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吓到我了
白沅沅按了按手里的遥控开关,家里顿时所有灯都亮了起来,一时间屋中灯火通明,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照亮岑牧无处躲藏的狼狈。
岑牧突然觉得智能家居什么的也挺讨厌的,要是普通开关的话,她就得一个个开,不会亮得这么整齐划一。
白沅沅站起身,面上带笑:“你做了什么亏心事,要对我行此大礼?”
岑牧被她笑得心里发毛,但好在他是临危型人格,总能于危机关头爆发急智。因此眼睛一转,计上心头,迅速装出一副醉醺醺的模样,干脆就坐在地上,大着舌头嬉皮笑脸:“沅沅,你……你怎么还没睡呢?“
白沅沅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他心虚自然不敢直视,没想到却听到了白沅沅略带哽咽的声音:“你是不是欺负我没有嗅觉?”
岑牧一抬头,看她眼圈都红了,顿时吓出一身冷汗,别说没醉,就算醉着也吓醒了。他吓得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却扯动身上的伤口,疼得他咬紧牙关抽了口气,强装无事:“沅沅,我和你开玩笑呢,我错了,你别哭啊。”
白沅沅也不说话,板着脸便上手扯她衣服。
岑牧连忙躲闪:“沅沅,你这么热情……这大门口的,不合适。”
白沅沅也不搭理他,手上用力一扯,直接崩掉了他几颗口子。衬衫大敞开来,带血的伤口暴露在微冷的空气中,白沅沅的声音却比气温更冷:“怎么回事?”
岑牧打了个寒颤,浑身僵硬,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刚想要解释,白沅沅却突然伸手抚上了他的伤口,毫无征兆地用力按了一下,疼得他抽了口气。
白沅沅冷着脸,嗤笑一声:“原来你还知道疼啊?”
岑牧顿时慌了神,他消失了三年回来,白沅沅都没有用这样的语气神情和他说话过,可见是真的生气了。
“沅沅,我错了,你别生气。”
白沅沅继续开嘲讽:“怎么不装了,你之前不是装得很开心吗?”
岑牧无赖地去抱她,又担心她甩开自己,因此非常心机地拿自己伤口往她身上蹭,果然白沅沅还是顾忌着他的伤的,只能被他无耻地抱住。
“沅沅,都是我的错。你生气的话,打我骂我都行,但别这么说话,别吓唬我行不行。”
“哟,岑队长胆子这么小,还怕吓唬?我还当你是吓大的,字典里根本没有危险和害怕两个字呢。”
“面对你,我胆子一向很小,也只有你能吓唬到我。”
心猛地一颤,白沅沅抿了抿唇,努力想板住脸,可心根本不受控制地软了下去,目光落到他的伤口上,再开口声音里的冷意消散了大半,不是方才装出来的哽咽,倒是真的委屈起来:“你这几天躲着我就是因为这个?你想瞒我到什么时候?”
岑牧心虚:“我……我是怕你担心。”
“可我不怕担心,我怕你出事,更怕……更怕你出事我却不知道。”白沅沅一低头,眼泪直直掉落,砸在地上,静谧的空气中那微弱的一声竟似巨石入水,砸出万点涟漪。
心脏仿佛被一只手用力攥住,顷刻间有一种无法呼吸的感觉,心中纵有千言万语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一个字也说不出。
白沅沅抬起头,眨了眨眼将眼泪逼回去:“你去换身衣服,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自知有愧的岑牧哪敢不从,一秒也不敢耽搁地换好衣服出来,白沅沅坐在沙发上,除了眼眶微红,似乎已经恢复了正常,但浑身却萦绕着一股可怕的气压。压得岑牧一句话都不敢说,就这么半夜三更的被她强拉上了车。那姿态像极了强抢良家妇男的土匪。
白沅沅一言不发地开着车,岑牧想要开口,但白沅沅一个眼神扫过来,眼神里写了两个大字——闭嘴。他只能乖乖闭上嘴,然而看着车越开越偏,他心头突然浮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不是害怕反而是有些期待,莫名就觉得前方等待他的是他早该知道的。
车停了下来,岑牧往外看了看,他们竟是到了来了城郊的公墓。
白沅沅也不与他说话,自顾自走在前头。半夜三更来墓地,这事搁在别人身上多半要吓死,但岑队长一身正气倒也不害怕,只是心头那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终于,白沅沅在一块墓碑前停了下来,她慢慢蹲下,伸手抚摸墓碑上的名字。今夜月色明亮,岑牧轻松看清了墓碑上的字。
那墓碑上清清楚楚刻着的竟是他和白沅沅两人的名字。
白沅沅指尖轻轻滑过名字的笔画,轻轻勾起嘴角,明明是在笑,却让岑牧觉得她在哭。
“你离开满一年的那天我买了这块墓地……”
黑暗中,岑牧从背后抱住她,双手不受控制地发抖,像是冷到了极点的人在冰天雪地中发现了一处热源,抱得那么紧,一辈子都不会撒手的那种。
“你突然走了,我没有你的任何消息,但我想着,如果你死了,至少会托人告诉我一声吧。其实我也知道你有家人,他们多半不会让你和我葬在一起,可我就是想看我们的名字刻在一起。你看,多好看。”她的指尖在那两个名字上来回摩挲,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我时常会想,如果我们葬在一起,下辈子我是不是可以早一点遇见你。”
岑牧颤抖着轻轻吻着她的后颈:“沅沅,对不起,对不起……”
白沅沅轻轻摇了摇头:“没有,你没有对不起我,你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那么好,好到让我患得患失。你和我告白的时候,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那时候我就在想,你这么好,这辈子,我死也不会放手的。”
这是他第一次听白沅沅亲口承认对他的感情,但他却并不觉得狂喜,只觉得心好像泡在了苦水里,苦得他舌根都发麻。
“我这辈子过得挺糟糕的,但我最糟糕的时候却遇见了你,之前的一切不幸都不那么重要了。所以我从来没有和你讲过我的过去,所以……所以你不知道,这世上除了你没有人爱我,有你在我身边的那些年,我才觉得自己像是真正活着。你不在的那三年,我真的很想你,很想很想你。”
岑牧蓦地想到他们重逢时的场景,她表现的那样平静。要怎么努力才能撑出那样的云淡风起?她是不是也在害怕,所以抢先说出那句“他是我男朋友”?
喉咙发痛,滚烫的泪簌簌而下,滴进她脖子里,白沅沅浑身一颤想要转头,却被岑牧死死按在怀里,“别……别回头,让我抱着你,你听我说。”
白沅沅愣愣地没有动。
“我也很想你,那三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我死里逃生无数次,只是因为想要活着回来见你。一想到我如果死了,你身边会有别人相伴,这比死还让我难受。所以我无论如何都要活下来。”他的手从背后伸过来,握住她的手,和她一起抚上墓碑上的名字,“这个墓地我……我很喜欢。生同衾,死同穴。岑牧和白沅沅无论生死,永远都不分开。”
白沅沅低低嗯了一声,眼前的名字终究被泪水给模糊了。控制不住嘴角上扬,那盈满了眼眶,挂在睫毛上欲落未落的眼泪便砸了下来,砸在他手背上。夜深露重,泪水冰凉,可被砸中的那块皮肤却慢慢变得灼热起来。
时间无法倒流,后悔药也不存在,已经过去的三年无法重来,但好在他们还有长长的未来可期。他可以用余生去对她好。
拉着白沅沅站起身,他笨拙地抬手抹去她眼角的泪花,声音哽咽但坚定:“我也有一个地方想带你去。”
白沅沅眨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却没动,岑牧低头亲了亲她发红的眼角,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心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抬手摸了摸他堆满了自责的苍白脸庞,白沅沅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一些:“你别这样,我没那么难过,只是蹲太久腿麻了。”
岑牧松了口气,突然转过身半蹲下来:“上来我背你。”
白沅沅一怔:“你身上还有伤呢。”
“没事,你轻得跟塑料假人似的,根本不费力。”
白沅沅:……
最终白沅沅还是小心翼翼地趴上了他的背,见他确实步履轻松,这才放下心来。静静地将下巴搁在他肩膀上,鼻腔中嗅到属于他身上的气味,是和她一样的洗发水和沐浴露的味道。这样一想,她便忍不住笑得眉眼弯弯,侧首亲了亲岑牧的耳朵尖。
岑牧没出息的腿一软,引得白沅沅哈哈大笑,这还是岑牧第一次听她笑这么开心。心头压着的阴霾被这笑声吹散,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其实他们从来没有分开过,以后也不会分开。
“累的话就睡一会儿,到了我叫你。”岑牧俯身替她系好安全带,起身时顺势亲了亲她有点肿的眼睛。
白沅沅摇了摇头:“不睡,你还没告诉我你这伤是怎么回事呢。”
岑牧失笑,弄了这么大一出,她竟然还记着呢。
“这事是我做得不对,但说来话长,等回去后我从头和你说吧。你看你眼睛肿得跟两个发面馒头似的,赶紧闭目养神会儿吧。”
白沅沅虽然确实眼睛疼得厉害,但还是被“发面馒头”这个词给气得够呛,狠狠瞪了他一眼,如他所愿地扭头闭上了眼睛。
岑牧看她微微蜷缩着,贴心地调高了暖气,过了片刻看她舒展开来,他眼中的笑意无法控制地弥漫开来,耳边轻轻的呼吸声比一切音乐都美妙,让他生出一种如果可以,真想就这样开到天荒地老的念头。
不知过了多久,车停稳了,白沅沅睁开眼往窗外一看,看清外头的景色后整个人一愣:“你带我来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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