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故人往事
陆承泽确实没说假话，他方才说的是美好的前半段，没说完的是不美好的后半段。
江师傅走了之后，江师傅妻子罗氏没了顾及，先是让他从学堂退学，在家帮忙做事，他听话地退了学，包揽了家里的重活累活，可即便如此，罗氏依旧整日里看他不顺眼。
在罗氏看来，他就是个拖油瓶，家里又不是有多少家产，凭啥要养一个外人，于是罗氏挑拨着自己的孩子也针对他。
原本江师傅的儿子江策跟陆承泽情同手足，也不知罗氏说了什么，江策忽然间对陆承泽如同仇人。
与此同时，罗氏的针对也越来越明显，一开始是不做他的饭，他饿得受不了后，就去外面做活买饭吃，后来干脆门都不让他进了，他就去破庙里将就着住。
万氏听着，恨不得抽那忘恩负义的罗氏一顿：“那罗氏怎么这么冷血，前年你才十五岁，还是个半大小子，她怎么忍心这么对你！”
“别的不说，你爹当初要不是为了救江师傅，也不会年纪轻轻就走了，你娘也会好好的，他们那么疼你，若是知道你吃了这么多苦，不知道多心疼。虎子，你会回来，是不是也是被他们逼的？”
陆承泽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江师傅去世之前说要分给我一半的家产，这事镖局里有好几人知道。我猜是罗婶子不想给我分家产，所以想把我赶走。”
“我在破庙里住了一段时间后，城里又传出了流言，说我命硬，先克死了爹娘，现在又克死了江师傅，谁亲近我谁就会出问题。”
“罗婶子在家里装着生了重病，连床都下不了，原本雇我的店铺也不敢再用我，破庙里的乞丐也不让我再进破庙，幸好我手里还有些钱，这才跟着过路的商队回了王家庄。”
“这个恶毒的罗氏，丧良心的东西，要不是你爹心善，她早就成寡妇了，对一个孩子都这么狠心，她也不怕老天爷降道雷劈死她！”万氏听得又气又急，眼泪直往下掉。
罗氏太恶毒了，就是一个成年人也受不了克死亲人的传言，更何况是一个十多岁的孩子，真要是不愿意虎子家产，明说了就是，何苦用那么多手段。
命硬克亲的名声传出去，虎子还怎么娶妻生子。
想着想着又气不过，伸出手指轻轻点了一下虎子的额头：“你这傻孩子，她这么污蔑你，败坏你的名声，你咋不找镖局里的叔伯替你主持公道？有你爹的情分在，这些人会帮你的。”
“秋姨，江师傅把我当儿子养了十年，我不能那样做。”陆承泽的声音很轻，却奇妙地安抚了万氏的怒气。
是啊，罗氏固然可恨，可她毕竟是江师傅的遗孀。江师傅待虎子好，还愿意将家产分给虎子，这是真把虎子当亲儿子在养。
虎子不会在江师傅走后去和他的家人争家产，虎子他不是那样没良心的人。
“唉，世事无常，没想到江师傅会走得这么早，他养了你一场，回头有时间了，你也去看看他。“
”你离开这么多年，如今长大了回了村里，首先得去看看你爹娘，他们知道你活得好好的，在下面也能安心些。”万氏心软，想到江师傅对虎子的好，也不想多计较罗氏的事，索性如今虎子回来了，有她照看着。
她最后摸了一把眼泪，心疼地看着陆承泽：“回头我给你做几身衣裳，那些旧的不合身的就别穿了。”
“好，那我先谢谢秋姨了。”陆承泽并不在意穿着，买衣服的钱他有，就是没想到过年的时候镇上的成衣铺竟然没开门，可他又想秋姨，实在等不及，就穿了件旧衣服过来。
他四下扫了一眼周家人，发现周家人人都穿的新棉衣，就连一向节俭的周二树，从头到脚也都是新的，看来秋姨家的生意做得不错，日子好过了很多。
周家日子过得好，陆承泽发自内心的高兴。
万氏没有再继续咒骂罗氏，虎子品性这样好，她应该开心才是，老天爷都看着呢，恶人自有天收。
冬日夜长，天黑得早，多数人家中为了省钱不点油灯，都是天黑前早早就吃了饭，回屋睡觉。
当晚陆承泽没回镇上，而是住在了清荷家，他和周明远父子住大的那间屋子，万氏睡在清荷的屋子里。
晚饭吃得早，收拾完躺在床上才戌时二刻，也就是七点半，清荷在床上翻了许久也没睡着。
她把头凑到万氏肩膀旁，忍不住好奇道：“娘，陆大哥的以前也常来咱们家吗？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啊？”
“常来的，咱们家也算是虎子的半个家，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那时候啊……”
黑暗中，万氏轻柔的声音带着丝丝怀念，缓缓讲述着多年前的事。
虎子的大名叫陆承泽，因着小时候长得虎头虎脑的，就取了虎子这个小名。
他爹陆山以前是个镖师，在虎子娘怀着虎子那年来到王家庄定居，那个时候万氏刚刚嫁给周明远，两个人都是刚刚来到村里，打过几次交道之后，渐渐成了好友。
那时候虎子娘常笑说，她叫沈春仪，万氏叫万秋娘，一个春，一个秋，两人天生就该是好姐妹。
虎子娘生虎子的时候，家里没人能照顾，是万氏帮着照顾的，陆山为了感谢万氏，经常进山打些猎物送给周家二房，你来我往的，两家关系越来越亲厚。
万氏生清荷的时候，生得艰难，孩子一直不出来，到最后万氏实在没了力气，眼看就要昏死过去了，接生婆急得不行，说是再不生出来，大人孩子都有危险。
是虎子娘拿出了自家珍藏的一颗野山参，给万氏吊着一口气，万氏才生下了清荷。
后来虎子四岁那年，陆山不知为什么又说要出去帮人送货，这一出去就没回来，虎子娘受不住打击，终日缠绵病榻，没过多久也跟着去了。
虎子在周家二房住了一段时间后，来了一位江师傅，自称是陆山的兄弟，说陆山就是为了救他才出的事，他伤愈后就赶了过来，要把虎子接回去养。
一开始万氏是不同意的，可江师傅说他会把虎子当自家孩子一样照顾，会让他念书学本事，而这些都是万氏做不到的。
周家穷，要养虎子也只能勉强养活，给不了他好的生活，更别提学什么本事了，她不能耽搁虎子的前程，只能忍痛答应。
江师傅是个好的，没想到江师傅家的却是个恶毒的人，万氏又将下午虎子说的事情，一一道出。
末了，她叮嘱道：“以后你和清文就把虎子当自家大哥对待，好好相处，知道了吗？”
“嗯，娘，我会的。”清荷爽快地应道，当大哥对待是没问题的，不过嘛，知人知面不知心，家里赚钱的秘密还是得藏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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