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七章:温和之下的狂戾
冷衍拉着宁璞玉的手走了出来,修长的指头轻轻的揉捏她的指节。“别担心,无妨的。等宫里的事情解决的差不多,我就陪你一起找妙音的孩子。总是能给她一个交代的。”
“嗯。”宁璞玉点头:“我也想帮她找到这个孩子。毕竟她昔年也是为了我……”
“与你无关。”冷衍捏了捏她的小脸:“是潆绕做的孽。别把什么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毕竟你什么都没做过,也不用去承担。”
他这么说,宁璞玉心里好受多了。“爷,时候不早了,早点去上朝吧。”
“好。”冷衍温情脉脉的看着她:“日头毒,轻易别在园子里走动。若是闷,待我下朝回来陪你出去走走。也好看看这皇城里的夜色。”
“好。”宁璞玉高兴极了。她是真的想出去转转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外面待的时间太长。回府之后,每日都觉得拘束无趣。
送了冷衍出府,宁璞玉这才折回来。虽然时辰还早,可是太阳毒的不行,想想以前在府里的时候,盛夏总是和娘亲在府后的院子溪边洗衣裳,看着茵茹在水里摸鱼,那种感觉不要太好了。
可惜现在她们都不在身边,宁府也成了一片废墟。
茵茹端了一盏茶,送到了鲁鑫手边:“爹,请喝茶。”
鲁鑫扬了扬眉,目光里只有嫌恶之色。“俗话是怎么说的来着,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当日,若是你按爹的吩咐,再等上一些时候,现在会落得这步田地?”
“现在,也没有什么不好。”茵茹脸色温和,没有半点不妥。“
她这一份沉稳,落在鲁鑫眼底倒是有几分难得。毕竟鲁双虞就不用说了,莽莽撞撞的乱想办法,事情没办成,反倒害了自己。
最终还把鲁家推到与二殿下对立那边去。
鲁营也是个没有头脑的。
鲁鑫掂量之后,才觉得这个茵茹不简单。很可能是最像他的那一个。“那你倒是说说看,有什么好?”
“几年以前,我病了。这个病太让人糟心了,如果有一日没人管我,我就只能忍饥挨饿。就算蟑螂落在我脸上,手也抬不起来去抓,更别说把它碾死了。”回忆起那段日子,茵茹心里很不是滋味。但正因为经历过,她才觉得现在的一切来之不易。
“隐忍有时候就是蛰伏。不到该动手的时候,好好忍着也就是了。”这么一想,茵茹便勾起了唇角。“那种无奈和无能为力的时候已经过去了,现在的隐忍又算得了什么。何况,锦衣玉食也没有什么不好。”
“你的志向,就仅仅满足于锦衣玉食?”鲁鑫拧着眉头,很是不高兴。“宁府这么多年是怎苛待了你,那种小恩小惠,在你眼底就那么重要?”
“自然不是。”茵茹凝眸看着他:“那我倒是要问问,你有必然的把我二殿下一定能顺利登基?倘若下错了这盘棋,你可还有女儿能豁出去?”
鲁鑫愣了愣。
“既然没有必然的把握,为何不观望?”茵茹想了想,道:“宁璞珍的死,说到底也是鲁家所为。要不是因为我和璞玉的这层关系,二殿下早就提着剑把你的脑袋砍下去了。可你有没有想过,若有一日,璞玉不再和我亲好,那怎么办?鲁家能指望谁?那个已经死了的徐飞,还是你这个渐渐不被重视的老臣?”
“徐飞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鲁鑫顿时脸色一沉。
“我在鲁府住的时间不长。但我不是瞎子。每日有相同的人,在差不多的时候,往你的鼠王这边送饭菜……那怕你不在。虽然他们做的很隐秘,可厨房里每日有多少东西,做多少饭菜,我清楚得很。”茵茹瞧了瞧自己的头:“除了徐飞值得你这样冒险,我想不出还有谁会这样小心的被藏在鲁府。”
“哼,你倒是不笨。”鲁鑫深吸了一口气。“那你倒是说说,你有什么打算?”
“大殿下多年来隐忍不发,笑里藏刀。实则,怕是已经秘密部署了很多事。即便不得皇上的看中,也未必就没有能力脱颖而出。只是要看看他愿不愿意让鲁家匡扶,又信不信鲁家有匡扶他的本事。鲁家又是否能承担得起这个风险。”
略微停顿,茵茹整理了一下自己对冷决的看法:“三殿下嘛……原本也是能和二殿下一较高低的人,可惜,被璞玉弄的七荤八素,毫无斗志,当然,这也可能是他掩人耳目的一种手段。但我始终觉得,宁璞玉就是他的软肋,即便现在把每件事情他都能做的如鱼得水,到头来也很可能折在一个女人身上。堵住压在他身上太不保险。”
鲁鑫一言不发的听着,只觉得她的话有些道理。
“至于四殿下。”茵茹撇了撇嘴:“自生母宸贵妃薨逝,他的待遇就明显不如旁人了。先前辅佐他的臣子都有动摇的,就更别说其他人了。何况他也不够精明,不懂得怎么为自己打算。这样的皇子,可以被鲁家利用,却没有必要真心的辅佐。因为他只能当刀子。”
“说的好。那么二殿下呢?”鲁鑫沉稳的目光,透出了一丝担忧:“你就真觉得他不能顺利的继承皇位吗?”
“难说。”茵茹仔细回想着她在二皇子府里的种种。“二殿下昔日是最冷面无情的。坊间传闻,他为人凉薄,不苟言笑,举手投足之间都是冷寂与阴狠。却偏偏我见到的二殿下,温情脉脉,沉着冷静,对璞玉,那是疼到骨子里去了。根本与之前判若两人。到底是他原本就是这样的人而被人误传,还是璞玉把他变成了这个样子……试问一个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皇子,就在几年的时间被一个女人改变,到底是他意志不坚定,还是他太不会做戏?”
这时候鲁鑫也听明白了。“要拿下二殿下与三殿下,你那个妹妹可是至关重要的人物。”
“是。”茵茹点头:“她命好,多少人都羡慕不来。”
鲁鑫似笑非笑:“她有的,你也可以有,只看你有什么本事能做到。”
“简单得很。”茵茹抿了抿唇:“璞珍姐走了,我便是璞玉在这世上最亲的姐妹了。宁家没死还是已经死了的那两个,自幼和璞玉也没有什么情分。其实若说到凉薄,宁璞玉比二殿下更甚。否则,她亲爹死了,传言一再的波及她的夫君,竟也能熟视无睹,继续的过好自己的日子,光是这一份本事,我就学不来。”
瞟了一眼鲁鑫,茵茹冷冷的想,有一日要是用你的命能换来我的太平,我也不会顾惜什么父母之情。不过,我应该会给你报仇的。
当然鲁鑫哪里能参透她眼神里透出的心思。“你这么说,倒也是。”
“好了,该说的都说完了。”茵茹朝鲁鑫伸出了手。
“你不是说薛府锦衣玉食的日子挺好的么?怎么连银子也舍不得给你?”鲁鑫不情愿的摸出了一叠银票。
茵茹拿在手里,又将手伸了出去。
“还不够?”鲁鑫皱眉看着她,无奈又摸出了一叠银票。
茵茹同样接过来,第三次伸出了手。
“你还想要多少银子?”鲁鑫皱眉看着她,身上的都掏出来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银子当然是越多越好。只不过,我找你要的不是银子,你要给我就收下。”茵茹弹了弹那叠厚厚的银票,笑容可掬的朝他伸出手。
“那你到底要什么?”鲁鑫有些吃不透这个女儿的心思。
“令牌。”茵茹拧着眉头,脸色沉静:“我知道你手里有可用之人,我现在需要这些人为我办事。你最好仔仔细细的交代一下,让他们听从吩咐。”
“你要多少?”鲁鑫迟疑的摸出了令牌。“须知道,这些人不是轻易能动用的。一旦叫人发现了痕迹,怕是一场风波。”
“能干的十余人足够,废物一百人都没有用处。”茵茹自然是明白要将这些人怎么用。“我随身带着的丫头是薛府的豌豆。你再指一个能信得过的,会些功夫的近婢跟着我。用了午膳,我要去二皇子府小住几日。”
看她自信满满的样子,鲁鑫将令牌递了过去。
说是令牌,其实就是一枚戒指。
“倒是很特别嘛。”茵茹接过来,自然是带不上的。指环太大,手指却细。“我会拿条链子,挂在脖子上,当做你送我的礼物。放心,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一定好好用。”
“你自己小心便是。”鲁鑫没再多言什么,转身出去甄选陪侍的近婢。
茵茹则走到镜子旁边,仔细的看了看自己的脸。
忽然想到了什么,她迅速的转身推开门,穿过庑廊,走去了对面的厢房。那边是鲁双虞昔日住的地方。
里面的摆设,还如旧的陈列着。
侍婢们每日精心的整理,非但整洁,且一尘不染。
“人都已经死了,难道还会还魂回来看这里的光景吗?”顺手抄起了悬挂在床头的宝剑,茵茹乒乒乓乓的砸了个痛快。
待到鲁鑫领着侍婢返回来的时候,就只听见双虞厢房那边,一阵喧杂的碎裂之音。
“你这是做什么?”他看见一地的狼藉,满面惊愕。
“没什么。”茵茹的脸上,依旧只有温柔。“看你们舍不得拆这里,帮一帮手而已。得了,准备午膳吧,我也饿了。”
要不是额头上一层薄薄的冷汗,很难把她和狂躁两个字联系起来。
鲁鑫心头一凛,不知道为什么,会然就感觉到害怕了。这个女儿,也许真的不似眼前看到这么简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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