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 偏爱她
番外四 偏爱她
得到了个勉强还算满意的回答，秦沅微微颔首，又瞥了眼自从那句“未来皇后”落地，整个人就开始晕晕乎乎的谢绾绾，眼底渐露嫌弃。
真没出息。
秦沅道：“既然陛下在，那我便回去了。”
明熙帝真心道谢，今日若没有秦沅赶到，只怕谢绾绾早就吓坏了。
秦沅之于谢绾绾，是另一种难以言说的安全感。
“安安…...”
谢绾绾眼巴巴地看着秦沅，后者当即道：“别误会。我是为了给阿姐买红莲酥手来的。”这话才说完，外头响起一阵敲门声，得到应许后，天冬忙走进来，看也不看明熙帝和谢绾绾，对秦沅低声道：“姑娘，郡主来了。”
秋雁楼人来人往，因为环境优美，隐私性好，从来不缺少世族子弟，方才宋旭被人就这样血淋淋地抬出去，只怕不消一刻钟，就会传遍整个盛京。
秦清生怕两个妹妹出事，急忙赶了过来。
天冬眼见秦沅脸色刷一下变了，也暗暗叫苦。
“奴婢进来时，看见郡主的马车停在楼外。”
现在想必已经上楼来了。
敲门声再次响起。
秦沅的心提了起来，下一刻脑子迅速运转——厢房内的血迹已经清理的差不多，尽管开窗散了味，但秦清会这么快赶来一定早就知道宋旭的惨状…...
门被推开。
秦清着急地喊了一声：“安安？绾绾？”走进没几步，屏风后跑出一个人来，如幼鸟归巢般，秦沅慌不择路地扑到了秦清怀里，搂着她的脖子，嘤嘤嘤小声哭起来。
“阿姐、阿姐我好怕啊。”
她泪眼婆娑，小脸惨白，长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如清晨花瓣上的晨露，哪怕惶恐害怕，也一样是楚楚动人，美不胜收。
“…...”
“…...”
明熙帝和谢绾绾齐齐陷入沉默。
秦清心疼坏了，忙抚着她的背，一边安抚着一边柔声问：“发生什么事了？别怕别怕，阿姐在呢。”说着抬头一看，见谢绾绾呆呆地坐在软榻上，脑袋上还缠着纱布条，明熙帝站在一旁，神情肃穆，似乎…...还有一丝紧张？
秦清来不及细想，目光紧紧盯着谢绾绾，失声道：“绾绾，你、是谁做的？”
谢绾绾忙道：“嫂嫂，我没事，没事的！就是脑袋后面破了一点皮，不要紧！”
大抵是感受到了秦清的怒气，秦沅哭声都小了下去，怯怯地朝明熙帝地方向看了一眼，依偎在阿姐怀里，又委屈又可怜，“阿姐，你不知道，那个宋旭，就是他伤的绾绾…...好在表兄及时赶到，绾绾这才幸免于难。”
秦清想走过去看看谢绾绾的伤势，但秦沅又明显一副被吓坏了的样子，只好先安抚怀里这个。她皱眉道：“我听说，宋旭危在旦夕，命悬一线…...”
秦沅有意无意地看向明熙帝，搂着秦清脖子的手臂又收紧几分，吸了吸鼻子，弱声道：“我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表兄出手。他用匕首，将宋旭身上捅出好几个血窟窿，一地的血。”
明熙帝低头看着方才被秦沅塞进手里的匕首，又听那柔柔弱弱的姑娘，对阿姐委屈诉苦，“吓死我了，阿姐，真是吓死我了。好多血，我好怕啊。”
什么？
秦二姑娘，你敢不敢摸着自己良心，再说一遍？！
风和日丽。
明熙帝却听见哐当一声。
天降黑锅！
不偏不倚砸中明熙帝的脑袋！
秦沅还在嘤嘤嘤地假哭，哭的梨花带雨，眼泪颗颗如珍珠，抬起头的角度都是精心算计好的！明熙帝这样好的修养，看见这一幕，都忍不住磨了磨牙。
就差说一句——
你当时眼都不带眨一下地捅穿宋旭身体的时候，可没见你有半点害怕！
有朝一日，明熙帝终于体会到了谢策那种想要吃人的心。
明熙帝深深吸气。
好不容易平静了一些，一抬眸，就看见谢绾绾一眨不眨地盯着秦沅看。
秦沅哭得这样伤心害怕，秦清都心疼死了，更不要说同样被灌了迷魂汤的谢绾绾。
明熙帝：“……”
要不是顾及着身份，明熙帝都想将她们摇醒。
清醒一点啊你们！秦清也就算了，谢绾绾虽然没有亲眼见到秦沅是怎么对待宋旭的，但后面她不是没看见秦沅踩宋旭的手。
那么心狠手辣的一个人，现在来装害怕，谁信啊！！！
秦清信，谢绾绾也信。
看见了又怎么样，不照样可以选择性忽视～
秦清心疼地摸了摸秦沅冰凉的脸蛋，哄她：“没事了，没事了啊。表兄出手是急了些，安安别怕。”
有那么一瞬间，手中被硬塞过来的匕首仿佛开始发烫。明熙帝赶忙这口黑锅甩给侍卫，这辈子都不想看见第二眼。
秦清心里更担忧谢绾绾，秦沅乖乖点头，松开手，陪着秦清走到谢绾绾面前，用一种担忧的语气道：“阿姐，绾绾伤的是脑子，回头要不要让季先生给看看啊？”谢绾绾举起手，疑惑道：“我觉得我脑子没什么事儿呀。”
秦沅下意识要冷笑，想起秦清还在这，又硬生生憋了回去，抱着秦清的手臂，软软绵绵地撒娇：“阿姐～方才真是好可怕呀，我晚上会不会做噩梦啊，我不敢一个人睡觉。”
谢绾绾眼睛一亮，忙道：“我陪你，我陪你啊！安安！我会保护你的！”
滚啊小废物！
一张床才多大，她一个人就要占去三分之二，就差把她挤床底下去了！
秦沅心里破口大骂，眼神却流露出感激之情，十分为难道：“你还受着伤，晚上又爱动，不如，还是先顾好自己…...”
秦清点头道：“安安说的没错。绾绾，回头还是请季先生给你看一看，这样伤才能好得快。等你伤好了，再让安安同你睡一块儿。”谢绾绾一听秦沅说害怕，还以为她是装的勇敢，本来就感动的一塌糊涂，就差为秦沅赴汤蹈火，豁出命去，更别说只是这么一点小小的要求。她一激动，蹭的站起来，脑袋就晕乎乎的，本来想说“我没事！我跟安安睡，保证不会让她碰到我的伤口！”
明熙帝扶着她，温厚的手掌稳稳地握住小姑娘的肩膀，轻声道：“绾绾，别着急。”
谢绾绾着急啊，怎么能不着急？
安安明明都这么害怕了，方才还硬撑着！
她果然很爱她！
谢绾绾道：“我只是破了一点皮，真的不要紧的——”
话没说完，就见秦沅脑袋搭在秦清肩上，眼眶湿润，小声道：“阿姐，我没事的，不用担心我，我一个人可以的…...我问季先生讨一碗安神汤，晚上就不会做噩梦了。”明熙帝嘴角一抽。
谢绾绾也呆住了。
这话，乍一听好像没什么毛病。
但仔细想想，怎么感觉好像哪里不对劲？？
秦清是吃药长大的，血腥味于她而言十分敏感，一想到方才秦沅亲眼目睹明熙帝动手，那血淋淋的场面，别说她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就是换了自己，恐怕也要睡不着。
秦清道：“今晚阿姐陪你一起睡，别怕。”
秦沅眼中绽放惊喜的光芒，很快又黯淡下去，“姐夫会不高兴的。”
“不会的。谢策…...还是很大度的。”
这话说的，秦清自己都没有底气。
但秦沅信以为真，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又乖又软地依偎在阿姐身边。
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是个乖宝宝。明熙帝今天险些被秦沅骂得狗血淋头，不仅见识了她换脸比翻书还快的本事，还有黑锅喜从天降稳稳当当扣在他头上，别说争风吃醋了，他连一点儿意见都不敢有。
狠不过就算了，还没她会演。
明熙帝心想，死贫僧不如死道友。
他不行了。
还是让谢策一个人面对吧。
*
谢策果然很生气。
就差当面给大家表演一个河东狮吼、弃夫出走。
谢绾绾充当观众，晃着她那负伤的脑袋，说：“阿兄，安安今日都吓坏了，你就不要斤
斤计较啦。”
谢策：“你给我一边儿去！”吃里扒外！
秦沅躲在秦清怀里，弱不禁风的样子，揪着阿姐的衣角，怯生生道：
“阿姐，姐夫好像不喜欢我，我还是回家吧。”
谢绾绾连忙表忠心：“我喜欢！我最喜欢安安了！安安跟我睡！”
谢策手往门口一指，“你俩都给我麻溜滚！”
谢绾绾负伤也要保护她的安安，蹬蹬蹬穿上鞋，张开双臂挡在秦沅面前，努力作出凶
巴巴的表情，“不滚，这里也是我的家，我的就是安安的！”
在没人看见的地方，秦沅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她要是谢绾绾，她就把谢策赶出康王府，让他流落街头。哪儿还跟小孩儿打口水仗似的，你来我往，幼稚！
秦清忙着劝架，一会儿要安抚“受了惊吓”的秦沅，一会儿得拉住义愤填膺的谢绾绾，两只手都忙不过来，只能可怜巴巴地看着谢策。
谢策悲从中来，扔下一句话。
“我要离家出走！”
秦清来不及拦，就被秦沅和谢绾绾缠住了。
前者搂着秦清脖子，后者抱着秦清手臂，一声声“阿姐”和“嫂嫂”交叠，嗓音娇软甜美，嫩的能掐出水来。
谁能抗拒乖乖巧巧的小姑娘撒娇撒痴？
秦清被她们缠的无暇分身。
秦沅悄悄瞪了谢绾绾一眼，柔软的语调，暗藏威胁：“绾绾，陛下在王妃那，你不去看看吗？”谢绾绾不知是看懂了还是没看懂，白白嫩嫩的小脸蛋蹭着秦清的手臂，嫂嫂身上香香
的，能让人忘记后脑勺的疼痛，她甜甜一笑，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阿娘说，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能去打扰的。”
在康王妃眼里，不管谢绾绾几岁，都还只是个小孩子。
秦沅再度翻了个白眼。
算了，看在她今日差点出事的份上。
秦沅不跟她一般见识。
另一边。
康王的书房。
被着急叫回来的康王，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一到家就听见书房里响起噼里啪啦各种东西摔碎的声音。吓得他都不敢抬脚了。
康王妃在里头吼了一声：“谢伯坚！给我滚进来！”
有那么一瞬间，康王想掉头就跑。
跑是跑不掉的，这是他家，他还能跑到哪里去。
康王硬着头皮进去，一句“发生什么事了”还没问出口，脚边炸开一个他大兄送的青瓷双耳熏炉，碎片躺了一地，康王来不及心疼，就看见一旁站着个身姿颀长的青年，温润与威仪并存，不容忽视。
康王傻了一下。
“陛下怎么也在这？”
康王妃冷冷道：“若是没有陛下，今日绾绾都要回不来了！”
知道事情前的康王：我是谁我在哪大兄救我！知道事情后的康王，一脚踹翻了谢政送的沉香木架，破口大骂道：“那个该死的王八犊子，活腻歪了敢把主意打到我女儿头上！他死不死？！不死老子今晚就宰了他！”
康王妃余怒未消，眼中杀意如有实质，她万万没想到，宋氏的人竟然敢对她的孩子做出这种事！
宋旭看出康王妃不愿意将女儿嫁给他，他自我惯了，又早就将谢绾绾视作掌中之物，哪里肯就此罢休？于是哄骗了早已出嫁的宋家大姑娘，请她帮忙约人，做好了一切准备，就等着谢绾绾落入陷阱，任他施为！
出身陈郡谢氏又如何，哪家贵女会如她一般软弱可欺？
她这辈子就只有乖乖跟着他的份！
宋旭就不相信了，发生了那种事情，康王妃还会将谢绾绾嫁给其他人。若康王府不识抬举，他就将谢绾绾早已失去名节的事让人传遍大街小巷！到时候，他看谁家会要这样一个儿媳妇！
康王骂骂咧咧，还想砸东西，被明熙帝制止了。
明熙帝道：“即便姨父现在去兴师问罪，恐怕宋氏也不会将人交出来。”
宋氏好歹也是个大世族，宋旭是做错了事，但若要惩罚，也是他们自己清理门户，决计不会将人交出以此来平息康王府的怒火。
更何况，今日秦沅下手又快又准又狠，哪怕宋旭侥幸捡回一条命，后半辈子也得如废人一般活着了。
宋家主和宋夫人活着还好说，一旦宋旭的大兄掌权，他的日子便会大不如前，主子厌弃，下人怠慢，再到往后，生不如死大概也就是这样了。康王妃也找回一点冷静，恨恨道：“他敢欺辱绾绾，我就是这辈子再不回娘家，也要叫他拿命来抵！”
“绾绾虽说没怎么回去过谢氏，但也是你的亲生骨肉！是谢氏嫡出的姑娘！是冯青微舍命生下的孩子！你也不必顾及我，他们既不约束好那贱人，就该做好与我撕破脸的准备，今日他动土到太岁头上，我就要让他和整个宋家知道，我宋相宜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康王妃，也就是宋相宜。
倘若宋旭站在她面前，倘若她手里有把刀，她一定毫不犹豫捅死他！
只要一想到谢绾绾被伤时的那种绝望痛苦，宋相宜就难以忍受，恨的眼睛都赤红起来。
康王也怒不可遏，在明熙帝的劝说下才没冲到宋家去杀人。
明熙帝眼中划过一抹冷光，温声道：“姨父稍安勿躁。明日我亲自前往宋家，登门拜访，势必要让他们给出一个交代。”
“多谢陛下。”
康王准备等会儿再给他大兄写一封书信，宋旭欺辱他女儿，就是在欺辱他，欺辱他就等同于打他大兄的脸！和整个谢氏过不去！
康王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临走时，明熙帝犹豫了一下，又折回来，叫住了准备去寻谢绾绾的宋相宜。
“王妃。”他郑重其事地作了一揖，忽然行礼，吓了宋相宜一跳。
宋相宜不是傻子。
若说之前，明熙帝对谢绾绾百般照顾爱护，还可以认为是她家绾绾招人疼，但经过这一事，有些东西也逐渐浮出水面。
谢绾绾一向乖巧，从来不让人操心。宋相宜也是第一次知道她会瞒着她去做一些其他事情。
比如，偷偷和明熙帝见面，却不叫她知道。
小女儿家的心思并不难猜。
宋相宜装傻充愣，客客气气道：“陛下可是还有什么事？”
明熙帝抿了抿唇，耳朵根慢慢红起来，紧张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是，错过今日，下一次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明熙帝紧张地再次行礼，弯腰作揖，恭敬诚恳道：“愿以全部身家，交付王妃之手。恳请王妃，将、将绾绾…...”
光前面一句就够让人心惊肉跳了，宋相宜忙阻止道：“陛下！此乃大事，岂能儿戏？”
明熙帝道：“并非儿戏。”
这是他深思熟虑了很久，才决定要做的事情。明熙帝不能乱动国库，但他这些年也积累了一些钱财，俗话说得好，钱要用在刀刃上。明熙帝觉得，没有什么事能比绾绾还要重要。
宋相宜只好道：“绾绾的终身大事，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无论如何，妾身都要和王爷好好商量一番。”
如果不是亲眼目睹宋相宜直呼康王大名，明熙帝可能就信她了他的话。
他点头称是，态度十分配合，就在宋相宜放松警惕之时，不动声色地来了一句。
“之前也听绾绾说起过，您将她一手抚养长大，在绾绾心中，您比任何人都要重要。”明熙帝温和道，语气诚恳真挚，“绾绾也说了，她的亲事，不管旁人怎么说，只听王妃您一个人的，您说什么就是什么。总归您是绝不会害她的。”
“这孩子，真是…...”康王妃嗔怪一句，却是控制不住捂嘴笑，提起谢绾绾，眉眼都柔和下来。不得不说，明熙帝在把握人心上，还是有一定技巧的。
正所谓投其所好。
康王妃最在乎的，不是宋家，而是谢绾绾。
康王妃被明熙帝哄的心里乐开花，尽管还未松口，但态度却比之前好多了。
晚饭之后，谢绾绾要换药。
婢子细致地上好药，又用纱布一圈一圈缠起来。
康王妃趁这会儿人少，主动提起了她的亲事，也没说明熙帝要求娶她，只试探着道：“阿娘这两日又相看了两家，觉着还不错。绾绾，阿娘不是说想急着把你嫁出去，只是这亲事还是早定下的好，再过两年成亲也不迟。你说是不是？”
谢绾绾手里还缠着明熙帝送她的自己打的缨络，自己一个人也能玩的很起劲，刚开始没怎么注意听康王妃说话，直到她说了第二遍，手中的缨络滑了下去，谢绾绾睁圆了眼睛，着急地开始结巴：“不、不要！阿娘，我…...我不喜欢他们！”
康王妃道：“你还没见过，怎么就知道不喜欢？”
谢绾绾觉得阿娘说的也有道理，但是…...
谢绾绾低着脑袋，小声说：“我喜欢，像长瑾哥哥那样的。”
康王妃愣住，没想到她就这样坦白了。
“为什么？”她温柔道。
谢绾绾绞着手，缨络的红线缠了一根又一根手指，好半天才说：“阿娘，长瑾哥哥身上，有一种东西。”
她绞尽脑汁地去想形容词，“就是、就是那个，叫什么来着…...”
“温暖！”对，就是温暖！
她喜欢温暖的人。
就像是沐浴在日光下，全身都暖洋洋的。
谢绾绾这回很坚定，满脸的认真。
“阿娘。我想过了。我是喜欢长瑾哥哥的。”
“我想跟他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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