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下马威
大萨满，辽东城的主宰者。
很多人仅仅听到他的名字都会吓得瑟瑟发抖。
他是萨满天神的代言人，无所不能的通神智者，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掌控他人命运，掌管辽东城一切事务。
鉴于大萨满与高句丽权臣渊盖苏文的密切交集，狄仁杰此行可谓抱定了必死的决心。
茧宫无异于龙潭虎穴，是福是祸都躲不过去。
索性也就顾不上太多了。
因为他猜测，大萨满是唯一知晓高句丽国宝——大傩摄魂瓶下落的人。
只能硬着头皮走一遭。
不过，狄仁杰并非一介莽夫，也给自己留了条后路。
他掐指一算，显示卦象明夷，用晦而明。
也就是说，下离上坤。离为明，坤为顺；离为日；坤为地。上六，不明不暗，初登于天，后入于地。日没入地，光明受损，前途不明。唯有坚持下去，方见真章。
狄仁杰做足了心理准备，径直前往茧宫。
茧宫们前的广场上已经聚集了大批萨满教徒，茧宫内想必也已是人声鼎沸，挨挨挤挤。
看来大萨满的感召力非凡，似乎辽东城所有的萨满教徒都汇聚于此了。
忽然，阵阵萨满神鼓声传来。
“嘭！嘭嘭！嘭！嘭嘭嘭！……”
广场上的萨满教徒纷纷让路。
只见数名头戴大傩鬼脸面具的萨满祭司从茧宫内出来，从他们身着的高句丽服饰来看，应该有男有女。
他们齐刷刷地敲响神鼓，动作整齐划一，鼓点分毫不差，看上去仿佛是一个人的操作。
一边敲着神鼓，一边模仿着老鹰跳跃。
“胡噻——扎列卡卡！”
他们扭动身躯，抖着肩膀，高声吟唱起来。
声音悲戚异常，如泣如诉，声调抑扬顿挫，百转千回。
“胡噻——扎列乃来咕咕！胡噻——扎列卡卡！胡噻——以罗那扎卡呀！胡噻——扎列卡卡！扎列乃来咕咕！以罗那扎卡呀！胡噻——扎列卡卡！胡噻——扎列乃来咕咕！……”
广场上的萨满教徒伴随合唱，一时间气势如虹，震耳欲聋。
狄仁杰本想从这些萨满祭司中找出崔孝定来，可惜离得太远了，根本无从辨别。
突然，头戴大傩鬼脸面具的萨满祭司们停止动作。
身躯保持僵直不动了，就像被定住了一样。
奇怪的是，明明他们没有任何动作，萨满神鼓的鼓声却并未停止，而且节奏越来越快。
“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
急促的鼓点让萨满教徒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伴随着这种摄魂夺魄的萨满鼓声，十名手持利刃的萨满护卫从茧宫内鱼贯冲出。
他们径直朝狄仁杰所在的位置奔来，所到之处，萨满教徒们纷纷避让。
于是，在狄仁杰的面前，便自然形成了一条人墙甬道。
这条甬道，一头连着昂首挺立的狄仁杰，另一头则是茧宫入口——那张巨大的大傩鬼脸面具，正张开血盆大口准备将其吞噬。
再看这些萨满护卫，无不身高体壮，面露凶相。
他们面朝狄仁杰陆续停下，持刀待命，似乎准备与之搏杀。
狄仁杰不解其意，冷眼打量着对方。
难道这是大萨满给自己的下马威？
要想进入茧宫，先要把这些萨满护卫全部干翻？
简直是多此一举！
狄仁杰正胡思乱想，忽然鼓声停止了。
又见十名蒙面的萨满教徒从茧宫里出来，他们小步快走，没有一个敢抬头，而且每走到一名萨满护卫面前，便有一人留下，跪在这名萨满护卫面前。
这一幕，让狄仁杰一头雾水。
不知他们在搞什么名堂。
等这十名萨满教徒全部到位后，一个熟悉的女声从空中传来。
“大萨满有令，请大唐使者狄仁杰进茧宫！”
狄仁杰听出来了，是崔孝定的声音。
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天，并没有看到她的身影。
既然大萨满邀请，狄仁杰也就不客气了，沿着人墙甬道，大步朝茧宫走去。
离狄仁杰最近的萨满护卫手起刀落。
“咔嚓！”
竟然一刀砍掉了跪在他面前的萨满教徒的脑袋。
登时鲜血喷溅，现场一片哗然。
狄仁杰眼睛都不眨一下，依然步履沉稳前行。
“咔嚓！咔嚓！……”
接下来，有更多的人头掉落在他的面前，广场上惊呼声不断。
狄仁杰来到茧宫入口处，停下脚步，回望鲜血横流的人墙甬道，疑惑地皱起眉头。
他实在想不明白，既然大萨满残暴如商纣，为什么萨满教徒还会如此尊崇他？
是愚昧透顶？
还是冥顽不化？
……
萨满神殿内，烟雾袅袅。
狄仁杰在多名萨满持刀护卫的押解下进门。
抬头一看，吃惊地发现，挡在他面前的居然是由数十名身着乌锤甲的萨满军组成的防御阵型。
之所以说有些吃惊，并不是因为对方人多势众。
而是看到了这身本应属于唐军的乌锤铠甲。
乌锤甲，是唐军主力东征西讨时的迎敌装备，且仅限战时穿戴。
比如：驻扎在辽东城外狼烟屯的唐军陇右折冲府将士们，全部配备这种乌锤甲作战。
狄仁杰差点儿就把眼前之人误认为是唐军了。
惟一的区别，恐怕就是这些萨满军的额头上刻着一串串萨满文字。
此时由数十名萨满乌锤甲护卫组成的防御阵型严严实实地挡在了狄仁杰的面前。
他感觉就像被包裹在厚实的铁桶里，气氛令人窒息。
崔孝定熟悉的声音再次传来。
“大萨满有令，请狄仁杰上前说话。”
听到崔孝定的指令后，这些萨满乌锤甲护卫阵型倏忽变化，形成了一个“n”型。
请君入瓮？
狄仁杰虽然能够近前一些，却依然看不到大萨满的样貌。
他不禁有些气恼，故意言语调侃。
“哎，哎，什么意思啊？难道这就是辽东城大萨满的待客之道吗？狄某远道而来，你不露面也就算了，丑媳妇还怕见公婆？”
说完，狄仁杰转身就要离开。
负责押解他的萨满持刀侍卫巍然不动，挡在他的面前。
崔孝定的声音再次传来。
“狄仁杰，大萨满问你，到辽东城来做什么？”
“走亲戚不可以吗？”
狄仁杰狡黠回望，故意东拉西扯。
崔孝定继续追问道：“大萨满问你，辽东城哪家是你的亲戚？难道是褥萨府吗？”
狄仁杰所答非所问，戏谑道：“大萨满管得也太宽了吧？狄某的腿长在自己身上，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用不着跟谁报备！”
“大胆！”
崔孝定厉声怒斥：“狄仁杰，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啊！先把他两条腿砍下来，喂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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