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觉醒
量体裁衣时,李念一个字也没说。
佩兰侍奉她四年,这还是头一次从她身上感受到压迫。
她低着头不敢说话,麻溜地做完了自己的事情。
李念将衣裳一件件重新穿好,临走时才回头看着她,冷声说:“子时,到我床前来,我若没醒,也会留信给你,照做便是。”
佩兰站在原地,直到李念走远,她才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连个“是”都回答不出来。
李念走在回廊上,侧身看一眼院子中开得繁盛的牡丹花。
四月末,正是牡丹最繁盛的时候。
她看着那花,觉得像极了自己。
这一世以最尊贵的身份,活成禁锢在后院供人观赏的花朵,高兴了有人来浇浇水,不高兴了就有人来折她的花枝,美其名曰为了更好。
好个屁。
李念淡淡看着那些花,沉默很久,才转身离开。
“邵安。”她走到前厅,迎着他的视线,直言,“那紫色本宫穿不好看,想来还是算了,选黑的吧。想来黑色能容纳万物,就算难看也难看不到哪里去。”
邵安有些怔愣。
前后不过两刻时间,李念脸上的表情却像是敷上一层寒霜。
她不等邵安回答,抬脚就要走。
“念哥。”邵安伸手抓着她的手臂,“若是不喜欢紫色,再看看别的颜色吧,黑色有些……”
“邵大人。”李念望着他,拨下他的手臂,“你是长公主,还是我是长公主?”
邵安愣住。
布庄所有人愣住。
邵安眼角余光看一眼四周,有些黑了脸。
他拱手,行了个礼:“殿下喜欢,就做黑色。”
李念看着他,转身走出屋外。
她一个人,没等邵安,一路向北。
邵安有些着急。
他出来时没带府中下人,也没带李念的侍女,眼下要订那身衣裳,就得他亲自付银钱盖章。
等小二算好后,他着急从布庄出来,四下看去,哪里还有李念的影子?
他有些着急,边走边找。
李念站在远处茶楼二层,远远望着他的背影,这才扔下手里的短匕首。
“下次,本宫希望你耳朵灵光一点,不要喊你你都不出来,非要拿把刀抵在脖子上,你才肯出来。”她转身看着北息,“备车,本宫要入宫面圣。”
说完又补了一句:“你若是觉得自己不好出面,就随便找个识路的车夫。”
可李念也没想到,他居然把护国公世子搞来驾车。
国公世子拱手微微点头:“街上人多眼杂,得快些。”
当下,李念顾不上太多,一头钻进车内,抬头就瞧见护国公陈白鸥也在。
她愣了下。
谁知,陈白鸥先拱手:“长公主,那日臣就说过,长公主日后若是有难,臣就是长公主的后盾。”
他郑重道:“只是您的后盾,您一人的后盾。”
李念看着他,点了下头。
马车还没行到皇城门前,京城中已经有不少官兵护卫匆匆而过。
陈白鸥撩开帘子看了外面一眼,淡定道:“想来是发现公主殿下不见了,正找呢。”
李念没说话。
她只瞥了车外一眼,始终沉默。
陈白鸥是觉得她看起来不太一样了,却不知道哪里不一样,也不敢多问,从身下座椅拿出个小盒子。
“殿下,臣是武将出身,臣的夫人常年随军,她为了不做俘虏,以防万一,就打造了这两支发簪。”
他打开盒盖,里面安静躺着两根金丝楠木做成的双钗发簪。
陈白鸥取出其中一根,用力一拔。
双钗打开后,内藏两根开刃的细刀。
“虽然不知道公主此时入宫是要做什么,但郡公出事之后,朝野不太平,您带在身上防身用。遇到那些狗奴才,就像这样抬起手,对着脖颈用力一扎,对方必死无疑。”
李念看着那两根双钗,点了下头。
她依旧没说话。
越是如此,陈白鸥越觉得不踏实,仿佛有什么大事即将发生。
马车过了皇城城门后,他看着李念起身要下去的背影,唤了一声:“臣的马车就在这,不走。”
李念侧目回望,之后什么也没说,跳下车去。
她将发簪插进发髻,一路往甘露殿走。
红墙金瓦,二十年来全部的记忆从心底翻涌上来。
她在乡下时,为读书的李世挖红薯,为送他跟上爹的步伐,帮他挖狗洞。
十岁那年,她回到长公主府,看着高高的院墙,还以为此生有家了。
十六岁赐婚,十九岁她翻墙逃跑,直到那时,她都觉得李世是真的会为自己着想的。
他是她的弟弟啊!
她却忘了,人心易变,高台之上没有真心,全是套路。
李念衣摆随风而起,四月末的天,明明没有那么凉,她却浑身都盖着一层寒意。
“公主殿下,您现在去什么都改变不了,兴许还会坑了主子。”
北息换了一身太监衣装,跟在她身后:“您别冲动啊,主子也是为了您好,这一次是真的生死关头,主子也是看那邵安对您是真心的,所以想着若是他死了,您也能……”
李念猛然停下脚步。
她回眸瞪着身后的北息:“北侍卫,你若是不想做本宫的人,大可以收拾包袱滚远点,本宫会给你丰厚的遣散银。”
北息愣住。
“你若是不想走,看清楚现在谁是你的主子。”李念一字一顿,“把这话送下去,让沈谦的每一个旧部都听到。”
说完,她冷哼一声:“你也走远点,唧唧歪歪的,聒噪。”
她扔下北息,甩袖继续向前。
北息站在原地,看着那道背影,许久才“哎呀”一声。
他在原地转了三圈,直到瞧见守卫走过来,才赶忙隐去气息,翻身上屋檐。
李念直奔甘露殿。
那道身影是夏修竹先看到的。
他愣神了片刻,引得李世也侧目看去。
李念脚步极快,脸色极差,两人都惊了下。
夏修竹意识到情况不对,连忙拱手:“臣还有事,就先走了。”
“你站住。”李世指着他,“就在这,别动。”
李世还没想明白她为什么来,这人便连个通传也没有,撩开帘子,径直上前。
李世半张着嘴,眼睁睁看着李念不行礼,也不问安,直接走到他桌前,顺手拿起他正在批阅的奏折。
她上下扫了一眼,抬眸瞬间,眼底的冰冷把李世吓住,他手不自觉地放在龙椅下以备不时之需的长剑上。
“皇帝,沈谦那些无处可去的府兵,就被安排在京城郊外三十里之内。”她漠然道,“人不多,算上精锐,十万到二十万人的样子。”
李世一愣,此时才回过神,手掌心猛拍一把书案,大喝道:“李念!你好大的胆子!”
“何以见得?”她反问,“皇帝要论心不论迹了么?”
众人皆愣。
这话的意思,便是若要论心,李念承认自己要造反了,只是她还没做而已。
“呵,也是,沈谦十几年都没做过,满朝文武有贼心没贼胆没实力的几十年都没做过,皇帝只听人两句挑拨就把人下狱,知不知道寒了多少人的心?”
李世抬手揉揉自己的鼻梁根,越发不悦:“行了,朕知道你是来兴师问罪的。那种情况下,满朝文武全在施压,朕有什么办法?你也体谅体谅朕的难处行不行?”
“什么难处?能一起打天下,不能安稳坐天下的难处?”
“李念!”咣当一声,李世白了脸,拍案而起,指着她,“朕是不是这些年太给你脸了!”
“呸!”李念毫不客气,直接撸起袖子,握拳道,“我说话你不听,当面答应背后变着花招改口,又是套链子,又是让我当棋子,这叫给脸?这脸你给夏修竹行不行?他那么爱你,对你守身如玉十几年,你怎么不给他脸?”
满屋寂静。
夏修竹木楞地站着,倒抽一口凉气。
这哪跟哪啊?
可他还不敢插嘴,眼下这场面他虽然从未见过,可看陈公公站在门口低着头,也什么都不说,就估计以前大约也发生过这场面,且不在少数。
就更不好开口了,生怕自己拉偏架惹祸上身。
李世起红了脸,大口喘息,指着李念呲牙咧嘴:“你别以为拿了沈谦全部的资源,就能拿捏朕。”
“我有病啊?我为什么要拿捏你?”李念直勾勾道,“皇帝,你以前忽悠我,我就当你是为了天下,为了你的龙椅,不得已而为之。但我和你说过,他们两个人,你一个都别动。”
“你违约在先,别怪我继承祖爷爷造反的血脉在后。”
李世眼睛都撑大了:“你!”
李念冷哼一声:“你什么你,你现在没有子嗣,下一句话想说什么,最好想清楚了再开口。”
李世咬牙切齿:“好,好,很好。”他喘着粗气,“你要什么,你要干什么!”
李念站在原地,伸手道:“三法司。”她冷哼,“沈谦的三法司,我要了。”
李世抿嘴,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红了白,白了红。
他仍旧指着李念,大吼:“来人!来人!”
陈公公这才慌张进屋,看到李世的样子,惊呼一声:“圣上!”
之后李世像是急火攻心,一口气上不来,直挺挺地晕过去。
李念看着眼前这场面,冷笑一声,转身就走。
直到她走远,走出甘露殿外的大门,陈福才低声道:“圣上,长公主走远了。”
李世睁开一只眼,竖着耳朵听了听。
他拨开陈公公的手,调整了下坐姿,顿时喜笑颜开。
“瞧见没有!”他开心极了,从书案后转出来,哈哈大笑道,“我们李氏一族,可真真是没有孬种啊!刚才一直想笑,可把朕憋死了!哈哈哈!”
一旁夏修竹,瞧着他们几人熟练的配合,着实神情复杂。
“传旨,就说朕被气病了,这段时间暂时不上朝。”他说完,又顿了顿,“再传一道,让长公主代行监国之责,接手三法司。至于她怎么闹……朕病了,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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