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较劲
圣诞夜。
许鹿将失恋的孙嘉芋领回家,两人蹲在颗刚拼好的圣诞树前,对着说明书,专注地挂起缀饰。
一串松果被挂上枝桠。
许鹿叼着颗棒棒糖,将孙嘉芋脚边的啤酒拿开,道:“你这都第几瓶了?”
“男朋友都没了,还不让人喝酒了。”孙嘉芋一把摁住那罐酒,嘟囔着,人已经有些微醺了。
“你真舍得跟徐蔚森分手?”夺酒不成,许鹿干脆剥了颗巧克力,塞她嘴里,“他不是一直对你挺好的么?
岂止是好,日日鞍前马后,都快将人捧成女王了。
“再好有什么用啊?没有担当的男人,不分手,留着跨年么?”
孙嘉芋冷哼一声,“人家是高知家庭,看不起我这个暴发户的女儿,他又只会在中间和稀泥”
“呵暴发户!暴发户咋了,没偷又没抢,凭什么狗眼看人低!”孙嘉芋冷笑着,又喝了口酒,眼角有点湿润。
许鹿轻拍着孙嘉芋的脑袋,像哄小狗那样。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将各种甜食一股脑拿出来,摆在孙嘉芋面前。或许,吃点甜的,心里就没那么苦了。
“提到跨年,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哎——”
孙嘉芋忽然看向许鹿,又哭又笑的,表情诡异道:“联谊会,你去帮我凑个人头?”这是她第一次参与组织大型活动,出不得半点岔子。
“还需要凑人头?”许鹿拿了串铃铛,继续捣鼓圣诞树,“往届不都人满为患吗?”
“是啊,可今年学生会又要举办什么跨年演唱会。”
孙嘉芋扯了张纸巾,擦掉眼角的泪痕,准备起身去洗把脸,“你知道的,陈念沂就是块吸铁石,只要他在,人就都跑他那儿去了。”
那三个字在许鹿心里刮过。
她手上动作一滞,银色铃铛没挂稳,从树上掉下来,摔裂了。
自从那晚,那通无人接听的电话后,陈念沂便在她的世界里,失联了。
听说,他忙着准备计算机大赛的决赛,还要抽时间排练,也依旧在四处兼职
这大概,就是学神和咸鱼的世界,隔着永远也跨不过的深海。
许鹿盯着那个铃铛残骸出神,然后捡起来,扔进了垃圾桶。
她从圣诞树前爬起来,翻出遥控器,随手调了个音综节目。
但空落落的感觉,刚被热闹的音乐稀释,她就看见节目里那个熟悉的身影。
下意识想换台,遥控器已经被刚起身的孙嘉芋,踢到几米外去了。
电视里,“溯”乐队的表演正高潮迭起。正是此前,她在排练室见过的那个节目。
舞台很炸,舞美,灯光,造型都配合得极好,呈现效果不输大牌乐队。
但她的视线,却聚焦在那两抹刺眼的红上。
陈念沂穿着身红色夹克,而赵琦越则是红色长裙——明眼人一看,便会认为是情侣装的那种。
“对了,我刚怎么忘了,”孙嘉芋洗了把冷水脸,整个人骤然清醒了,“陈念沂的表演,你应该也要去看的吧?”
收回视线。
许鹿撕开袋薯片,清脆的嘎嘣声后,她利落地道:“不去。”
孙嘉芋瞄了她一眼。
“不去挺好的,听说有个互动环节,是‘溯’乐队找观众上台互动pk,赵琦越那么喜欢秀,指不定到时候,把你这个眼中钉点上去,看你怎么出糗。”
“”
“那联谊会的事就这么说定了。”孙嘉芋双手捏着许鹿的脸颊,“到时候咱们就穿上漂亮的小礼服,迷死那些人。”
“”对上孙嘉芋冲过水后,肿得越发透亮的眼睛,许鹿心一软,苦笑道,“好的。”
跨年这天,许鹿特地回家换了身衣服,意外撞见钟曼,又被她拽出去弄了个头发。
匆忙赶回学校时,孙嘉芋却连个影子也没有。
“场地布置出了点意外,已经发了通知,推迟到三天后了。”孙嘉芋忙得晕头转向,竟忘了通知许鹿了。
“需要我来帮忙么?”许鹿被冷风吹得打颤,搓着手问。
“别,这里乱着呢。”孙嘉芋说,“外面冷,你先去旁边的礼堂呆着,我过会儿来找你。”
风的确有些凉,嗖嗖地往领子里灌。
钟曼定制的这件新礼服尺寸大了,挂在身上,空荡荡的。
大概是这段时间天天泡图书馆,静水深流的日子里,变化来得悄无声息。
直到衣服上身,许鹿才恍然察觉,自己竟瘦了那么多,脸上不明显,但腰身都纤细了不少。
掐断电话后,许鹿把大衣领口竖起来,裹住脖子。
这里离繁华的校园路,有二十分钟路程。四周又都是教学楼,除了礼堂,还真没地方可去。
许鹿盯着礼堂前的宣传架。
上面是跨年演唱会的节目单,第一个表演嘉宾,便是“溯”乐队。
视线往下,的确有个互动环节。
但跟孙嘉芋说的不一样,只是观众间互动抽奖。她暗笑自己草木皆兵了。
许鹿掐着时间,等开场节目结束后,才走向礼堂。
在门口登记了后,她推开礼堂后门,抬眸望去,霎时间却顿住了脚步。
舞台上,那个穿着黑色夹克的人,不正是陈念沂。
不知为何,表演因故延迟,这会儿,才恰逢开场。
犹豫片刻。
许鹿还是在最后一排,靠中间的位置坐了下来。
“溯”乐队表演的,是一首原创快歌。
气氛沸腾,如火山喷发。
许鹿被一团炽热火焰包裹,几乎听不清主唱的声音。
旁边,几个女生近乎疯狂的呐喊,更是此起彼伏,不断撞击着她的耳膜——
“陈念沂简直鲨疯了!”
“天呐,快快快,给我个氧气瓶!”
“他好冷啊,不过我好爱!”
震耳欲聋的声浪中,许鹿将视线定在那个,冷得格格不入的人身上。
许久不见,陈念沂清瘦了许多,黑色夹克挂在肩宽背阔的骨架上,稍显空荡。
现场沸反盈天,而作为焦点的他,却不为所动。
他敲击着键盘,神色淡然,偶尔和声两句,视线扫过台下,空茫而淡漠。
像一座,悬浮在汹涌海面上,平静而幽微的森林。
一个不断被加深的谜。
一曲结束。
空气并未冷却下来,有人高呼着安可,有人上台送礼。
短短半分钟,陈念沂怀里便被塞了十几样东西,有花,有信,甚至还有护嗓片。
但他并不恃宠而骄,也没过分回应,只平静地颔首致谢,这不冷不淡的态度,反倒惹得仰慕者更加疯狂。
后台。
李言愤怒地盯着陈念沂,将他那堆东西,挨个翻了一遍。
然后,他打开那盒护嗓片,剥了一颗,吞进嘴里。
“早知道一张冰山扑克脸,就能得到垂青,”他咬牙切齿,含糊着道,“我还瞎互动什么!”
“我倒是觉得,你不如先去整个容,这样可能会更立竿见影。”赵琦越调侃着他,余光却始终落在陈念沂身上。
自从酒吧那件事后,陈念沂便对她疏远了很多。
排练虽依旧如常,乐队相关的问题也是有问必答,但他不会再跟她谈笑风生,甚至连一句多余的废话也没有。
可是,不管他多冷,她那颗心都依然滚烫。
赵琦越拿了瓶水,刚要朝他走过去,便见人已经往外去了。她被进出的工作人员挡了道,还没跟上去,人就消失在了入口处。
这边,陈念沂任由那群人打趣,沉默地离开喧闹世界,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倚靠着。
他摸出手机,里面已经堆了数条跨年祝福的信息。
他划着屏幕,想先看看某人是否也发了。
划到一半,忽然停了下来,像是在害怕什么。
于是,陈念沂又从头开始,一条条,挨着点开那些信息。
但直到最后一条,也没见到他最想看的。
他将手机搁回兜里,拿着瓶水喝了几口,盖子也没拧好,便搁回了桌上。
又瞄了眼手机里那个对话框,依旧没有新信息进来。
再次抬手去拿水。
一个没留神,瓶身被他拂倒,水顺桌而下,淌了一地。
他盯着这一地狼藉,心底莫名生出烦躁。
还没来得及清理眼前的这团糟,便被主持人强行拉去救场去了。
原本规划的抽奖环节,出了岔子,写着观众名字的互动抽奖箱不见了,主持人便只能临时点人上去。
陈念沂因观众呼声太大,成了点将人。
他扫了眼台下,见赵琦越不知何时跟了出来,高举着一双手,便随口挑了她上台。
台下观众原本还闹腾得很,但一见对手是气场很强的赵琦越,也不知是害羞,还是害怕,立刻鸦雀无声。
于是,只能临时抓人。
一束灯光,在观众席游走,一张张被放大的脸孔,在屏幕上闪过。
陈念沂漫不经心地喊了句停,结果屏幕竟被定格在观众席旁,一个吉祥物玩偶上。
台下哄堂大笑。
“陈大少,你能不能认真点。”主持人抹了把额头的汗,哭丧着脸,恳求道。
“好。”
陈念沂嘴上应着,但神色依旧懒散,他摸出手机看了眼,半撩眼皮,正要叫停。
不经意掠过屏幕的瞬间,视线却定住了。
他朝观众席最后排望去。
像是确认了什么。陈念沂俯身,在主持人耳边低语了几句。
而后,大屏幕的画面,便定格在某个高马尾,肤色极白的女生身上。
望着屏幕上那张略带迷茫的脸,陈念沂心底那股烦乱,倏然烟消云散。
被选中的许鹿,却是脑袋一懵。
“同学别怕,随便表演啥都行。”主持人见人没动,试图缓解她的紧张,“哪怕你随口讲个段子,这个大奖,也许就是你的囊中之物了。”
进退两难。
许鹿深吸口气,将外套脱下,在齐刷刷的目光中,硬着头皮上了台。
台上,和赵琦越并肩而立。
许鹿举止大方,毫不怯场。而娃娃脸又让她频添了几分观众缘,尤其淡笑时,那双梨涡,天生带了些亲切的灵动感。
于是,台下便有人替她说起话来:“跟乐队的人pk,不是为难别人吗?”
也有人反向安慰:“没事,跟专业人士pk,输了也不丢脸。”
主持人反倒望向始作俑者。
“陈念沂同学,你有没有什么鼓励,或是安慰的话,要对这位,被你钦点的选手说。”
陈念沂低下头,不着痕迹地笑了下,而后一手抄兜,一手拿起话筒。
“反正,怎么都是输。”他一开口就要把人呛死。但话虽难听,整个人倒是有了几分人气,“那不如,就让大家乐一下。”
许鹿憋着气,朝他一笑。
“谢谢您的鼓励,”满室哄堂笑声中,她咬牙回道,“我尽力。”
话音刚落,赵琦越温柔的嗓音便传入耳朵里。
“这位同学不用怕,本来就是闹着玩,图个热闹,你不必太紧张。”宽慰完许鹿后,她又转向主持人,“那我就随便弹首钢琴曲吧。”
赵琦越端坐在钢琴旁,行云流水,演奏完了一首世界名曲。
台下,掌声雷动。
轮到许鹿了。
主持人替她捏把汗,正琢磨着,是否要把写好笑话的纸条塞她手里,便听许鹿从容道:“那我也弹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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