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一章：生死
“我……”魏娘子还想说什么，突然痛苦地弯下腰，捂着肚子道：“乔郎，我的肚子好疼，我的孩子…… ”
乔山一怔，低头看去，只见魏娘子下身的衣裙浮现出了淡淡的红，一股腥味儿从她的身上蔓延开来，加上魏父流出的血，一时间整个院子里的空气都染上了异味。
乔山空有一身力气，却对生孩子一件事毫无办法，原本魏娘子还有一个月才会生产，魏父已经在镇上找好了稳婆，就等瓜熟蒂落，可现在魏娘子受到了刺激，怕是要生了。
“啊啊啊！”魏娘子痛到浑身颤抖，冷汗直冒，眼见着就要失去了知觉。
“救救她！求你们救救她！”乔山无助地对着村民们喊道，此时的他已经顾不上其他了，只要自己的妻子好好的，他可以做任何事，他双膝跪地，哀求着，“只要你们肯救她们母子，我愿意带着他们离开这里！我们再也不会追究阿耶之事。”
他知道这样做会对不起魏父，可是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若是可以，他愿意替魏父去死，可是现在逝者已逝，魏娘子又面临生产，一不留神可能就会一尸两命，他已经失去了一个亲人，不能再失去欢娘和孩子了。
他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魏父，压下心中的悲痛和怨恨，魏父视欢娘如命，在九泉之下一定会原谅他的。
魏娘子的哀嚎声已经越来越轻了，村民们面面相觑，若说不动摇那是假的，毕竟魏父一家世代生活在这里，魏娘子可以说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多少有些情分，之前死咬着不放，也只是想着将他们一家赶走，好讨些好处罢了。
村民中有个上了年纪的老人闷声道：“小五子，你去叫你四奶奶她们过来一趟，先让欢娘把孩子生下来再说。”？“哎，哎！”人群中，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连忙跑出去了。
乔山一听这话，抹了抹眼泪，连忙抱起魏娘子向厢房跑去。
村里的妇人来的很快，被称作四奶奶的老妇人，是村子里唯一会接生的人，只是先前他们对乔山有意见，魏父才会想着从镇上找稳婆。
她带着几个妇人手脚利索地去了后院，开始忙活起来，连前院地上躺了一个人都没有发现。
魏娘子的叫喊声又一次大了起来，魏家所有的烛火已经被点亮了，衬的魏父的死状更加凄凉，空气里仿佛侵入了一缕死寂的味道。
好半天之后，人群中终于有人说话了，“假的……都是假的，魏二郎你赶紧起来，你要是想走就走，我们不为难你们便是。”
“不行，不能放他们走。”一个村民抖着嗓子喊道：“魏二郎是考过秀才的，他现在死了，官府肯定要追究的。”
“没错。”村长也有些惧怕，“听说隔壁村子有个秀才死了，官府也派人去调查了，若是叫他们知道是我们杀了魏二郎，我们谁都别想跑。”
魏二郎只是一个童生，他年轻的时候也考过科举，奈何没有中榜，连考两次之后，他就失了信心，找了帐房活计，算不上大才之人。
这个时候朝廷对读书人还是很器重的，魏二郎的死也确实会引来县衙的关注，只是没有村民们想的那么严重，但这个时候的读书人在一字不识的村民们的眼中都是了不起的大人物，他们的担心也是有考量的。
“那怎么办？”村长家大郎也慌了，是他极力带人来找乔山的麻烦的，如今连累了魏父惨死，若真要追究起来，他是推卸不了的，“哪个混账东西吓这么大的狠手？不是说好教训一下就好了吗？”
这样的事谁会主动承认？那可是一条人命呐，若是承认了可是要偿命的！
有人提议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看咱们还是先将他们关起来吧？省的他们报官。”
“关？你们能关他们到什么时候？能关一辈子吗？”
“就是，莫要忘了，那个乔山可不是什么好说话的，别看他现在求咱们，那是因为魏娘子要生了！要是着波劲头缓过去，你看他能不能放过我们？”
“那我们如何是好？这，这县里现在还在找突厥细作呢，若是查到我们村子，乔山的身份和魏二郎的死是万万守不住的！”
村民们叽叽喳喳地开始讨论了起来，他们一辈子老实巴交的，从来想的都是怎么样在乱世中活下去，正如魏娘子说的那样，他们怨恨乔山，也不过是因为他们没有勇气上战场去报仇罢了。
他们在战争的折磨下丧失了太多的勇气，也积累了太多的不甘和痛苦需要发泄，如今魏父的死似乎是打开了他们仇恨的枷锁，将世界上最恶毒的想法加在了魏家人的身上。
村长家大郎听着耳边传来的叫喊声，心里的恶意在一步步放大，他淬了一口吐沫，恶狠狠道：“要我说，不如一不做二不休，我们只需要这样这样…… ”
“这？这不好吧？我们怎么能做这档子事？这可是忘恩背祖的事！”
“不然你说要怎么办？”村长家大郎瞪圆了眼睛，“若真叫他们离开，他们一定会去报官的，你们又不是不知道魏欢的性子，她是能做出鱼死网破之事的，到时候她再将乔山供出来，说咱们窝藏了突厥细作，咱们一个也跑不了。”
村民们被说动了，他们是看着魏娘子长大的，这个孩子打小就性子烈，曾经有人诬陷她弄丢了人家的羊，她连着三天没回家出去找羊，最后牵着找到的羊去那户人家堵门，非叫人道歉才肯罢休。
为此她连发了几天高烧，差点儿小命不保，是个不折不扣的犟性子，她与魏父相依为命多年，如今魏父惨死，保不准她会做什么傻事。
众人冷汗直冒，想到乔山的容貌和魏娘子有仇必报的性子，他们屈服了。
窸窸窣窣的交谈声在人群中响起，像是恶魔低语一般，无端地让人生出了寒意。？魏家的灯火一直亮到下半夜，一直到天快亮的时候，伴随着孩提哇哇大哭的声音，一道冲天的火光在魏家的前院冒出。
火光与后院的厢房只有一墙之隔，同样的火光中，有人新生，有人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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