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01

        枕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屏幕亮了亮。

        正在换衣服的你飞快跑了过去，差点没被自己的裤子绊倒。

        屏幕上赫然是一条微信提示，来自——你可爱的小叔。

        【早上好。】

        你笑了起来，觉得早上真是好。

        02

        你想带他出去玩这件事又泡了汤。

        当时应承得很好的你完全忘记了自己是个高三生这样的事实，以至于小叔在宿舍拖到假前留校的最后一天，你却还不得不临时抱佛脚地筹备着期末考试，连送一送他都抽不开身。

        被你放了两回鸽子的小叔没有任何责怪你的意思，反而是你被他安慰得更加愧疚起来，连着给他发了好几个小黑猫哭泣的表情包，也没能暂缓些许。

        相比于现实生活，你们在网上的交流倒是频繁了起来。

        你一直知道他是个很好的倾听者——这也说明他很少会主动找你。不过你并不在意这些，除了每天早晚的问候，你还热衷于跟他分享你的生活。更喜欢的是在你的提问下，偶尔，能从回应里窥见他的生活，那让你觉得新鲜又有趣。

        他真是个勾人心弦的宝藏。

        小叔起的很早，比起你这个高三生也不遑多让，当然，他睡的也很早，作息习惯像个年过古稀的老头子。

        他的数学很好，能轻而易举地解开你抓心挠肺也想不明白的数学大题，英语却是弱项，不太肯开口以口语回答你。

        他最近在看的书是推理小说，常吃的晚饭是食堂的清汤面，他在学校门口的便利店做小时工，一个小时15块钱。

        你将这些情报截屏下来，新建了个相册放好，你其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只能姑且以“日后带他出去玩时，更方便照顾他的感受”这个理由来说服自己。

        03

        小叔一个人先回老家去了。

        爸爸为了要等你一起却先留了下来。和接小叔来的时候不一样，亲自送走“年幼”的弟弟总让他多了几分担忧和惆怅。

        而这些天你们的聊天对话也逐渐朝着老家的风土人情而偏移，小叔给你拍了许多照片，你又看到了和记忆力一样碧蓝的天。

        十一个小时的火车对你来说实在是有些煎熬，车厢里的泡面味，人肉味，和喧嚣吵闹都让你头脑发昏。疲劳过度的爸爸早在屁股挨上座椅的那一瞬间就睡了过去，兴奋过度的你只能可怜巴巴把外套垫在屁股底下来减少几分旅途中漫长的煎熬。

        你想要和他说点什么，只是车上的信号让对话的双方变得被迫神出鬼没起来，你也只能无奈地放下手机。

        你深觉得有几分无聊，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平日里无聊的时候自己都在做什么来排解。你只能翻着无法联网的手机相册里那几张聊天截图来回地看。

        也……一直在想他。

        04

        就在你睡过一觉，吐了两次，浑浑噩噩被爸爸拉着换了次车之后，你的脚终于踏踏实实踏在了老家车站的月台上。

        你的腿有些发软，若不是扶着巨大的旅行箱，你几乎要滑到地上。

        可就在你如此庆幸着的时候，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你的胳膊底下抽走了箱子，你被那股力道带着往前踉跄了几步，又被人从身后牢牢握住了肩膀。

        你闻到和车上混杂味道完全不同的，一股淡淡的香。那好像是老式洗衣粉的味道，若有若无的环绕在你身旁。

        于是奔驰在铁轨上十一个小时而躁郁不安的心终于找到了归乡。

        半搂在你身后的手臂在你站稳那一刻就收了回来，变成虚虚握在小臂下方，你抬起头，就能看到那张神色担忧的，清秀的脸。

        你借着他的力道撑住身体，勉强朝他露出一个笑。

        “小叔。”

        05

        显然，这个苍白脸色映衬下的笑容实在不是很能让人放心。

        小叔的眉头越来越紧了，他朝前面唤了一声，“哥，歇一歇再走吧。”

        因为之后还有三个小时的大巴车程。

        爸爸看了看逐渐昏暗天色，又看了看你，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你发现越是近了老家，爸爸的情绪越是复杂，但你不太懂那长长的一声叹息里包含着什么，那或许需要你用很长，很久的时间，才能彻底明白。

        你最终还是坐在了站外的长椅上。你的大脑一阵一阵的发昏，额头胀痛，但没有了颠簸的地面和拥挤的人群，喉咙间翻涌的酸涩就一点点消退了下去。

        小叔坐在了你的身侧，拧开一瓶温热矿泉水递给你，你抱着瓶子小口小口地抿着，恍惚间察觉到，原本吹过来的冷风，在他坐过来的那一瞬，都被挡在了你的世界之外。

        “小叔。”你又喊了他一声。

        没什么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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