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娃娃和小熊跳舞（1）
虽然明白心理医生就是这样，为了避免刺激患者，说话会比较含蓄，但白沅沅并不喜欢这种半遮半掩的询问方式，直接道：“没错，我在查案时，确实会采用带入犯人心理的方法，我虽然是编外，但大学读的是法医，也算是科班出身，受过专业训练的，不会分不清现实和虚幻。另外，因为童年的一些不太好的经历，我自学过很多心理学方面的知识。彻底走出当年的阴影，我应该做不到，因为我不想忘记，不想走出来。但我很清楚这一点并不会对我的日常生活造成影响。还有什么问题吗？”
她说得很快，谢医生愣了一下，显然没有遇到过她这样看似配合但其实一点都不配合，甚至比他更像医生的患者。
“如果白小姐有需要，可以再来找我，说起来我们都算是编外，也算是同事，就算不就诊，偶尔当个朋友聊聊天也是好的。”
白沅沅优雅起身：“不必了，谢医生看过我的档案应该知道，我的经历对我比较大的一个影响就是不爱交友。”
目送她干净利落地走出去，谢医生苦笑了一下，这位白沅沅女士，实在太过油盐不进，她看似将什么都说了，但其实什么都没说。她过于明显的抵触，说明她有所隐瞒？
手指划过她的档案，谢医生想了想，决定等那位岑队长来问的时候，让他再去劝一劝。但他没想到，岑队长并没有来问。
咨询室外，岑牧见白沅沅这么快就出来了，有些诧异。
“阿牧，我今天来只是想让你安心。我没有什么值得你担心的，但如果你非要担心我不可，那我不介意你多陪陪我。至于这样的关怀，就不需要了，我并不喜欢和陌生人聊天。”
被戳穿心思的岑牧没来得及心虚，便被她这话哄得心花怒放，于是便彻底断了再找心理医生的念头。
至此，亓官毅一案在他们这里算是彻底画上了一个句号。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两人都按部就班地工作着，毕竟陵城是个治安不错的城市，大部分时候还是很太平的。刑警队最近处理的都只是一些打架斗殴的案子，虽然也接了几起非正常死亡的报案，但最后都被证明是意外或是自杀。
岑牧最近一直忙得是那个溺死在河道中的女童的案子，眼看了时间过去了近一个月，寻找尸源的启示也发了出去，善良的网友们很热心地进行了转发，然而就是一点消息也无，仿佛这个孩子是石头里蹦出来的一样。
大概是日子太过平静，在节假日前夕，岑牧竟然再次对“刑警的看电影”定律发起了挑战，虽然电影有些无聊，但好在直到电影看完，手机都安静如鸡。
挑战成功的岑牧有点膨胀，不想却是“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凌晨两点，电话铃声如催魂一样响了起来。
昨晚因着是假日，所以某人有些不知节制，闹得很晚。如今刚睡下没多久的岑队长整个人如同诈尸一样直挺挺坐起来，差点凭本能挂断电话，幸好大脑还有那么一丝清明，知道这个点会打到工作手机上来的电话一定是很紧要的事。
闭着眼，艰难地按下接听键放到耳边，电话那头传来值班警察火急火燎地声音：“岑队，安兴区黄石镇红星小区发生了一起灭门惨案，您能赶紧去一下吗？”
岑牧猛地睁开眼，迷糊的大脑短暂地清醒过来：“行，你给我发个定位，我尽快过来。通知苏副队和张法医了吗？“
“正要通知了。”
“行，那你通知完他们，把案件的基本资料发到我邮箱，我路上看。”
挂了电话，岑牧翻身下床，只觉得大脑有些木，他拍了拍脸，打算去冲个冷水澡让自己快速清醒过来。
这种强行挑战生物钟的行为必然要付出代价，岑牧冻得瑟瑟发抖地从卫生间出来却发现床上端端正正放着给他准备好的衣服，白沅沅却不在房间里了。
正疑惑着，白沅沅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走进来：“提提神顺便也能暖暖身子，你现在可不能生病。”
被关爱的岑队甚是感动，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他家沅沅真是太好了！有女朋友真是太好了！
抓起白沅沅给他准备好的衣服，岑队手脚麻利地套上，然后牛饮一般灌下一杯咖啡，伸手搂过白沅沅亲了一口，蹭了她满嘴咖啡味，然后风风火火地抓起包包出门去了。
白沅沅显然对他这种热情早已习惯了，很多人最初得知她和岑牧在一起时都会觉得诧异，毕竟她是出了名的性格冷淡，而岑牧拥有能和任何人快速熟络起来的热情，这样的两个人自然是怎么看都不搭。
她大学的室友就曾问过她，会不会觉得岑牧很吵。她是喜欢安静，会远离一切热闹，因为他们的热闹是试图将她从安静的世界里拉出去，她自然是不愿意的。但岑牧不一样，他身上的热情对她来说是一道光，照进她黑暗的房子里，让她不用走出去也能感觉到温暖，所以她想要去靠近。
微微笑了一下，白沅沅抽出纸巾擦了擦嘴，重新上床睡觉。
岑牧开着车上了主干道，按照手机上的定位开过去，这时一条邮件提示跳出来，看到标题“案件资料”几个字，岑牧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一件蠢事。
这段时间他享受惯了白沅沅的接送，平时去现场就坐苏筱的车，让他膨胀了，潜意识里竟觉得自己是个有专业司机的霸道总裁了，居然想着在路上自己可以看资料。
红星小区是个老小区，很富有老小区的特点，比如花坛里种满了菜，又比如很多住户公然搭了鸡窝养鸡。一路走过去，岑牧充分体验了一把什么叫鸡飞狗跳。
半夜三更的时间，案发地点楼下却站满了人，爱看热闹简直像是写进人类基因里的，一眼扫过去，发现不少头发花白的老人，岑牧也真是佩服他们，一把年纪了精力还这么旺盛。
走到警戒线前，对维护治安的民警亮了警官证，果然，离得比较远的苏筱和张法医还没到，倒是谌光正面色苍白的站警戒线里等着。
“你怎么也来了？”岑牧有些诧异，他一开始也想叫谌光的，但想到谌光之前看到尸体吐成那个德性，这次又是灭门案，这大晚上的叫他来吐到脱水实在太残忍了。
谌光声音恹恹，如同一朵娇弱的小白花：“我……我家就住旁边。”
好吧，这就是命了。岑牧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你说你逞什么强，非得进去干嘛呢？”
被他这么一说，现场的场景又浮现出来，谌光连忙深呼吸一口：“我……我是个警察，得适应。”
岑牧无言以对，接过他递来的手套，边戴边往里走，随口问：“案情是个什么情况？”
谌光一丝不苟地汇报道：“发生命案的是顶楼的503室，报案人是楼下的住户，报案人睡到半夜感觉到屋顶漏水，开了灯一看发现是血，吓得连忙报了警。110接警后第一时间安排了警察过来，警察破门而入后，发现一家三口都倒在血泊中。两名男子确认已经死亡，女性被害人尚有生命体征，已经送去医院抢救了。初步怀疑是一起入室抢劫案。”
“怎么判定的？”
“屋子里被翻得很乱，值钱的东西都没了，而窗户是开着的，窗沿上有半枚血脚印，楼顶天台的栏杆上也发现了线索捆绑过的痕迹。”
老小区没有电梯，说话间，两人爬到了顶楼，503室的房门前守着一名警察。岑牧出示了一下警官证，只是站在门口便已经有浓郁的血腥气便扑鼻而来，里面的情况有多惨烈可想而知。
回头看了一眼脸色可以去和白无常比白的谌光，岑牧本着保护后辈又不打击后辈的原则，睁着眼睛说瞎话道：“我进去看看现场，你去下面等苏副和张法医吧，这两人路痴，可别迷路了。”
谌光不知是把智商给吐了，还是自己也想找个台阶下，总之很听话地转身下楼去了。但跑了两步又回来从自己的哆啦A梦包里翻出双鞋套塞进岑牧手里，这才再次转身。
岑牧有些哭笑不得，穿好鞋套深吸一口气，搓搓脸，拉开门。
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被眼前的现场惊了一下，杂乱的血脚印几乎布满了整个屋子，简直像是有人在进进出出并且还绕着屋子跑圈一样，正常的案发现场绝对不会这样，他第一反应就是凶手刻意破坏了现场，这可真是糟糕了。
岑牧又扭头去看门外，门口放着一块地垫，颜色偏深，乍一看似乎没什么，但仔细看便会发现上面有厚重的，似乎是有人将鞋底的血在上头仔细地蹭掉了。难怪门外一点血迹都没有，这个凶手有点聪明。
案发地点似乎就在客厅，重伤的女性被送去医院了，两名男死者还保持原样躺在血泊里。一旁砍在地板上入木三分的斧头应该就是凶器。他小心翼翼地避开满地血脚印和翻得到处都是的东西往里走，踮着脚绕到死者身边，他蹲下来仔细打量了一下尸体的情况，不觉皱了皱眉。
入室抢劫的犯人按说只是为了杀人求财，对户主并不存在恨意，可这两名死者身上的伤口，那真是每一斧都铆足了劲儿，生怕不能砍死对方一样，年老些的这名男子脖子都快被砍断了。当然也有意外，有些穷凶极恶的犯人会因为主人家看到了他们的脸，受刺激之下下死手。
岑牧移开眼，目光落到那把砍在地板上的木头，看了一会儿，他伸过手去握着斧柄，试了一下却发现拔不出来。他目光闪了闪，大概是因为这样凶手才没有把凶器带走吧。可是，凶手为什么会用这么大力气把斧头砍进地板里呢？
他忽然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这可能不是一起入室抢劫案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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