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娃娃和小熊跳舞（6）
岑牧也因为苏筱的这句话陷入了沉默，于是等谌光按照岑牧的要求去吩咐完事情进来时，面对的就是三人相顾无言，更为沉闷的气氛。
好在谌光同学神经粗，最大的优点就是耿直，耿直到丝毫不会察言观色。所以，他径自走到审讯桌前，拿起苏筱手里的记录本尽职尽力道：“苏副，我来记录吧。咦，这不是已经招供了么？”
无视了岑牧和苏筱有些微妙的神情，他咬词清楚地念道：“杀人动机：因为楼上的住户许元功和许金山父子每天晚上都制造出很大的噪音，嫌疑人袁洪福因常年被影响睡眠质量，已出现精神衰弱的前兆。案发当晚，许氏父子又吵到很晚，嫌疑人忍无可忍上楼找两人理论，争吵间失去理智，将两人砍死。受害人黄秀秀前来阻拦，也被他一斧子砍翻在地，但因其对黄秀秀不存在怨恨，故没有再对黄秀秀下手。”
这一言难尽的供词听得苏筱有些牙酸，亏得谌光还能一本正经地念出来，果然念完，谌光也琢磨出不对劲来了。
目光落在袁洪福佝偻的身体上，谌光耿直道：“老先生，您是说您是激情杀人？在和许家父子打斗的过程中，把他们给砍死了？这……这不科学吧。”
苏筱清了清嗓子：“袁洪福，我再问你一遍，你在给谁顶罪？你要知道你这么做是没有意义的，真相我们迟早会查出来。你除了得个伪证罪，什么也得不到，倒不如将真相说出来，替真凶赎罪。”
袁洪福眼皮都没抬一下，“真相就是我说的这样，真凶就是我，而我不觉得我需要赎罪。”
他摆出这么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苏筱只能苦笑，对方是个这么大年纪的老人，自己就算是有一些手段和技巧，也没法用在他身上。
“那么，我们会尽快为您安排测谎。”
苏筱扭头看向岑牧，飞快想明白他的意思后，不得不承认岑牧的能力在自己之上，他居然能在这么快的时间内就想出了这么好的办法。
在侦查阶段和审查起诉阶段，可以对犯罪嫌疑人进行测谎，但测谎结果只能用来排除犯罪嫌疑人有罪，而不能用来认定其有罪。
基于以上的规定，测谎在一般的案件中作用并不大，但用在这个案子上，用在袁洪福这个人身上却是格外的合适。
解决完这桩事，岑牧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走吧，化验结果应该出来了，我们该去开案情讨论会了。”
三人到达会议室时，张法医已经到了，他虽然昨夜忙了个通宵，但回去睡了一上午，现在看起来精神奕奕，还有精神打趣他们道：“哎呀，你们几个的脸色看起来很糟糕啊。”
此言一出，岑牧面色一僵，顿时紧张起来，一把拉住苏筱就问：“天呐，我看起来真的很糟糕吗？你有镜子吗？”要知道沅沅最喜欢的是他的脸，他刚刚可是刚和沅沅见过，要是他现在很丑的话，岑牧觉得自己有点心塞。
苏筱嘴角抽了抽，她都还没有紧张，你一个男人这么紧张是怎么回事啊。苏筱很想掐着他脖子疯狂摇，边摇边喊：“队长，你清醒一点，你的画风很不对啊！”
然而想象是想象，她真正做的是默默打开手机，点开里面一个叫化妆镜的App，递到岑牧目前。
岑牧连忙凑过去对着手机屏幕左右照了照，而后长松了一口气，一副“小女怕怕”的模样拍了拍胸口：“还好还好，还是好看的。”
苏筱这次连眼角都开始抽搐了，看他这副模样，目光从他那确实很憔悴的脸上移开，决定还是不要告诉他，那个App自带美颜功能了。不然她怕自己会被迫面对一只“尖叫鸡”。
不仅如此，生怕谌光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她第一时间看向张法医，坚定地将话题转到正事上：“化验结果出来了，有什么新发现吗？”
“还真是有不得了的发现。”张法医将手里的化验报告递过来，“许元功和许金山的血液中除了酒精还检测出了残留毒品的成分。”
苏筱双眸一睁：“许家父子二人都吸毒？”
张法医点了点头：“没错，当然从他们的身体状况看起来，服食的时间应该并不长，服用的也还只是大麻这种比较软的毒品。”
谌光顾不上惊讶，或者说自打他进了刑警队，惊讶的次数实在太多，多到他感觉自己都有些麻木了。所以，他只是木着一张脸，埋头刻苦地记笔记。
岑牧懒洋洋靠在椅子上，脸上的神情似笑非笑，张法医不由地多看了他一眼，有些不确定的问：“你早就知道了？”
岑牧点点头：“猜到一点，并不意外。”
张法医很是嫌弃：“我真是讨厌你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真不知道沅沅看上你什么地方！”
吊儿郎当的岑牧眯了眯眼，他忽然想起来，在学校的时候，这位张法医作为白沅沅的嫡亲师兄，也没少对白沅沅献殷勤。
他慢慢坐直了，嘴角那点似笑非笑成了皮笑肉不笑：“老张啊，叫声师妹得了，沅沅这么亲切的称呼，您还是别这么叫了吧。”
张法医惨遭飞来横醋，觉得自己冤枉的很。白沅沅是他嫡亲的师妹，比他小两届，但能力却很强，又生得好看，性格好。这样一个姑娘，谁会不喜欢？当年明恋暗恋白沅沅的人是不少，他当然也不例外，但也只是在有好感的阶段而已，因为很快他就发现白沅沅不是他能够追求成功的。
白沅沅乍一看是个很容易接近的朋友。但其实上那种亲和是对每个人都一样的不失礼数的客套亲和，所以白沅沅朋友很多但仔细想想并没有特别要好的朋友。
果然如他所料，一年过去了，并没有人得到美人的芳心。
然后，岑牧这个新生便入学了，作为白沅沅的旧识，他一进学校就仿佛一块牛皮糖一样，死皮赖脸地每天都跟在白沅沅身边，让其他对“窈窕淑女”好逑的君子门气得牙痒痒，更让他们没想到的是白沅沅居然真的和他在一起了。
一时间，众人都觉得岑牧能夺得美人芳心，是因为他够不要脸。当然后来白沅沅给出的回答是——岑牧长得好看。
当然，这话被当成了句笑话，毕竟大家都觉得“女神不可能是这么肤浅的人”。当然，别人不信没关系，反正岑牧是坚信不疑。
对张法医强硬地宣告完占有权后，岑牧切换自如地将话题转回正事上。
“如果许家父子二人都有吸食毒品的劣迹，那么有没有可能，在案发时他们处于神志不清的状态？”
张法医点了点头：“很有可能，尸体身上的伤口都是从右上往左下劈砍的，而许元功的身高在一米七五左右，如果许元功是清醒的状态，要造成这样的伤口，凶手身高至少在一米八以上，并且应该是个魁梧的壮汉。但如果许家父子当时已经嗑药磕得神志不清，那么即使是矮小瘦弱的人也可以完成这次犯罪。”
听到“矮小瘦弱”几个字，谌光笔下一顿问：“难道这案子真是那个袁洪福做的？”
苏筱却摇了摇头：“他的证词违和感太强，我还是更倾向于他是想为人顶罪。还是等测谎之后再说吧。”
“我也这么觉得，但我觉得他说的未必都是谎话。许家扰民是真的，现在人压力这么大，长年累月的无法安眠是非常可怕的一件事，那是比凌迟更可怕的折磨，会让人变得抑郁、暴躁。压抑到一个极点之后，如果再遇到一个刺激爆发出来，演变为一起不理智的激情杀人是很可能的。”
虽然他说这些的时候，还是一副坐没坐像，吊儿郎当的样子，言辞也带着一股轻描淡写的漫不经心，但大概知道他之前经历的苏筱却本能觉得，他应该经历过这样的痛苦。
岑牧表现出来的样子总会让人忘记眼前这人才不过二十五岁，谌光作为新人其实是很优秀的，不优秀也不会能进市局刑警队，但比他小了三岁的谌光在他面前真的像是隔了一道师徒的辈分。
这世间没有一口吃成大胖子的速成法，快速成长的背后，是一般人无法承受的代价。她或许有些明白，白沅沅为什么会选择他了。
岑牧并不知道苏筱想了什么，只是继续道：“所以，我们需要将许家所在的那栋楼里的每一户人家都作为重点排查对象。尤其是重点排查和袁洪福关系好，又曾和许家父子起过冲突的。”
突然，会议室的门被人重重推开，负责看着高军的刑警慌乱道：“岑队，那个高军精神状况不太对，试图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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