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那串脏兮兮的棉花糖最后被沈煜吃的干干净净。
一向洁癖的青年一边吃一边哭，没觉得甜或者臭，吃进去只有满腔的苦和刀子翻搅心脏的疼。
第二天沈煜回到本家，把自己关在了卧室的笼子里。
蜷缩在被褥上，他开始想俞塘曾经对他说的话。
男人对身在笼子里的自己伸出手，让他出来，堂堂正正地做人。
那时候俞塘还对他说：“不要害怕，哥哥陪着你。”
他们还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小狗。
他相信了男人的话。
可是现在，俞塘却食言了。
“你是小狗。”沈煜缩在被子里，脸埋在掌心，呜咽：“你是小狗……”
这样反复地念着，就好像他多说几遍，俞塘就会醒过来骂他一样。
他这样在笼子里待了很久，直到宋城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意识不清醒了。
应激反应引起的高烧，出现幻觉，连日不吃不喝造成的严重脱水都险些要了他的命。
他本来就是个精神极度不稳定的病人。
之前好不容易被俞塘治愈，现在又以那么惨烈的方式失去了俞塘。
过大的心理压力早就让他不堪重负，彻底压垮了他的精神。
宋城看的着急。
把他带到医院里，治疗了一段时间，才让他稍稍恢复了点儿意识。
经过半个月的自我折磨，沈煜瘦的腮帮都凹陷下去，眼底的青黑让他整个人显得更加阴森，再不复之前的意气风发。
病房里有电视，沈煜开了电视看。
播到新闻频道的时候看到了韩子辰和云清的脸，听到他们宣布突破万难在一起的消息。
手指僵了僵，而后松动，按灭了电视。
与此同时，沈煜一直灰暗的眸子终于多了抹微光。
他跟宋城申请了出院。
之后把一直保存在太平间里，俞塘的尸体火化了，留了部分骨灰封在项链里，挂在了脖子上。
余下的按照宋城说的，放男人入土为安，给他立了墓碑，名字却没有刻在正中间。
而是靠左留出了一个属于自己的位置。
站在俞塘墓前，沈煜静静地看了会儿，没有说话，也没有落泪。
天空飘起了雪花，保镖给他打着黑色的伞，与他这一身月白相衬，越发显得惨淡凄凉。
沈煜伸出手去接了一片雪花，无神的眸子盯着那片雪花融化成水，感到丁点凉意。
心脏像是失去了感觉。
麻木、僵硬。
良久，他对手下说：“走吧，我们该回去了。”
*
回到家的沈煜恢复了正常。
正常地吃饭，正常的作息，很快就养好了精神。
然后在半年之后，亲手灭了韩家。
韩家根本就没有想到沈煜会突然发疯。
而且用的还是同归于尽的办法。
根本不考虑和上面机构如履薄冰的关系，直接埋伏炸药，把韩家的集团大厦炸成了渣。
然后还把韩家的所有“漏网之鱼”都一一绑架，让他们体验了长达七天生不如死的折磨，才大发慈悲地给他们一枪毙命。
其中韩子辰和韩家老爷子最惨，最后警方是从沈家养的猎狗食盆里找到的他们的骨头。
沈煜这次做下的事引发了全国轰动。
他成了全国通缉重犯。
被警局标注为可以直接开枪射杀的绝对危险分子。
而沈家也被国，家封禁，财产没收，几十年的基业全部败在沈煜手里。
可当事人却并没有任何感觉。
做完这些事，沈煜便将小公主交给宋城收养，自己戴着装有俞塘骨灰的项链，开着一辆房车，开始了逃亡旅行的生活。
他制作了旅行计划，把之前想的要和俞塘一起去的地方都去了一遍。
每到一个景点就拍照留念，然后贴在房车里面，贴不下了再装订成相册，小心翼翼地放在一个稳妥的地方。
晚上他会在房车里睡觉，闭上眼就会做梦。
梦到俞塘陪在他身边的时光，梦到男人笑眯眯地从口袋里掏出糖给他，再揉揉他的头发，喊他一声“小公主。”
梦到刚洗完澡，俞塘给他温柔地吹头发。
梦到俞塘给他做的番茄鸡蛋面。
梦到俞塘骂他打游戏菜，说第一次见到需要射手保护的辅助。
梦到摩天轮上的那个吻。
梦到那一声枪响后，满目的血红。
午夜，从梦里惊醒，沈煜都会大口大口地喘气，手指紧攥着胸口的布料，恐怖的窒息感让他以为自己马上就要死去。
然后，他就睡不着了。
一直睁着眼睛直到天亮。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整整一年，直到12月24日的深夜，沈煜终于结束了逃亡的生活，回到了曾经属于他和俞塘的别墅里。
这栋别墅，他在警方收公之前转给了宋城，所以才得以保存下来。
拿钥匙开门，沈煜的视线落在客厅里的一桌一椅上。
都保持着原来的摆设，没有人动过。
“沈煜。”
突然听到俞塘的声音，沈煜瞪大眼睛，看向落地窗前的躺椅，却发现那里空空如也，哪里有俞塘的影子？
“又是幻听……”
沈煜苦笑。
一年来，他出现过数次关于俞塘的幻觉和幻听。
每次都当真，却次次都不过是镜花水月，一碰就碎。
不过……也无所谓了。
沈煜走上二楼，推开卧室的门。
此时时间已经指向了12月24日晚上11时30分。
沈煜把抱着的相册摊开放在床上，又去换了身衣服洗了个澡，才接了杯水放在床头柜上，躺回床上。
这时候的时间是11时55分。
他从带着的包里掏出一个玻璃瓶，里面装满了白色的药片。
拿过水杯，沈煜仰头把至少几十数量的安眠药片就着水全部吞服。
而后平躺在床上，双手交叠在胸腹。
这是俞塘对他讲过的童话故事里睡美人的睡姿。
沈煜这样做起来，闭上眼睛，竟没有丝毫违和感。
药效发作，仿佛灵魂都在被剥离。
俊美的青年却勾着唇角轻轻笑了。
满脸释然。
——俞塘王子，你的睡美人公主睡着了。
——可以来吻醒我了吗？
等到警方顺着监控找到这栋别墅的时候，只发现了满屋子的旅行照片和一具已经失去了温度的尸体。
众人愕然。
最后只得判定沈煜为畏罪自杀，死亡时间：12月25日0时。
后来，宋城按照沈煜早前的交代，把他的骨灰和俞塘的葬在了一起。
两人的照片并列排在石碑上，再也没人能将他们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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