蜘蛛网
几人回到市局，将这件事和赵局汇报了一趟，赵局对这事很重视，却没有立刻批准并案调查，而是让他们自己按照这个思路去查。
岑牧一愣：“赵局，你怀疑……有内鬼？”
赵局反问：“你觉得有那些人会知道胡四死亡了？”
“毒贩和我们的内部人员。”岑牧说完猛地反应过来，是胡向荣收到第一封信的时间。时间是他回到陵城之后，而那时离毒贩集团被捣毁已经过了两个多月了。
发现嫌疑人有可能会是内鬼，这大约是每一个警务人员都最不愿看见的事情。破案的雀跃之情一下子跌落谷底，变得沉重起来。
“也别想太多，只是有这种可能，你们也累了，先回去休息一下吧，明天开个案情讨论会。”赵局拍了拍他的肩。
走出赵局办公室，发现白沅沅正和张法医聊着天，岑牧心不在焉地走过去，突然听见一句“同学聚会”顿时竖起了耳朵。
“去吧，薛老师也会去，明年他就退休了，这次也算是帮他过生日。咱们系那帮小狼崽子可都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了，你怎么着也给师兄我一个面子呗。”
岑牧一下子精神了，他可不会忘记当初在学校的时候，白沅沅有多受欢迎。毕竟是男女比例严重失调的警察学校，更别说是在男女比例9:1的法医系。想当初他和白沅沅在一起之后，不知收获了不少嫉妒的眼神，活像他是个十恶不赦玷污了他们女神的罪人一样。
于是，他大步上前，幼稚地揽住白沅沅的腰：“去啊，为什么不去。毕竟都是同学，请帖还是要给他们发的。”
张法医一愣，目光在两人身上打了个转：“你们……准备结婚了？”
“是已经领过证了，准备办婚礼。”岑牧纠正。
白沅沅无奈看向这个吃飞醋的幼稚男人，然而自己挑的男人，除了护着宠着还能怎么办呢？于是，笑着对张法医点点头：“嗯，昨天刚领的证。”
张法医嫌弃地瞥了岑牧一样，眼神宛若一个嫌弃蠢女婿的老父亲，连带着对这个眼瞎的女儿也恨铁不成钢。心累的叹了口气，他摆摆手：“我觉得你要不还是别去了，好好一个同学会我可不希望变成大型失恋现场。”
“师兄你说笑了。”
“就是，暗恋有什么好失恋的。”岑牧这个大尾巴狼，装得一脸无辜，“没什么别的事，我们就先走了，哦，对了，你们同学聚会可以带家属吗？”
看张法医气得要打人，白沅沅连忙扯着岑大尾巴狼走了。回家路上，岑牧眼里的笑意就没散过，白沅沅斜他一眼：“就这么开心？”
“当然。”岑牧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想到那么多人惦记着你，但你现在是我老婆，我就恨不能昭告天下。”
“你要是在古代当皇帝，一定是个昏君。”白沅沅话说到一半，手机响了，她随手按了接起来，听了两句，脸上笑意一下子收敛了，连连点头：“嗯嗯，好好的，我一会儿过来。”
“谁打来的？”
白沅沅叹了口气：“你还记得那个恶魔护工汤珍吗？”
岑牧点点头。
“因为我的介入，汤珍最后服务的那名老人逃过了一劫，老人觉得我是他的救命恩人，因此想要在临终前见我一面。”
“我家沅沅可真是善良。”岑牧突然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明明是最害怕生离死别的一个人，却不忍心拒绝一个老人弥留之际的愿望，“我送你过去吧。”
老人看见白沅沅进来，一下子激动起来，伸出干瘦枯槁的手用力握住她的手，眼里蓄着泪，双唇一张一合，虽然没有声音，但白沅沅看得出来，他说的是“谢谢”。
白沅沅笑着摇了摇头。
老人吃力地拿起床头的一个丝绒小盒塞进白沅沅手里。白沅沅打开，见里头是一对硕大的祖母绿戒指，一愣连忙拒绝：“不不不，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不过是举手之劳，我也算是个警务人员，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老人的女儿也在一旁帮忙劝道：“白小姐，我爸想要谢谢你，你就收下吧。这是他特地找人定制的，这段时间他每次清醒过来，惦记的就是这事。这对戒指寓意的是一生平安，是我父亲送你的一份祝福。”
老先生眼中闪着期冀，连连点头，见她不收就一直伸着手。
“我们也很感谢白小姐。说句不怕你笑话的，这段时间我一想到我爸求助无门的那种绝望，我就总做噩梦。如果不是你，我爸要是真出事了，我们做儿女的，这辈子心里都不会好过。也许对你来说是举手之劳，但这举手之劳拯救的是我们全家。”
她说的言辞恳切，白沅沅推辞不过，只得收下了。老人露出满意的笑容，看看她又看看跟在她身边的岑牧，对她连连点头。
“我父亲夸你们般配。”
岑牧顿时喜笑颜开，连连称赞老先生眼光好。
白沅沅又陪着老先生说了几句话，眼看着他体力渐渐不支，不觉就睡了过去。白沅沅神情暗了暗，老人显然已是油尽灯枯了，全靠输液吊着一口气，每一次睡着都不知道还能不能再醒来。
老人的女儿也明白这个事实，飞快地揉了一下红了的眼眶，送她和岑牧出门。到了楼下大门口，白沅沅与她客套地笑着，正欲开口说不必送了，却突然脚下一顿，一下瞪大了眼——客厅天花板拐角处有一个小小的蜘蛛网。
白沅沅就这么死死盯着那个蜘蛛网，像是要盯出一朵花来。突然她一把攥住女主人的手：“最近，最近还有什么人来看过老先生吗？”
女主人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白……白小姐，你怎么了？”
岑牧连忙揽过她的肩，轻轻拍了拍她。白沅沅这才回过神来，缓过一口气，对女主人不好意思地笑笑：“对不起，是我太激动，吓到你了。这可能和我之前遇到的一个旧案有关，能麻烦您好好想一想吗？”
女主人有些爱莫能助：“那事之后，我们不敢让爸再住在家里，就将爸送到医院去了。这房子就一直空着，今天早上爸突然闹着要回家，我们猜测他可能是感觉到了自己的大限，想要走在家里。这才办了出院手续挪回家里来。”
房子一直空着的话，只要有心思，想要悄悄溜进来并不是什么难事了。白沅沅有些失望，想了想和女主人借了梯子，凑过去对着那蜘蛛网仔细拍了照，而后又提取了一根蛛丝收进证物袋里。这才下来，还不忘嘱咐女主人：“能不能麻烦您不要清理那个蜘蛛网？”
“白小姐，这……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女主人被她这行为搞得心里有些发毛。
白沅沅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给对方引起了恐慌，忙道：“哦，是这样的，之前遇到过一个案子。也是在一个空置很久的房子里，那房子里东西都被搬空了，现场就留下这么个蜘蛛网。可能是小偷团伙用来测试这房子还有没有人住的标记。”
用随口编的鬼话安抚好女主人，两人离开大宅。
上车后，岑牧看向她：“怎么？那个蛛网和一年前你那个案子有关？”
“你猜到啦？”白沅沅笑了一下，“没错，一年前那个案子，案发现场就有这么一个很突兀蜘蛛网。如今城市里的楼房里很少会见到蜘蛛网了，而那家很干净，所以天花板角落里有这么一个蜘蛛网，让我觉得有些奇怪。后来得知案子真相后，更是越想越觉得这蜘蛛网怪异。它太干净了，里面没有蜘蛛也没有任何虫子的尸体。只可惜，一开始我没太当回事，直接给清理掉了，如今想要比对都不行。”
岑牧的思路却不太一样，他想了想问：“如果真的是那个人所为，他为什么会特地来这里放上这么一个蜘蛛网。这种留下标记的行为，一般来说是犯人为了证明这案子是自己所为。可这案子的凶手是汤珍。他蜘蛛网做什么？两起案件的共性是什么？”
白沅沅眨了眨眼，突然道：“是我！”
“什么？”
白沅沅却没回答，她想通后，立刻拿出手机来拨了个电话：“李叔叔，是我。我这边发生了一些事情，我想要去……去那个房子里确认一件事情。”她声音越说越低，有些后悔一时冲动打了这个电话。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传来李父低低的笑：“是涵涵出事的那个房子吧？你不用这么紧张，我已经从原地走出来了。看你这么急，没什么事吧？”
隔着电话也能感受到李父语气中透露出的关心，白沅沅心口一热：“李叔，谢谢你，不是什么大事，只是等的时间有点久，我一时情急了。”
“没事就好，那你来拿钥匙吧，我在家里。”
“好，我一会儿就过来。”白沅沅笑了一下刚要挂电话，却听李父突然抬高声叫了一句“等等”。
白沅沅一愣，那边却没了声音，等了三秒，才李父笑了笑道：“也没什么，就是想跟你说一声，要是有事，可以跟我说。你叫我一声叔，那就是我大侄女，别跟叔见外。”
“谢谢李叔，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一定会来麻烦您的。”
挂上电话，白沅沅眼圈有点发红，对上岑牧的目光自嘲地笑了一下：“我最近泪点好像变低了。”
“以后会高的。”
“嗯？”
“五岳归来不看山，黄山归来不看岳。如果习惯了被宠爱，自然就不会因为一点关爱流泪了。我一直都想告诉你，你很好很好，值得很多很多的爱。以前是你把自己关在了小房子里，所以别人的爱无法进入，而现在你愿意打开门了。“我很庆幸，在你愿意开门之前，我从窗户跳了进去，不然，应该就没我什么事了。”
白沅沅呆呆看着他，许久慢吞吞摇了摇头：“不是的，你没有从窗户跳进来，你是那个坚持不懈敲门的人。很烦很烦的一直敲，敲得我不得不打开门放你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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