，天都这么晚了，你到底要去哪里？”
“前边那条街，没多远啊！”
“没多远是多远？”
高虎的语气有些不耐烦。
似乎还在为之前遭狄仁杰诓骗，并没来由地被北衙禁军飞骑将军李诚痛殴一事耿耿于怀。
他摸一下淤青的脸颊，故意慢了下来。
狄仁杰轻易听出高虎的抱怨，停下脚步，严肃地望着他。
“高将军，你在发牢骚之前最好多想一想崔尚书的命令，是他让你跟来的，又不是狄某刻意为之。”
“无事生非，都是因为你！”
高虎左顾右盼，发现街巷内空空荡荡，连个鬼影都没有。
宣阳坊，离皇城不远。
住在这里的达官显贵众多，闲杂人等寥寥。
兵部尚书、朝散大夫、陕州刺史、国子监祭酒、羽林军大将军、右骁卫将军、京兆尹、少府监、右神武统军府邸以及进奏院等等。
放眼望去，重重高墙大院，密不透风。
如是这般光景，坊间街巷内更是空空荡荡。
高虎冷笑，恶狠狠地凑近狄仁杰，压低了声音。
“老子从小到大，都没受过这种窝囊气，今天居然被飞骑将军李诚当众羞辱！”
狄仁杰明白了什么，毫不客气地出言嘲讽。
“是啊！高将军出身贵族名门，家境显赫，锦衣玉食，可谓备受宠爱。擢升南衙卫军骠骑将军以来，更是风光无限。此番与李诚交手，技不如人，因而大跌颜面，委实有些难为情！”
高虎恶狠狠地恐吓道：“还不是因为你耍奸计！瞧见没有？深夜宣阳坊街巷空无一人，老子即便在此弄死你，也不会有人知晓！”
狄仁杰戏谑道：“高将军，不要太自信。之前你在西市大肆搜捕，人多势众都奈何不了狄某，更何况现在只身一人？想杀我，你没那个本事，还是老老实实跟我前去王府吧！”
“王府？哪个王府？”
“朝散大夫王玄策的府邸。”
高虎眨巴着眼睛，一时不明白狄仁杰的意图。
“不对呀！王朝散奉圣人命前往吐蕃赈灾，应该不在长安府邸。你到他府上做什么？”
“天机不可泄露，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狄仁杰明显故弄玄虚，扭头朝那边走去。
高虎满脸的疑惑，快步跟了上来。
……
拐过两条街巷，便来到朝散大夫王玄策的府邸。
院门紧闭，府内悄无声息。
狄仁杰和高虎并肩当街站立，望着死气沉沉的王府，各怀心事。
“哎，狄仁杰，我刚才说什么来着？王朝散前往吐蕃赈灾，路途遥远，肯定不在家，你大半夜的还不是白跑一趟？”
“我看未必！”
狄仁杰胸有成竹，踏上台阶正要拍门。
忽然听到“吱扭”一声响，院门诡异地打开了一条缝。
只是门虽然开了，却不见开门之人。
透过门缝可以看到院内黑漆漆一片，朦胧中可见阵阵烟雾缭绕，似风似烟，捉摸不定。
高虎警觉地手扶佩刀，凑了过来。
“怎么回事？门没关？”
狄仁杰微微一笑，解释道：“啊！是有人给我们开门，他一定知道你我前来拜访，所以提前开门迎客。高将军，请吧？”
“你先！”
见高虎异常戒备，狄仁杰也不强求，率先进门。
两人穿过空荡荡的院落，来到堂屋前。
屋内一片漆黑，悄无声息，既没有灯笼火烛，也没有半个人影，根本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
狄仁杰掐指一算，退后两步，毕恭毕敬地朝堂屋行拱手礼。
高虎感到疑惑，正想问个究竟，忽然夜空骤亮。
两人抬头望向天空，只见一道耀眼的白光飞速划过头顶，径直落入堂屋内。
刚刚还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顿时亮堂起来，隐约可见一只硕大的金翼鹏鸟徐徐展露身形。
紧接着鹏鸟轮廓散去，一位身着道袍的中年男子出现在屋内。
狄仁杰见到那人立即绽放笑颜，快步上前。
“二十七师兄！”
“小师弟！”
中年男子慈爱地拉起狄仁杰的手摩挲，上下打量着他。
“来来来，快让二十七师兄好好看一看，你来长安城厮混这些日子，是否饿瘦了些？”
说着，他还翘起兰花指，食指托起狄仁杰下巴。
狄仁杰了解对方的脾气秉性，对此倒是没有特别的感受。
旁边的高虎见状不禁皱起眉头，目光放肆打量。
中年男子已逾不惑之年，依然皮肤紧致白皙，柳叶眉弯弯杏仁眼，两腮略似粉黛，一副典型的男生女相。
此人大名金竹谧。
与狄仁杰同为镇国天师袁天纲门徒，在天罡观位列第二十七位的天师道在册相师。
八岁入山门研习仙道法，距今已修行三十余载。
擅长遁地飞升之术，移花接木障眼法，卜卦、占星、面相等等自然更不在话下，道行匪浅。
贞观九年（公元635年），他与王玄策一见如故，遂成为毕生挚友，自此搬来长安城与之同住，形影不离。
因两人经常结伴出行，成双成对，举止亲昵暧昧。
为此，还引来不少闲言碎语。
狄仁杰向同行的骠骑将军高虎介绍自己的师兄。
“高将军，你可认得我这位师兄？
“不认识。”
高虎态度冷漠，嫌弃地望着金竹谧。
而金竹谧不与之计较，始终保持微笑。
狄仁杰认真地介绍道：“金竹谧，我师父悉心栽培的高徒之一，天罡观位列第二十七位的在册相师。仙道法术高深莫测，德行仁爱有加，是我天罡观住持的热门人选之一。二十七师兄，这位是……”
狄仁杰转向金竹谧，本来还打算向他介绍高虎，没想到被二十七师兄抬手打断。
“小师弟，你不用费心介绍了。在长安城里，谁不认识南衙卫军骠骑将军高虎呢？姿容英武，忠君之事，金某佩服之至。”
高虎神情倨傲地望着金竹谧，抱拳施礼。
“见过金道长！”
“请坐！”
众人先后落座。
金竹谧一撩道袍，将空空如也的桌面遮挡。
等衣襟倏忽划过对方面前，桌子上赫然摆满水果、茶点，宛如变戏法一般神奇。
见对方刻意卖弄，高虎难免对此嗤之以鼻，冷哼一声。
“嘁！都是障眼法而已，没什么稀奇的。天色不早，狄仁杰，金道长，我们还是赶紧谈正事吧！”
即便高虎态度倨傲，金竹谧依然保持微笑。
“小师弟，深夜来找我，想必一定有要紧的事情？”
狄仁杰郑重地点点头，显得忧虑重重。
“师兄，王叔那边情况怎么样？”
“王朝散在吐蕃不会有事的，你尽管放心。虽然天灾人祸不断，吐蕃各方势力纷争杀戮，但是暂时还未殃及赈灾粮队。”
“可是我听阿罗那顺说，王叔此番前往吐蕃赈灾，恐怕有去无回！吐蕃形势巨变，不得不防啊！”
金竹谧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一声长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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