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似曾相识
“咔嚓！”
庄严的神龛瞬间崩裂粉碎，木屑纷飞。
伴随着一声凄厉怪叫，大萨满随之腾空而起，身形在空中膨大数倍，将萨满神衣撑开。
宛如雄鹰从天而降，朝狄仁杰猛扑。
狄仁杰毫无畏惧，立即拉开架势应对。
大萨满在他的面前稳稳落地，悄无声息，两人之间仅隔着那道状若河流般的无形之墙。
这下狄仁杰终于看清楚了。
那是一位身着萨满神衣的英俊男子。
正值英姿勃发的而立之年，腰身已有些佝偻，且眼神充满了沧桑和悲哀，似乎经历过太多的磨难。
身材高大健硕，脸上却又骨骼突兀，浑身上下散发着诡异而神秘的气息。
不知为何，狄仁杰总感觉此人似曾相识。
就像之前在哪里见过。
依据当然不是前次夜探茧宫之时，遇到萨满祭司崔孝定制造的那场幻境，而是实实在在地感受。
“你是谁？叫什么名字？我们之前是否相识？荆州？夔州？还是长安？”
大萨满阴沉着脸，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狄仁杰，不要在本萨满面前耍花招，你最好乖乖照办，否则一定会后悔的，因为你只有一条命。”
狄仁杰毫无惧色，戏谑道：“啊！这么说，辽东城的大萨满是个小气鬼？连狄某这点小小的要求都不能满足？都说大萨满神通广大，是位萨满教的通神智者，依我看不过是蠢猪一样的货色，招摇撞骗而已。”
大萨满愣了一下，旋即笑了。
“咦？敢这样跟本萨满说话的人，你是头一个。”
“狄某说的都是实话。告诉我，高句丽国宝大傩摄魂瓶是否在你的手里？”
“当然。”
“何以为证？”
“本萨满无需跟你证明什么！”
大萨满不愿再跟狄仁杰纠缠下去，朝门外一指。
“去吧！尽快把城北隋军京观里的遗骨收敛，早日离开辽东城，不要自找麻烦！”
狄仁杰正想说什么，只见大萨满轻描淡写地一挥手。
那堵无形之墙突然朝狄仁杰挤压过来，他躲闪不及，直接被这堵墙撞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随后，萨满持刀护卫上前将狄仁杰拖了出去。
数十名身着乌锤甲的萨满军也有序撤离萨满神殿。
眨眼之间，人去楼空，偌大的神殿内只剩下大萨满和崔孝定两个人。
崔孝定小心翼翼地来到大萨满的身边，下跪，虔诚地亲吻他满是尘土、破破烂烂的萨满神鞋。
大萨满厌恶地看了她一眼，将那只脚收回，直接踩在她的后背上。
“你可知罪？！”
“罪送哈米大，罪送哈米大。我崔孝定罪该万死。”
崔孝定惶恐地赶紧俯身贴地，低眉顺眼，根本不敢直视对方。
大萨满语气阴冷，质问道：“听说你弟弟崔孝镇近期跟狄仁杰打得火热？可有此事？”
“内，内。我弟弟有些呆傻，不辨是非，不明事理。”
“他还称呼狄仁杰姐夫？”
“内，内，崔孝镇根本不懂姐夫的意思，闹着玩儿的。你千万不要误会啊！”
“误会什么？难道你和狄仁杰也有瓜葛？”
“啊你呀！啊你呀！我和狄仁杰没有任何瓜葛，真的没有啊！我可以向萨满天神发誓。”
大萨满冷笑道：“女人的话，我从来不会轻信，也包括你！”
崔孝定愈发惴惴不安，哀求道：“大萨满是我第一个男人，也是大萨满让我知道自己原来是一个女人，我永远不会背叛他，我永远是大萨满忠实信徒，他的仆人！”
大萨满气呼呼地将她一脚踹翻。
转身正要离开，一条腿却无法挪动，低头一看，这才发现原来被崔孝定死死抱住了腿。
他顿时火气，恶狠狠地揪住崔孝定的头发，抡圆了直接将她扔了出去。
“扑通！”
崔孝定重重地撞在大黑虎神的泥塑神像上。
神像登时碎裂，泥胎、土块散落一地。
崔孝定咬牙爬起来，快步回到大萨满面前，作势欲跪。
大萨满看也不看，直接飞起一脚，将她踢飞。
崔孝定的身体径直撞在柱子上，发出一声闷响。这一次，她明显摔得不轻，半天没有动静，似乎已昏死过去。
大萨满朝神殿后走去，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话。
“必须盯紧狄仁杰，不要给他任何可趁之机。我了解这个人，天师道，狄仁杰，他能耐大得很啊！”
大萨满离开了，倒在地上的崔孝定一动不动，依然昏迷不醒。
……
城北隋军京观移除现场再度热闹起来。
深坑内外，上千民夫、帮工紧张有序地忙碌着，收敛、搬运隋军将士骸骨，裹尸袋堆积如山。
狄仁杰和崔孝镇走了过来。
两人在深坑边缘停下，朝坑底那处颜色鲜艳的朱漆宫门张望。
“姐夫，见到大萨满了吧？他没有为难你吧？”
崔孝镇好奇地打问。
狄仁杰心事重重。
“为难？那倒没有。哎，崔孝镇，你知道这位辽东城大萨满的来历吗？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他。”
“不会吧？姐夫之前来过辽东城？”
“那倒没有。这位大萨满是本地人吗？”
“是啊！大萨满在辽东城主持多年，打我记事开始，好像就是这个人。”
“也就是说他在辽东城根深蒂固，难道就没有人了解他的底细？”
“谁敢随便打问呢？他可是辽东城的大萨满啊！神通广大，法力无边。贞观十九年（公元645年），我们高句丽军辽东统帅还特意拜请大萨满，请他在辽东城内外施法，保城池永固。”
狄仁杰琢磨着说：“高褥萨也曾经说过，他不止一次见过大萨满，每次相貌都有变化，看上去根本不是一个人。你见过大萨满几次？”
崔孝镇抱歉地摇摇头。
“一次都没有见过。大萨满什么人啊？岂是我等草民想见就能见到的？他平日里在茧宫深居简出，很少抛头露面。不过，我姐姐是茧宫的萨满祭司啊！她应该跟大萨满熟识，你不妨找我姐姐细细打问。”
“你姐？”
狄仁杰苦笑着摇摇头。
刚才在萨满神殿见面时，崔孝定的狗腿子表现让他极度失望。
对于这样一位被大萨满打断了脊梁骨的高句丽女子，还能有什么指望呢？
该说的她都说过了，应该不会透露更多。
此时的狄仁杰急于搞清楚大萨满的来历与身世，更想进入眼前这处地下王宫好好看一看。
前辽东城褥萨高建成的墓穴？
鬼信！
狄仁杰连大萨满的身世来历都有所怀疑，更何况这个情况还是从他嘴里透露出来的。
“哎，崔孝镇，我让你找的大牲畜，准备好没有？”
“阿西吧！姐夫，你不相信我？当然早就准备好啦！可以随时调用。”
“好，事不宜迟，今天晚上我们就动手！”
崔孝定闻听极为兴奋，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太好了。姐夫，地下王宫里肯定藏着不少宝物，我们可能要发财了。我姐姐的嫁妆有着落啦！”
狄仁杰正想说什么，一名身着高句丽服饰的民夫凑了过来。
朝他手里塞了块石头，扭头就走。
狄仁杰见四下无人，摊开手掌看了一眼。
这块石头刻着一个字：信。
这是狄仁杰与曹三良约定紧急见面的暗号，看来狼烟屯唐军那边有了某种变故，请他立即过去一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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