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黄雀在后
阎四娘本就紧张得要命，再被狄仁杰这么一吓唬，顿时心慌气短，险些喘不上气来。
狄仁杰郁闷不已，一声长叹。
随手捡起一块陶器碎片，递到她的面前。
“哎，认识这个东西吗？”
阎四娘双目无神，气若游丝。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狄仁杰无奈地笑了。
“杀你干什么？感激你还来不及呢！如果狄某把这件东西送到长安去，办案不力，丢脸事小，恐怕还要被扣上欺君之罪的帽子！”
听到这句话，阎四娘的眼睛动了一下。
她懵懂地看向狄仁杰。
狄仁杰解释道：“仔细看一看，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是三彩釉陶器。在我爷爷的坟里还放了好几件呢！”
阎四娘依然不明所以。
“原来镇国宝函是一件三彩釉陶器？”
狄仁杰立即纠正道：“错！据北衙禁军飞骑将军李诚介绍，镇国宝函由纯金打造，周边镶嵌奇珍宝石无数，而我们刚刚摔碎的这件器物，却是市面上常见的三彩釉陶器。所以可以判定，这只是一件赝品！”
“赝品？”
阎四娘眼前一亮，陡然活了过来。
她上前捡起陶器碎片细看，满脸不可思议。
“你说这是一件赝品？”
“没错，假的不能再假了。”
狄仁杰将阎四娘搀扶起来，让她坐到一把椅子上，接着又后退两步，郑重其事地行跪拜礼。
阎四娘见状赶紧跪拜还礼。
“哎，狄仁杰，你这是干什么？如此大礼，阎四娘承受不起啊！”
狄仁杰感激地说：“大礼叩谢，都是应该的。倘若刚才你不与我发生争执，狄某带这件器物径回长安，或将铸成大错！阎四娘，恕我有眼无珠，不识泰山，原来你是一颗货真价实的福星啊！”
阎四娘被他的花言巧语逗乐了。
“啊！你不要胡言乱语，我算什么福星啊？不给你添乱就心满意足了。狄仁杰，现在没有了镇国宝函，你想离开我都不可能了。”
这是一句大实话。
狄仁杰望着那堆陶器碎片，陷入了沉思。
短短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经历了大喜大悲的心路历经。
此时他有些身心疲惫，悲观的情绪正悄悄蔓延，无数疑问正从脑海里迸发出来。
赝品？
武元庆为何刻意仿制镇国宝函？
并且藏在了这栋房子里？
难道他知道我要来，所以才提前布局？
武元庆真实意图是什么？
故意转移狄某的勘查视线？”
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赝品外观以假乱真，不可能凭空捏造，一定是照猫画虎。
也就是说，镇国宝函一定在武元庆的手中！
狄仁杰很快重新梳理了思路，只是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颤颤巍巍的手从怀里摸出那片奇珍花瓣。
天哪！
当时看到镇国宝函的他过于激动，居然连如此重要的证物都忽略了。
细想赝品造型完整，没有任何残缺，那么这片贵重的奇珍花瓣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毋庸置疑，应该是武元庆从镇国宝函上撬下来的！
狄仁杰皱眉思索着，随即展开推理揣测。
“赝品以假乱真，武元庆试图以此瞒天过海，欺瞒圣人，只是他没能得逞而已。”
阎四娘当即表示赞同。
“所以说，武元庆这个人不光残暴、邪恶无比，而且还狡猾得很。”
狄仁杰细细品味道：“祥瑞国宝如此贵重，没想到武元庆居然出手大方，拿这片奇珍花瓣作为给阎家的见面礼？看来他对你确实特别关注。阎四娘，你能否详细讲解一下当时情形？”
一提到武元庆，阎四娘便恨之入骨。
“有什么好讲的？！一个十恶不赦的大恶人！”
狄仁杰认真地说：“不要意气用事，这一点很重要，我们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阎四娘只好勉强同意。
“你想知道什么？”
狄仁杰琢磨着说：“武元庆总共去过你们阎府几次？”
“两次。”
“你确定吗？”
“确定。因为每日和厨娘们一起做琳琅茶点，我平时很少出门的。家里的情况我最清楚。”
“也就是说，头一次武元庆到阎府见到你，第二次登门便重礼提亲？”
“不是这样的。他第一次来阎府时，我们并未见面，是母亲出面接待的。我也仅仅听说而已。”
“那你和武元庆见面是在他第二次登门时？”
“对。”
“那就有问题了。”
狄仁杰敏感地意识到有出入。
“见面当日便提亲，还拿出了见面礼，太过仓促。据你父亲讲述，武元庆在阎府见到你之后陡生爱慕，亲手馈赠见面礼说和提亲。阎四娘，你想啊！这么贵重的奇珍花瓣，他怎么可能随身携带呢？难道带在身上是随时准备送人吗？这实在不合常理啊！”
“这谁知道呢？你应该问他去！”
“我已经问过了。武元庆当场否认曾到阎家提亲，他说，但凡老子看上哪家的姑娘，直接抢回府来，还用得着上门提亲送礼？！阎立人那个老家伙血口喷人啊！”
阎四娘嘲讽道：“恶人通常铁嘴钢牙，他怎么会轻易承认呢？哎，狄仁杰，你该不会是怀疑我父亲扯谎吧？”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狄仁杰听到这句话陡然开了窍。
对啊！
如果是幽都县令阎立人刻意撒谎呢？
那之前自己所有的推断都是他误导的结果？！
一种不祥的预感隐隐袭来，狄仁杰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再看眼前的阎四娘，也感到异常陌生。
俊俏无比的容颜，暗藏蛇蝎心肠？
自己真的了解她吗？
不，或许她与阎立人就是一伙的，两人联手做局。
想到这里，狄仁杰的脸色变得难看。
“没错，我不仅怀疑你的父亲，也怀疑你！说！阎立人在哪里？”
狄仁杰冷冰冰的语气，让阎四娘愣了一下。
“他……应该在会合地点啊！你之前去过的。狄仁杰，你怎么啦？脸色这么难看。”
狄仁杰一脸严肃地说：“你了解自己的父亲吗？”
“这叫什么话？”
“啊！我的意思是，阎立人可能有些事情连你也瞒着。”
“不可能！你凭什么这么说？”
疼爱自己的父亲怎么可能藏着秘密？
阎四娘显然不肯相信这种推断，认为毫无根据。
狄仁杰冷静地分析道：“阎四娘，我之所以判定武元庆藏匿国宝，都是因为你父亲的指证，包括这枚作为物证的奇珍花瓣。也就是说，人证、物证都是阎立人提供的，而且几乎是唯一的依据。假设他出于某种目的作伪证，那么案情走向就完全不同了。”
阎四娘有些恼火，“你的意思是武元庆无辜？！”
狄仁杰解释道：“武元庆或许恶行累累，天怒人怨，但是他是否有胆量盗取镇国宝函尚未可知。”
“那你说，我父亲为何要骗你？”
狄仁杰冷笑道：“是啊！狄某也想知道为什么。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看来有必要跟你父亲阎县令好好谈一谈，我甚至怀疑，你们就是那只黄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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