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章:字迹
薛如英听了,竖起了大拇指赞道:“桑桑还是这般厉害,只消一个照面便能看出死亡的真相。”
桑榆被夸的美滋滋的,“过奖过奖,不及薛寺直巾帼英雄。”
两个就这么难得吹捧起来,,也许是因为上次和崔叙谈心的缘故,她待崔叙和她比之前更亲近了。状态也好了很多,见她生了玩笑的心思,也乐的配合。
对着这个痛失所爱的好友,桑榆是真心地盼着她能走出来。
笑闹了一会儿,薛如英这才把目光转向崔叙,“桑桑能看出来死因我是明白的,那你又是如何知道陆昂是自杀的。”
要说是胡乱猜测的,她是万万不信的,崔叙有些自傲,面对证据不足的案子从来不会信口胡说,陆昂就算真的是自杀也是说的通的,可崔叙却是从一开始就看出来不对劲。
崔叙闻言,低头抿了一口热茶,幽幽道:“若陆昂只是自杀,也许我会被糊弄过去,可是坏就坏在,杀了他的人多此一举,留下了一封认罪书。”
“里面说了什么?”桑榆好奇的问道,她也听说了此事,但却没见过那封书信。
崔叙道:“大抵就是说他罪孽深重,以死谢罪之类,不过我在意的是他的字迹,那封信的字迹行云流水、力透纸背,不像是一个将死之人留下的痕迹。”
一个人的字迹可以看出心境,所谓字如其人说的也是这个道理,若陆昂真的抱着自戕的心态留下血书,那么他的字一定是犹豫不决、心思烦闷的,面对死亡,很少有人能做到坦然面对。
再则陆昂是不学无术之人,他的字本就不会好看到哪里去,而血书上的字,虽然刻意收敛,但崔叙还是能看出其中的几分韵味,那是一种沉稳、低调的痕迹,字里行间透露着挑衅和得意。
崔叙的阿耶在字画上乃是顶尖之人,宋先生又是闻名遐迩的文坛大家,长期熏陶之下,崔叙对笔法字迹的了解不可谓不透彻,只一眼便能看出其中的意味。
在那封血书送到崔叙手中的时候,崔叙就已经看出不是出自陆昂之手了,自然也猜测出他并非死于自杀。
薛如英听罢,想了想自己狗爪子挠过一样的字,沉默着没有说话。
桑榆也有些犯怵,她的字也属于只能认出意思,参透不了其中韵味的那种,实在体会不到字里行间的深意,还是莫要说出来丢人了。
崔叙见两人脸色有些羞红,善意地转移了话题,“我在想,既然有人想叫我们当他是自杀,那么我们就顺势而为罢了。”
陆昂是在牢中被杀的,能杀死的他人只有进出牢房的人,想追根刨其实很简单,可是查出来又怎样?他们摸不到背后之人,还会多一个顶罪的人。
薛如英眼睛一亮,“你是说我们效仿关头村的做法,来个回马枪?”
“不,走了也就是走了。”崔叙否认,“同样的计策第二次就不好用了,而且青山县人员不似关头村简单,我们瞒不过去的。”
“那如何是好?”薛如英泄了气,“总不能真的要丢下此事,一走了之吧?”
“不错,我正是此意。”崔叙道:“与其我们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给他们我们不管事的错觉,这里不是我们该呆的地方,长久下去也查不出什么,还不如尽早离开。”
崔叙一直在想,凶手杀了陆昂的目的是什么,陆昂只不过是一枚棋子,他的死无足轻重,而且死因也不假掩饰,甚至摆在了明面上,明明有很多伪装自杀的方法,可为何选择最拙劣的一种?
思前想后,他似乎明白了什么,杀了陆昂只是在告诉他,他随时可以杀死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这里发生的任何事都在他的眼中。
那个人正在看着他们。
桑榆这下也听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这里只是一个幌子。”
陆昂的死是在逼他们做选择,要么留在这里一直毫无目标的查下去,要么就借着陆昂的死将此事做个了结。
崔叙颔首,转头问她,“你还记得我和你一起去见岑先生的时候,他说了什么吗?”
桑榆回想了一下,“他似乎没说什么要紧的事,倒是对你的家事知之甚细。”
去见岑先生是在一个夜里秘密进行的,崔叙谁也没有惊动,只叫了桑榆陪同,他们在金吾卫的带领下,在一处僻静的破庙里见到了他。
彼时的岑先生有些狼狈,头上、身上满是脏乱痕迹,金吾卫都是一些精壮儿郎,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训练和执行任务身上,对于一个犯人,他们只是保证他活着,不会丢罢了。
生活方面却是不管不问的,岑先生以文人自居,身上带着一丝孤傲和清高,对于自己成为阶下囚一事完全没有自觉。
从他被抓到现在,一直表现的不急不躁,一副风轻云淡,等着人来谈判的样子。
一直到他见到崔叙,他才知道自己落在了何人手中,“吾当时谁,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崔寺正。”岑先生一见到崔叙就点出了他的身份。
崔叙的眼底闪过一丝锋芒,淡淡道:“久仰岑先生大名,某只是一介小吏,当不起岑先生的称赞。”
岑先生笑笑,一只手挽在身前,一只手垂在身侧,他的扇子在转移中弄丢了,现在手里没有东西,叫他有些不自在,“崔寺正何必谦虚呢?崔寺正不过入大理寺一年,便连破几桩大案,在长安城声名鹤起谁人不知?”
他似乎想起来什么,喃喃道:“难怪难怪,落在崔寺正和金吾卫之手,吾心服口服。”
崔叙见状,也不兜圈子了,直言道:“岑先生既然如此聪慧,必然猜出了某来此的目的,还望岑先生莫要知无不言。”
“哈哈哈哈哈。”岑先生大笑起来,“崔寺正莫不是在说笑?你应当知晓吾什么都不会说的,再说了,就算吾告诉你,你会信吗?”
崔叙也不恼,微笑道:“信不信某自有判断,你只管说便是。”
岑先生深深看了崔叙片刻,突然走到角落的火堆旁,长袍一掀,坐在木柴上,“崔寺正,实话告诉你,吾身后的人不是你能动的了的。”
他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桑榆,轻笑道:“你在长安冲冠一怒为红颜,私自调动金吾卫,借着被贬的名头来调查兵器一案,还真是用心良苦啊,主人若是知道的话,一定会很欣赏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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