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大傩摄魂瓶
鸿胪寺大堂冷冷清清，连个杂役都没有。
李道宗挽起袖子卖力地擦着桌子，恨不得将案桌擦掉一层皮。
旁边的狄仁杰早就看出来了，他之所以这么做，只不过是想藉此宣泄自己的愤懑，以便在身心疲惫之中忘却痛苦。
看着他佝偻着身子，埋头忙碌，哪还有一丝当年辽东道行军副大总管的威风八面？
狄仁杰报以深深同情，也知道辽东城是对方避之不及的话题，
倘若直接询问，肯定会碰钉子。
于是，他灵机一动，决定采取迂回穿插的战术，借口打问起李道宗的女儿文成公主的近况。
“两个月前，吐蕃遭遇天灾人祸，千年雪山崩塌，滔天洪水涌入逻些城。朝散大夫王玄策奉命前往吐蕃赈灾，也不知是否与文成公主见过面？文成公主近况如何？”
哪有父亲不挂念女儿的？
李寺卿当然也不例外。
果然，他停下手里的动作，疑惑看向狄仁杰。
“狄仁杰，你问文成公主干什么？”
“因为我的母亲。”
“你母亲？”
狄仁杰郑重地介绍道：“李寺卿有所不知，朝散大夫王玄策与家父是毕生挚友，所以也曾多次提及文成公主远嫁吐蕃的故事。我母亲感同身受，尤其对文成公主敬佩不已。”
“感同身受？”
李道宗似乎猜到了什么，微微点头。
狄仁杰继续道：“没错，我母亲是波斯人，之所以远嫁长安避祸，是因为波斯家族内讧。”
“你母亲怎么评价文成公主？”
“夸文成公主识大体、顾大局，此去吐蕃和亲，与松赞王者结为伉俪，可谓母仪天下，礼节分寸，领天朝上国威仪，并怜悯众生，牵挂农耕劳作酿酒畜牧之事，实为不易。”
狄仁杰这番话就像敲门砖。
不知不觉中便打开了李道宗严防死守的心门。
既然对方如此恭敬，自己也不便过于顽固。
李道宗一声轻叹，朝旁边的椅子指了指。
“坐吧！”
“谢李寺卿。”
两人落座，各怀心事。
狄仁杰见铺垫完毕，立即转入正题。
“李寺卿，高句丽辽东城真有传说中那般诡异吗？”
“种种诡异，步步惊心，比传言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你也认为所有这一切都与高句丽国宝大傩摄魂瓶有关？”
李道宗郑重地点点头，顿时愁容满面。
“大傩摄魂瓶，其实是一件萨满教的宝物。”
“萨满教？”
“此宝物的拥有者，原为辽东城的一位大萨满。”
“果然有此物？”
“相传大业八年（公元612年），高句丽王高元于辽东城大败隋军。十万隋军将士尸骨堆积如山，盖土封存，是为京观。不料，死掉的隋军将士深夜化作万千冤魂奔袭，兀自冲杀不止。高元惊骇不已，急急请来辽东城大萨满施法，置大傩摄魂瓶于京观内予以镇压，自此冤魂方才消停。”
“大傩摄魂瓶就在辽东城京观内？”
“只是传说，不辨真伪。”
“那这位大萨满的姓名？”
“不清楚，只知道他被尊称为大萨满。经此一事，辽东城这位大萨满名噪一时，高元重重犒赏，还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他。”
“大萨满？找到大萨满，也就等于找到了高句丽国宝——大傩摄魂瓶？”
“是的。”
狄仁杰琢磨着继续道：“凡兵者，入辽东城，均心智丧失；不服军令支配，无不解甲归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李道宗摆摆手表明态度。
“对于这一荒唐传言，李某从来不认可！”
“这么说李寺卿有所怀疑？”
“岂止是怀疑，我压根儿就不信！”
李道宗情绪激动，提高了声音嚷嚷着。
“如果仅仅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那我陇右折冲府四千铁骑就应该能够活下来！为何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有道理。”
“四千多人啊！就算被挨个儿砍掉脑袋，也要大半天的时间。可是三年来，一点消息都没有！就这样莫名其妙地不知所踪？”
狄仁杰发现李道宗的脸上透出凄惶之色。
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以致身心碎裂，谈之色变。
“李寺卿，狄某即将赶赴辽东城办案，探查高句丽大傩摄魂瓶下落，倘若你有哪些告诫，不妨一一说出来。”
“想要活命，你千万不要去！”
李道宗似乎藏着满腹心事，欲言又止，吞吞吐吐。
狄仁杰疑惑地望着他，不明所以。
“李寺卿，为何？”
“诡秘之城，嗜血杀戮！”
“杀戮？不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吗？”
李道宗苦笑道：“凡兵者，入辽东城，是否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并不清楚。但是我军将士心智丧失那是肯定的，那晚我大军突入辽东城实施报复，曾斩杀一万余人，到天亮时才发现，居然是自相残杀，死掉的都是我唐军将士！可谓莫名诡谲。”
“怎么会这样呢？”
“是啊！我也觉得奇怪。就此询问多人，均众口一词，说当晚明明斩杀的都是高句丽军，怎么会突然变成自己的手足？辽东城如此诡异，令人不寒而栗！”
与李道宗一番交谈，狄仁杰心情愈发沉重。
对于辽东城的种种诡异之处，他本来有所准备。
没想到，事实竟然比他想到的还要残酷、诡秘、复杂得多。
辽东城到底是个怎样的存在？
居然让兵强马壮的唐军避之唯恐不及？
曾经所向披靡、战无不胜的辽东道行军副大总管李道宗，更是在小小的辽东城连吃败仗。
难道果真如传言中那样，是高句丽国宝大傩摄魂瓶的神祇力量？
此去辽东城探案，又将面临怎样的困境？
重任在肩的狄仁杰从来没有想过退缩，他性格豪强，百折不回，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为了确保唐军东征高句丽的计划顺利实施，他必须尽快赶到辽东城。
并在最短时间内，设法查找到高句丽大傩摄魂瓶的下落，及时予以摧毁，为唐军踏平辽东城扫清障碍，为进逼平壤的唐军主力解除后顾之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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