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不良人
与武媚娘分手之后，狄仁杰只身赶往幽都县城。
幽都属辖夔州都督府，地理位置却紧挨着荆州地界，因此并不太远。官驿的马匹训练有素，半天时间就能到。
原本打算与飞骑将军李诚同往。
只是李诚的种种怪异表现，让狄仁杰并不放心。
身为北衙禁军飞骑将军，他常年守卫宫闱，或随圣人南征北战，骁勇异常，曾立下赫赫战功。
李诚怎么可能是个没头脑的莽夫？
其中必有缘由！
狄仁杰甚至怀疑李诚或与镇国宝函失窃案有关，再三斟酌之后，难免对他多了一份提防。
这天，他独自前往幽都县城探查，首先是因为阎四娘。
不知什么原因，狄仁杰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怀疑阎四娘没有死，尤其看到她的尸体后，这种感觉便愈发强烈起来。
其次，还想顺便查访幽都县令阎立人，看他与夔州都督府刺史李恭进之间是否存在某种关联……
在路人的指点下，狄仁杰来到位于幽都城西的一处荒草滩。
滩涂上多了两座新坟，坟冢呈前后错落排列，墓碑分别显示：“爱妻李氏之墓”以及“爱女阎四娘之墓”的字样。
立碑者署名都是“幽都县令阎立人”。
看来是这里没错了。
狄仁杰望着两座新坟，不免对阎立人深深同情。
本来是和和美美的一家人，眨眼之间便阴阳两隔，妻女相继离世，仅剩下他孤身一人，实在令人痛心。
狄仁杰左顾右盼，看到两座墓碑前都有黄纸焚烧的痕迹。
用手一摸，纸灰居然还是热的。
这就奇怪了。
夔州阎府已经荒废，丫鬟、下人悉数遣散，更何况阎立人身在荆州，是谁会来祭奠亡者呢？
狄仁杰皱眉思索着，来到阎四娘的坟冢前。
先绕着坟头走上一圈，发现坟头土确实是新鲜的，抓起一把嗅了嗅，明显新培之土。
这一点并不意外。
武元庆前日派手下将阎四娘的尸首从坟里挖出来，掳至山间古寨，强行与之深夜成亲，简直毫无人性。
狄仁杰心情复杂地望着阎四娘的墓碑，默默与之交流。
“阎四娘，你还在吗？山间古寨成亲当晚，你曾求助狄某，不过最终保你全身而退的却是武媚娘。我今天找你，是因为心中有疑惑，如果你能听到我说话，不妨答复一二，以解心忧。”
“……”
阎四娘那边没有动静。
狄仁杰略一思忖，在心里默默地说：“阎四娘，你根本不在这里对不对？我怀疑这是一座空坟！”
他退后两步，眯起眼睛打量。
“本不想惊扰你，师父也曾约法三章，不准与阎家有任何接触。但是，狄某奉圣人命办案，所有谜团必须一一解开。阎四娘，狄某得罪了，就让我们挖坟掘墓，开棺验尸吧！”
身后忽然传来簌簌脚步声。
狄仁杰扭头望去，看到两位身着县衙公服的捕吏左右包抄过来。
从公服花纹款式来看，应为县衙无品级捕吏，地位高于卑贱三班衙役，应为县尉助手，专事缉捕，搜刮情报，亦有不良人之称谓。
他们快步上前，很有经验地前后夹击，严防狄仁杰脱逃。
“哎，你是什么人？”
“天师道，狄仁杰。”
“来这里做什么？”
“随便看看。”
“荒草滩人迹罕至，你肯定不是随便来的。跟我们走一趟吧？”
“为何？”
“前日有人偷坟掘墓，欲行不轨，我们怀疑就是你干的。”
狄仁杰冷笑道：“二位官差办案如此随意吗？！”
捕吏有些不耐烦了。
“少废话！跟老子到幽都县衙问话！”
其中一名捕吏拿出手枷上前，就要给狄仁杰佩戴。
狄仁杰陡然生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警觉地与之保持距离。
“按照大唐刑律之规定，除非奉命缉捕嫌犯，其他人等到堂一律不得佩戴手枷，你们两个居然连官场衙司的基本规矩都不懂？要么是喝醉了酒稀里糊涂办案，要么显然并非公门中人！”
两名捕吏愣了一下，悄悄交换了眼神，各自抄起兵器。
一人手持流星锤，另一人则是峨眉刺。
狄仁杰看清他们的兵器不禁摇头，嘲讽道：“只会偷鸡摸狗、上不得台面的不良人！什么时候轮到你们这些卑贱人等审案啦？”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吃罚酒又如何？难不成你们还想要狄某的命？！”
两名捕吏怪叫着冲了过来，手里的兵器舞得虎虎生风。
狄仁杰冷哼一声，与之缠斗在一起。
两位捕吏拼尽全力，招式狠辣，急欲将他置于死地。
狄仁杰见状越发吃惊，萍水相逢而已，两位官差何至于动了杀心？这件事情绝对没那么简单。
想到这里，他闪身躲开，快步后撤，与对方拉开了距离。
“哎，二位，你们有必要跟我拼命吗？你们早早在阎四娘坟前埋伏，难不成是有人指使？”
一名捕吏恶狠狠地说：“你就不该来幽都，现在恐怕想走也走不了了！”
刚猛异常的流星锤劈头盖脸砸下，峨眉刺也是招招直奔要害。
狄仁杰剑眉竖起，不退反进，直扑二人，眨眼间夺下对方兵刃，一锤砸碎对方的脑袋，反手又将另一人打翻在地。
两名捕吏一死一伤，倒地不起。
狄仁杰忿忿地丢掉流星锤，上前揪住伤者的脖领子质问。
“说！受何人指使？老实交代，狄某饶你不死！”
伤者痛苦哀嚎，却宁死不吐一字，悄悄从官靴内摸出一把短刀，猛地刺向狄仁杰的胸膛……
狄仁杰早有防备，怎么可能轻易中招？
咔嚓一声掰断对方的手腕，短刀随即调转方向，捅进了负伤捕吏的腹部。
对方登时口吐鲜血，死不瞑目。
作为幽都县衙的无品级捕吏，不良人通常由鸡鸣狗盗、劣迹斑斑者担纲。
他们只干那些上不得台面的脏活、粗活，从来都是游走于刑律、王法边缘的存在。
敲诈勒索、欺男霸女、杀人越货……
不良人虽然目无法纪，有独特的私刑潜规则，但是他们毕竟在县衙里当差。
很多事情县衙官吏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或者正是幕后指使。
狄仁杰心里清楚，自己刚到幽都县城便受到不良人特别关注，或与幽都县令阎立人有关，至于具体情形嘛，恐怕还有待进一步探查。
他上前翻看两具不良人的尸体，摸到一块县衙捕吏腰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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