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深夜娶妻
暗月无光，幽冥飘荡。
一支披红挂彩的迎亲队伍出现在荆州官道上。
奇怪的不止是深夜迎亲的佳期时辰，更因为这数十人悄无声息低头前行而变得诡异。
包括仪仗、吹鼓手、轿夫、迎亲大班在内，所有人统统面无表情。
队伍中间那顶幕帘低垂的八抬大轿比常见的那种要宽大得多，忽上忽下，大红色顶盖飘飘摇摇。
狄仁杰和飞骑将军李诚一前一后，正沿着官道纵马飞驰，忽然迎面遇到这支绝不普通的迎亲队伍。
他仔细打量，脸色顿变。
急忙勒住了缰绳，翻身下马，毕恭毕敬地朝来者行拱手礼。
李诚则满不在乎地端坐在马背上，乜斜着眼睛豪横地瞅着眼前的一切。
迎亲队伍数十人一声不吭地从狄仁杰的身前经过，纵是酷热的天气，依然让他感到阵阵寒意。
狄仁杰低头行礼，索性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时，那顶花轿突然停在了他的面前。
整支迎亲队伍就像被定格了一般，所有人保持着各自的姿势，一动不动地停在原地。
女子抽泣的声音透过喜轿的大红色幔帘隐隐传来。
“呜呜呜呜……小道长，救我。呜呜呜……小道长，救我。”
狄仁杰愣了一下，鬼使神差般在心里问道：“不知这位姑娘如何称呼？”
“我是幽都县令阎立人之女阎四娘，夔州大街上我们见过的。知道小道长是侠义之人，救我，救我呀！呜呜呜呜……”
“阎四娘？”
狄仁杰心里一紧，后脊梁冷汗直冒。
据师父讲述，阎四娘的母亲被荆州府兵校尉当街砍杀后，她为此痛不欲生，悬梁自尽。
一个已经死掉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又活了过来？
果然事情并不简单啊！
另外，师父约法三章的第一条，便是不得与夔州阎府的人有任何接触，尤其是阎立人。
这可如何是好？
狄仁杰左顾右盼，显得很为难，在心里抱歉地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狄某不过区区天师道在册相师，岂敢横加干涉？姑娘但有想法，还请谨守规矩，以免给他人带来无妄之灾。”
他退后一步，再次行拱手礼，以示无能为力。
花轿中的女子着急地说：“小道长，即便嫁人也应该心甘情愿吧？我阎府不同意这门婚事，父亲也已告知对方。偏偏荆州都督府的武元庆不依不饶，还着手下将我掳掠而来。小女子被迫成亲并非心甘情愿啊，还请小道长大发慈悲助我脱困！”
“武元庆？”
狄仁杰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啊！这个狗东西果然毫无人性！简直欺人太甚！”
就在他闪念之间，那支数目庞大的迎亲队伍已经倏忽闪现在远处的蜿蜒山路上。
轿夫们加快脚步拾级而上，转眼消失在山间密林中，不见了踪影。
站在路边的狄仁杰回想阎四娘刚才说的话，依然怒不可遏。
他朝荆州方向看了一眼，心里寻思道：“居然连一个弱女子都不肯放过？！这个嚣张跋扈的武元庆到底是何方妖孽？！”
李诚不明所以，疑惑地问道：“哎，道雏，天色已晚，还不抓紧时间赶路？”
显然狄仁杰与阎四娘的交流，他并不知情。
狄仁杰不想过多解释，扯谎道：“啊！我忽然肚子不舒服，想上厕所啊！李将军先走，我随后就到。”
“还真是懒驴上磨！老子就不奉陪了。驾！”
李诚毫不犹豫地纵马远去。
等他走远了，狄仁杰立即翻身上马，朝那支奇怪的迎亲队伍追了过去，试图找机会接近，以便探查究竟。
……
山间一处古寨，香烟袅袅。
三进的院子里张灯结彩，大红灯笼高高挂。
除了丫鬟、帮工和杂役等人，还有数名身着明光铠甲的荆州都督府的府兵校尉持刀戒备。
溏哈尔站在正堂门前的台阶上，道袍早换成了一袭锦衣，气度陡增，一副意气风发的架势。
他掐指一算，朝一名身高马大的府兵将军招手。
这名府兵将军立即近前，抱拳领命。
“天师。”
溏哈尔与之耳语，低声吩咐。
随后，这名府兵将军便带着手下几名校尉领命而去，直奔寨门方向。
溏哈尔快步走进正堂。
荆州都督府录事参军武元庆端坐在太师椅上一动不动，身着翠绿色婚服，俨然一副新郎官的派头。
只是脑门盖着新郎官的帽子，根本看不到他的脸。
听到溏哈尔进门的动静，他一把扯掉了帽子。
“日你先人板板！新娘子怎么还没到？！”
溏哈尔赶紧朝他拱手施礼道：“武参军，请稍安勿躁，迎亲队伍已到寨子外，新娘马上进门。”
武元庆怒气冲冲，将那顶帽子团成一团，砸在溏哈尔的脸上。
溏哈尔敢怒不敢言，讪讪地陪着笑脸。
“武参军，深夜娶亲有说法，必须遵照执行，否则极易引发祸患。丑时三刻，阴阳交界，新娘下轿不能早，更不能晚。”
啪的一声，武元庆重重地拍了桌子。
“真是气煞我也！老子看上哪个女子，她就得乖乖跟老子洞房！日你先人板板！谁不同意都没有用！”
溏哈尔附和道：“是是是，武参军威武霸气，此举并无不妥之处！”
武元庆这才稍稍消气，从太师椅上起身，气哼哼地朝院内张望。
溏哈尔奴颜婢膝地上前，一边替他整理着衣襟，一边低声安慰道：“既然武参军有所交代，溏某必须竭尽全力促成此事。虽然，阎四娘之前未能嫁入荆州武家，没有得到你的垂爱，但是今夜与之成亲相配，也算是替武参军了却了一桩心愿……”
武元庆冷笑道：“对，我要明明白白地告诉所有人，阎四娘生是武家的人，死是武家的鬼！”
溏哈尔说：“是的。今日之后，阎四娘便是你的正房妻子。她会老老实实地服侍武参军，等你百年之后，与之同棺同冢。”
武元庆得意地哈哈大笑，突然又变脸。
“天师，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是因为幽都县令阎立人？”
武元庆鄙夷地说：“没错。听说阎立人那个老东西成天装神弄鬼，扬言要与我武氏家族为敌。老子今日强行跟他的女儿成亲，就是要狠狠羞辱他。敢与老子为敌，老子必让他在巴蜀无立锥之地！”
刚才那名府兵将军匆匆而至。
溏哈尔疑惑地回头，投去探询的目光。
府兵将军抱拳施礼道：“参军，天师，新娘子到了，只是、可是……”
见他欲言又止，武元庆恼火地抬手欲打。
府兵将军立即下跪，慌乱地说：“参军息怒，我们几个用尽全力，可是根本抬不动新娘子啊！”
武元庆嚷嚷道：“你说什么？抬不动？我们吃军粮的反而不如几个狗奴轿夫？！”
“轿夫也抬不动啊！花轿当街停放，忽然重于千钧。”
武元庆觉得奇怪，就想出门查看。
溏哈尔急忙上前一步阻止，劝解道：“武参军，成亲佳期，事出蹊跷啊，你先不要露面，我去看看。”
说着，溏哈尔又转向府兵将军问道：“人在哪里？”
“就在寨门外！”
溏哈尔大步朝门外走去，那名府兵将军紧随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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