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倾盖如故
“董小公子，老夫不明白，你为何要用这青石做刻板，而不考虑用铁板？”徐光启毕竟是徐光启，很快就看出油印机的许多问题，并提出了不少改进方法，尤其是这青石刻板，实在是太粗笨了，简直像一个小石磨盘一样。
董宣武苦笑一声，搬出那块铸铁板，说道：“老大人请看，不是我不想用铁板，实在是做不到！铁板很难做到打磨得很平整的同时，有细微的凹凸，这种亚光效果来。”
徐光启呵呵一笑：“这个简单，老夫教你两个法子，你不妨可以试试。一种是拿用水稀释过的绿矾油浸泡一段时间，表面就会凹凸不平起来。
另外一种方法就是用用绿矾油加盐后加热，溢出的气体被水吸收后可得到海盐精，海盐精也能让铁板表面凹凸不平。”
“绿矾油？绿矾油是什么东西？哪里能弄到这东西？”董宣武有些不解，问道。
徐光启笑着说：“这个不难得到，道观中炼丹的道士手中多有此物！不过可要注意了，那东西有剧毒，气味有些冲鼻子。加水时尤其要注意，因为它会翻滚沸腾，若是不小心沾在身上，无论是皮肤还是衣物，都会变成焦黑一团。”
这有点像是浓硫酸呀！董宣武心中一跳。后世化学工业的基础三酸两碱他还是知道的，三酸分别是硫酸、盐酸和硝酸，两碱是氢氧化钠和碳酸钠。其中口碱也就是碳酸钠这个时代已经有了，剩下的氢氧化钠、和三酸董宣武一直不清楚这个时代有没有制作出来。
如果那绿矾油真的是硫酸，那么硫酸与氯化钠反应，得到的所谓的海盐精很可能就是盐酸。那岂不是说三酸中的硫酸跟盐酸都已经找到了？
假如能把硝酸和氢氧化钠再制造出来，那三酸两碱就齐备了，那大明的化学工业就要腾飞了，虽然董宣武还不知道如何腾飞。
董宣武越想越兴奋，徐光启真是个宝呀！原本他想把科技妹当做一粒种子来培养，现在看来，眼前就有一个现成的。当然，科技妹也不能放弃，大明的明天还得靠她们这一代。至于自己，董宣武认为只要负责指导工作就够了。
哪想到更让董宣武惊喜的事情在后面，徐光启又说道：“前几年，老夫从泰西买来一座机床，设计极为精妙，切削铁块如同削泥土一般，现在就放在天津，只是不晓得那东西究竟有什么用处。董小公子，你要不要去看看？”
“要，要！”董宣武连连点头，手脚无措。
机床啊！现代工业之母，好东西，没想到这个时代连这玩意都有了。
董宣武头都懵了，幸福来得太突然。徐光启不懂机床的用途，他懂啊，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
老爷子现在完全插不上嘴，只是看着聊得热火朝天的两人发傻。徐光启转过头来笑道：“文墨，今天老夫恐怕回不去了，今夜要与令公子彻夜长谈！”
老爷子明白徐光启的意思，急忙让董福去安排客房，又说了一阵客气话，告辞离去。
徐老头子精神足啊，一边看《数学初步》，一边跟董宣武探讨学术，二元二次方程组的解法，让他啧啧称奇。同时，徐光启的学识也让董宣武受益匪浅。
一直聊到深夜子时，徐老头子仍旧不肯离去。
忽然，董宣武心中一动，忽然站起身来朝徐光启深深地一拜，说道：“小子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老大人能出手相助，不知当说不当说？”
“倾盖如故，白首如新（注1）！小公子，你与老夫虽是萍水相逢，却早如多年至交好友一般，你有什么为难事，只要不违反律法，不扰乱纲常，而老夫又是做得到的，老夫必一力承担！”徐光启答应得十分干脆。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这才是真正愿意帮人的态度，向张宝那种大包大揽之话纯粹是有口无心之言，只能听听，若真相信了必然要吃大亏。
董宣武长叹了口气，说道：“不瞒老大人，小子心仪一位姑娘已久，是位十分难得的好姑娘。小子十分喜欢她，割舍不下，今生发誓非她莫娶。而且那位姑娘也对小子有些意思。
只可惜这位姑娘是出身在平常人家，并非显贵，家中也无他人，现在靠着一家药铺维持生计，倒也衣食无忧！
本来这是一件好事，只可惜我娘看不上那位姑娘，认为配不上董家的门第，更误解她是为了贪图董家富贵才……其实不是！
小子想请老大人帮小子做个媒，成与不成，绝不埋怨老大人半句！”
求人也当态度诚恳，把事情都说清楚，不然不是求人，而是在坑人。
徐光启略一思量，笑道：“这事好办，不过老夫总要见过那位姑娘一面才对。万一错点了鸳鸯谱，好事办成坏事，纵然小公子不怪老夫，老夫也于心不安！
这样把，明天你带老夫先去见见那位姑娘，如若真如你说的那般好，老夫当一力成全！”
徐光启为官多年，久经世故，做事也老成达练。虽然相信董宣武所说的话，但董宣武毕竟年轻，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意乱情迷之下，现在他看着那姑娘当然处处是优点。
多少痴男怨女，初始时何尝不是爱得死去活来，看不清对方的真面目，成亲后本性暴露，后悔莫及，到头来孔雀东南飞，甚至反目成仇、对簿公堂，这种事徐光启为人父母官时见过不少，这种事不能不防。所以他才会说这句话！
徐光启相信，以他数十年看人的本事，虽谈不上火眼金睛，但一个人本性如何，他也能看出十之六七。董宣武所说的那位姑娘是真心喜欢上他，还是虚于应付，是否怀有其他目的，他还之看得出来的。
听了徐光启的这句话，董宣武原本坠坠不安的心顿时落了地，喜形于色。毕竟他与徐光启才是初次见面，交情并不是很深，提这般要求本来就很唐突。万一父母不答应，叫徐光启如何下台。徐光启既然这么说，等于是答应了大半！
“多谢老大人成全！”董宣武又深深施了一礼，“明天就请老大人一起去见那位姑娘！”
注1：倾盖如故，白首如新：出自《史记•鲁仲连邹阳列传》，意思是有些人交往了很长时间依然像陌生人一样，有些人则一见如故。（不知道该不该解释，解释多了怕人说水字，好在现在是免费部分。如果觉得大家觉着不该，请菲薄几句，以后类似的典故就不解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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