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 打探
午间。
从凌晨开始就一直不断做着苦工的众多工人们终于得到了暂时休息的机会。
上千名工人簇拥在拥挤的厂区食堂，一阵阵饭菜的烟火气从窗口飘出，虽然午饭并不丰盛，但这些工人却像是在吃山珍海味一样大快朵颐。
云可力放下碗筷，随后趴在桌子上，趁着还没上工的功夫悄咪咪的休息一阵。
这是他们这一天的功夫里唯一能够歇息的机会，厂区为了方便管理，将这些工人们每天十分钟的自由活动时间安排在了午饭结束。
尽管在这段时间里厂区守卫并不会限制这些工人的行动，但现在外面正是炎热的时段，刚吃饱午饭的工人们也不会选择到室外进行活动。
因此，几乎所有的厂工都会选择在午饭结束之后就地趴在食堂的桌子上稍作休息，从而稍微弥补精力。
吵闹的工厂食堂逐渐变得安静。
上千名厂工飞快的填饱肚子，纷纷趴在桌上打盹。
鼾声四起......
方痕行走在人与人的间隙中，环视四周，最终定睛在距离不远处的络腮胡青年身上。
“穆存？”方痕轻声道。
闻言，正在桌上打盹的络腮胡青年身形微动，缓缓的从桌上爬起，转身看向方痕。
“你是？”穆存向方痕投去疑惑的眼神。
“你父亲有些话托我转告给你。”方痕神情柔和。
闻言，穆存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异常诧异。
“我父亲？”穆存惊讶道。
“换个地方说话。”方痕点头。
穆存一怔，随后神色慌张的看了看身边的几个工友，确认他们熟睡之后，缓缓松了口气。
“跟我走。”穆存急忙起身。
在这座堪比监狱的工厂中，厂工私底下内外传话是绝不允许的大忌。
因此，穆存必须十分小心谨慎，恐怕隔墙有耳，让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当中。
穆存带着方痕离开食堂。
厂房外，穆存带着方痕找到一处阴凉，表情谨慎的看了看四周，确认四下无人。
“你是什么人，我父亲怎么会让你给我传话？”穆存上下打量着身前的方痕。
虽然方痕口口声声的提起他的父亲，但他却对方痕的身份十分怀疑。
毕竟，他从小到大都没有见过眼前的这张脸。
“我是你父亲新认识的朋友，他知道我要应招到工厂谋生计，就托我向你捎个口信。”方痕道。
“你不是村子里的人吧？”穆存满眼怀疑的看着方痕。
虽然他并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但眼前的事情涉及到厂区的禁忌，他必须额外提高警惕。
方痕表情不变，没有因为穆存的质疑乱了阵脚。
“我不是月升村的，但我的的确确是受了你父亲的委托，这是你母亲绣的手帕，上面带着你的名字。”
方痕从腰间抽出一块红底白花的手巾当做证据递给穆存。
穆存愣了愣，双手接过手帕，目光复杂的看着上面的花纹。
“妈......”穆存的眼睛渗出一抹晶莹的泪光。
这块手帕是他百天的时候母亲给他绣的贴身之物。
自从工厂将边境沙漠完全封闭之后，能有一块彩色的布料对这些与世隔绝的村民而言就已经是一件极为奢侈的事情。
所以，他的母亲才会将家里仅存的一些红布作为百天礼赠给他们兄弟几人。
“我父亲他们还好吗，我父亲有什么话想对我说？”穆存的眼中跳动着泪光，用略微沙哑的声音向方痕问道。
他已经两年半没有回过家了。
虽然他已经是一个成年的大小伙子，但他从小到大都没有真正的与家人分别过。
再加上他在姜振衫工厂里过着水深火热的劳苦生活，心里对家人的思念就变得更加深重。
“你的家人一切都好，你父亲很健壮，没有任何疾病。”方痕微笑道，看着穆存，心里泛起一抹同情。
“他这次托我见你，为的就是想让我告诉你家里一切安好，你父母和你的弟弟都很健康，不用过度的记挂他们。”
方痕语气平和。
“那就好！”穆存紧紧地攥着手帕，看待方痕的眼神不再像之前那样充满了警惕。
方痕沉默片刻。
“这两年多我整天都在惦记着家里，生怕我的父亲出些什么事情，但是因为上面的管制，我连工厂的大门都走不出去，我甚至想过，如果过一段时间我还是不能回家，我干脆就死在这个地方。”
“多亏你跟我捎来了口信，让我的心里好受了许多。”
穆存满眼感激的看着方痕。
“没什么，你父亲也帮了我很多忙，你不用太过忧虑，总有一天，你们一家人会团聚的。”
方痕柔和的语气安慰着穆存。
虽然穆存的年龄十分年轻，但他的容貌却是十分的成熟沧桑。
“谢谢你！”穆存感激涕零，不自主的握向方痕的双手。
尽管他现在还是没能弄清楚方痕的真实身份，但此时此刻，他对方痕却是完全卸下了心里的防备。
“你在哪个车间工作？”穆存问道，用衣袖擦拭着脸上的泪水。
“第二车间。”方痕道。
“第二车间......”
“原来咱们离的并不远，怪不得你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找到我。”穆存若有所思，一只手紧紧地握着方痕的手掌。
“有什么事尽管找我，虽然我在这儿的资历并不算高，但好歹我也已经来了两年半的时间，在一些人面前我说话还算管用。”穆存热情道。
“好。”方痕笑着点了点头，观察着穆存的眼神。
“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回厂房，等什么时候又能自由活动，我就来找你一起打球。”穆存看了看远处塔楼上的白色时钟，转身就要走向不远处的车间。
“等一等。”方痕忽然叫住穆存。
“还有什么事？”穆存停下脚步，转身疑问道。
“有一件事我一直想不通，所以想跟你请教请教。”方痕微笑，语调谦虚。
“什么事？你尽管问，只要是我知道的，我都告诉你。”穆存痛快道，对方痕露出一抹同样和善的笑容。
“你去没去过仓储区？”方痕问道。
“仓储区？”
“之前搬运石料的时候去过一次。”穆存思索了片刻，回答道。
“你问这个干什么？”穆存脸上的笑容依旧和善。
“没什么，只是随便问问。”方痕笑着道。
“你去的是哪个仓库？”方痕继续发问，同时观察着穆存眼神的细微变化。
闻言，穆存脸上的表情有所变化。
“我记得好像是G仓房，在玉工部厂区入口通道的正北方。”
“虽然仓库那边有时候会在玉工部抽调人手，但也并不是经常会有的事情，所以我对那边的情况也不太了解，上一次到仓储区搬运石料，也是几个月以前的事了。”
穆存道，看着方痕的眼神愈发变得凝重。
“这样啊......”方痕故作懵懂。
“唉，这个地方可真是麻烦，什么E区，G仓房，起的这些名字都是我们听不懂的话，真叫不能理解。”
方痕装出一副不懂得英文字母的模样，他看着穆存，眼中忽然闪过一抹深沉的光芒。
“诶？我听说这里所有大部门所有的片区都是从‘A’开始叫起，后面跟着一堆乱七八糟的名字。”
“那仓储区那边，排列第一的是不是也叫作‘A’？比如，仓库A区什么的，你到那里去过吗？”
方痕问道，脸上没有展露出任何异样的神态。
闻言，穆存微微皱起眉头。
“你问这些，到底是要做什么？”穆存的脸上完全没了之前的笑容。
他凝视着眼前这个看起来十分面善亲和的高大男人，提起有关仓储区的事情，心里微微有些发毛。
“不做什么，我就是偶然听你父亲说过他以前在仓库工作的事情，所以随便打听打听，没有其他意思。”
方痕解释道，口中所说的谎言略微显得有些敷衍。
穆存并没有因为方痕的解释放下戒备。
他战战兢兢的看了看四周，确认没有巡查队伍值守，一把拉住方痕的手臂，神情凝重的将他拽到高墙的墙根底下。
“实话告诉我，你到底要做些什么？”
“厂区的公示上写的清清楚楚，普通工人在没有厂区调令的情况下严禁跨区走动！”
“要是被发现，严重可是会被枪毙的！你可千万别做傻事。”穆存语气急促的警告着方痕。
虽然他并不清楚方痕打听仓储区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但作为在工厂里工作了两年半的老厂工，他很清楚在这个守卫森严的地方根本不能提及有关工厂的话题。
哪怕只是说说闲话，只要被上级的守卫发现，都会被处以十分严重的刑罚。
方痕表情不变，他看着穆存，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怎么会做出这种傻事？这儿的每个部门都有人拿着枪看守，就算我对这个地方特别好奇，我也不敢光明正大的往人家枪口上撞，你说是不是？”
方痕用手掌轻拍着穆存的肩膀。
闻言，穆存脸上紧张的神情稍稍释怀了几分。
“不管怎么样，你可千万不能做傻事！”穆存对方痕再三提醒，心中仍旧担忧方痕会做出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放心！”方痕笑的憨厚。
见状，穆存稍稍松了口气。
“开工的时间快到了，我得先回厂房去，今天还得多谢你替我父亲传话，如果有机会回村，一定好好儿的招待你！”
穆存伸出双臂抱了抱面前的方痕。
“一定！”方痕点头。
二人道别。
穆存匆忙离去，脸上的神情十分复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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