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透明人（11）
岑牧终究是没能踹开门，这木槿苑是个高档小区，别的不说，门锁可是结实牢固得很，眼看他连踹了几脚门都纹丝不动，谌光可算机灵了一回，连忙对着墙上的小广告拨打了一个开锁电话。
不多时，锁匠来了。发现要求开锁的是两名刑警后，也算见过些市面的锁匠心情顿时又紧张又兴奋。
眼看这番动静引得楼中其他的居民都探头探脑地看热闹，岑牧心中烦恼，连连催促锁匠。
好不容易等得锁开了，他一秒也不多等，推门而入，但只一眼，甚至又谌光都未来得及看清屋中情景，他便又将门关上了，一脸严肃对谌光低声道：“通知中心区的刑警队，派几名警察过来，是命案，最好带上法医。”
谌光一愣连忙亮了警官证，将围观的居民劝退到三米之外。然后从包中取出鞋套口罩并一套简易的取证工具递给岑牧，接着又从包里取出个简易的隔离条，在门口拉了两道。这才开始打电话。
岑牧被塞了一手东西，惊讶之后忍不住多看了谌光两眼，这小子是哆啦A梦吗？不觉失笑，但也多亏他准备的这般齐备，迅速穿上完毕后，他这才小心翼翼地重新开门进入。
即使带了口罩，屋中那腐败的臭味仍是令他感到一阵不适，不得不再次感慨一下木槿苑的门的确是高档货，不仅结实而且在隔绝气味方面也很优秀。屋中这么大的味道，站在屋外竟只能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臭味而已。
目光扫过客厅正中那个早已冷透了的炭盆，岑牧憋着气，冲过去先打开屋里所有的窗户，对着窗外大口呼吸了两口新鲜空气，这才重新带好口罩，走向沙发上还保持着倚坐姿势的那具尸体。
死者是名老太太，看穿着打扮瞧着和监控视频中拍到的那个老太太很相似，但和监控画面中比起来却瘦得脱了相，几乎瘦成了一具皮包骨的干尸一般。
岑牧简单地查看了下尸体，老太太的尸体上没有明显的外伤，颈部没有损伤和勒痕，眼球也没有充血，在加上屋中烧的炭，看起来倒真像是一氧化碳中毒死亡的样子，但他敢肯定不是。
当初上大学的时候，白沅沅的专业课他可是能蹭就蹭的，这种简单的理论知识当然难不倒他，他到现在还记得那个地中海的教授说了，一氧化碳中毒的人，尸体皮肤会呈现出鲜艳的粉红色。
特地封闭房屋，又烧上炭盆，做出死者烧炭自杀的模样，显然这是一个他杀案件了。
给案件定了性，岑牧换了双手套，推开卧室门，和客厅的空荡形成对比，卧室里被翻得一塌糊涂，好在那个“醉鬼”只是拿走了贵重物品，租房合同这种不值钱地东西被随手扔在地上，岑牧很快便找到了。
乙方的签名是李秀娟，应该就是外头那位老太太的名字。合同最下头还附上了房东和这个李秀娟的身份证复印件。
岑牧连忙摸出手机，拍了两张照片发送给局里的技术员，让人迅速查一下这两人的基本信息。
岑牧又翻找了一会儿，可惜却没有再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算起来，其实到现在也没有直接证据能够证明这位李秀娟老太太和孙良国有关系。一切都只是他们的推测。
正要走出卧室，突然被床头柜上放着的一个杯子吸引了目光，这玻璃杯外头套着的一个毛线织的杯套，花纹颜色都和自己在孙良国家中见过的那个杯套一模一样。
将杯套取下装进证物袋，他走出卧室，打算再去别处找找。
“队长，刑警队的同志到了。”随着门被打开，谌光的声音传进他耳中，岑牧反应过来连忙要阻止，可惜已经迟了。
走在最前头的谌光就这么和沙发上干瘪的老太太尸体打了个照面。
岑牧苦笑着看他一张脸唰得一下血色全无，然后捂住嘴跌跌撞撞推开他身后的警察，跑出去找地方吐了。
“新人有点脆弱，让各位见笑了。”岑牧打着哈哈，将几位已经是熟面孔了的警察迎进来。
为首的那位老警察瞧着岑牧也是苦笑了一下：“岑队长，您这边怎么也整出这么一出啊？”他指的是昨天那个小混混打架斗殴被捅死的事。
“大概咱们今年都流年不利吧。”岑牧摊了摊手，一指地上那具尸体，“死因我没瞧出来，但凶手想伪装成烧炭自杀。”
刑警队的法医听他这么说，随口赞了一句：“我听说岑队长是几个月前才空降来当刑警的，可您这眼力，一点不像是经验不足的样子啊。”
“不不不，我确实经验不足，能一眼看出来，全是托我女朋友的福，她学的是法医，我耳濡目染多了，自然就懂得了一些皮毛。”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炫耀女朋友的岑队长立刻无比自豪道。
现场有一瞬间的冷场，主要是法医同志一时间不知道这话要怎么接，好在这时岑牧的电话响了，大家都有种被救场的庆幸之感。
电话是局里的技术员打来的。
“岑队，查过了，那两人的详细信息我已经发您邮箱了。那个男人的信息没什么问题，老太太本身也没什么，但她儿子是有前科的，因为打架斗殴和赌博被抓过几次，不过，每次都不是什么大事，所以每次都关不了多久。儿子的信息我也一并发给您了。”
“非常优秀，案子破了请你吃饭！”岑牧毫不吝啬地夸奖完，火急火燎地挂了电话去看邮箱。
信息看完，岑牧只有一种感受——
虽然都说人之初，性本善，但有的人就是天生坏种，这位李秀娟女士的儿子葛强大概就是这种人。
根据资料显示，这位李秀娟老太太和孙良国祖籍一致，应该是旧识。两年前，老太太曾经报过一次警，说有人要打死她。派出所的民警赶往现场后，发现对老太太动粗的竟是老太太的亲生儿子。
当时老太太被打得很重，身上多处软组织受伤，胳膊骨折，还有轻微脑震荡。亏得李秀娟身子骨硬朗，换个身子弱点的老人家怕是早就一命呜呼了。
为此，葛强被拘留了三个月。
算算租房时间，距离葛强刑满释放后不足一个月，想来这个畜生儿子出去后并没有一丝要重新做人的念头，这才逼得老太太匆忙搬家。
岑牧拿着手机走出屋子，只见谌光煞白着脸，捂着肚子从楼梯间出来，估摸着苦胆水都吐出来了。岑牧看他的眼神不由多了几分同情：“你要不先回去休息吧，把平板给我，我查个东西。”
谌光固执地摇了摇头：“没事，我不过去就好，队长你要查什么？”
“查一下孙良国的就医记录，我记得他大概两年前住过一次院。”
“是的，前年七月份的时候，孙良国在家里摔了一跤，尾椎骨骨折，去的是附近的民生骨科医院，住了两个月的院。”
时间对上了，看来孙良国和李秀娟应该是在医院里遇见的。
岑牧闭上眼，默默在心中梳理整个案件的经过——
三个月后葛强刑满，继续找李秀娟闹事，李秀娟便来找孙良国求助。于是孙良国替她在自己小区隔壁租了房子，并每个月替她付房租。
葛强不知道李秀娟在这里，所以这两年里一直平安无事，直到两个月前，不知道葛强怎么发现了自己母亲住在此处，于是来此处闹了一次事，最后孙良国给了他一万块钱，将他打发走了。
想明白了这些，岑牧叹了口气，葛强轻轻松松便从他手中得了一万块，尝过了甜头，又怎么可能就此满足呢。
所以，一个月前，孙良国如往常一样来此，却被动了邪念的葛强给绑架了。但葛强没有料到孙家会那么大张旗鼓的找人并报了警，一时心慌，既不敢继续行勒索之事，又不甘心就这么放人。
于是便将孙良国囚禁在屋里，想着等风头过了，再打电话勒索，可没想到，孙良国竟因血栓突然暴毙。葛强这种烂泥扶不上墙的怂包本只为了求财，闹出人命是他完全没想过的。
不学无术的他根本不懂生前伤和死后伤的区别，只知道在尸体上胡乱捅了数刀，然后取走他身上所有值钱的物件，打算做成孙良国被劫匪劫杀的假象。然后……
岑牧睁开眼，发现自己梳理不下去了，然后葛强到底抛尸了没有？如果抛了，又抛在了何处？是抛尸地点太隐秘，一直无人发现还是很快便被那将孙良国抛尸于平房巷的人发现了，于是藏起了尸体？这人究竟是谁，为何要做这样的事情？
这一连串的问号，他都无法解答。
纷杂的思绪是被电话声打断的，看见是苏筱的来电，他接起来，边听那头苏筱的声音带着急切：“孙良国被抛尸的地方发现了新的尸体，我把照片发谌光邮箱了，你跟谌光赶紧过来吧。”
岑牧按着突然跳动个不停的眼皮，打开邮箱，一张图片映入眼帘，竟是——葛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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