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 没什么事是过不去的,疼痛也是
200 没什么事是过不去的,疼痛也是
秦思砚一怔,显然还没从刚才那一巴掌中回过神,而一旁的乔秘书早已被女人身上冷冽的气势吓到,一时站在那儿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她们总裁夫人向来是出了名的温婉文静对人三分笑,那教养是刻在骨子里的,何时见她真正对谁动过手?
可现在一边是她们聂总的妹妹,一边是她们名正言顺的总裁夫人,这不论哪边都不是她开罪得起的啊。
见她回答不上来,言晏笑了下,唇畔弧度冷艳,“所以,最后是你报的警?”那沁着冷寒冰霜的视线就这么直直落在她身上,再加上脸上那火辣辣的疼痛,秦思砚像是一下就被激怒了,“是我又怎么样?”她站起来与言晏对峙着,清晰的指印在她姣好的脸蛋上浮现,那控诉怨恨的模样显得狼狈又可怜,“如果不是你们逼着景旭捐肾,他现在又怎么会被人打伤躺在里面!”
“啪!”
一旁的乔秘书甚至还来不及阻止,只见面前女人眼底顿时冷如霜降,几乎是眉眼未眨的再次朝秦思砚脸上甩了一耳光!
“秦思砚,你是真蠢还是装傻?”是气急,那一巴掌言晏几乎用了十足的力气,此时整个身体都不可自抑的颤抖着,“你难道看不出来你带去的那些人才是真的想杀了他?!”
她想不通,如果真的是裴家的人,又怎么会下那么重的手,如果不是裴家的人,她又怎么会大意到让裴景旭单独过去落在他们手里?言晏当即几乎是想也没想的再次抬起手,然而这次终于没能再落到女人狼狈的脸上,手腕已经被扣住了。
“言晏。”男人低哑的嗓音自头顶响起。
那力道不重,像是只轻轻的握住了一般,却又刚好足够阻止她再次落下去,言晏抬头看过去,正好对上男人被头顶阴影覆盖住的眼眸,里面似裹着深沉的暗色,就这么盯着她,“两个巴掌,够了。”
英俊淡然的五官看不出是生气还是没生气,微蹙着的眉却可以看到浓浓的不悦。
“南深哥……”像是没想到聂南深会突然出现拦住她,秦思砚脸上也闪过一丝错愕,又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言晏似笑了下,身上凛冽着的气焰像是因那笑容顷刻消散了,就这么与男人对视着,眉目含着凉薄的讥诮,“口口声声说是为了他,”她扭头看向一旁视线落在聂南深身上的女人,温凉的脸庞浮现寥寥的笑,“秦思砚,你知不知道裴景旭是为了整个裴家和你才选择自愿待在那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秦思砚脸色微变,她依旧不依不饶,口齿清晰,字字句句都带着咄咄逼人的气势,“你倒好,不仅想方设法将人骗出来,还带着一帮人来取他的命……”一动不动的锁着女人那张逐渐惨白的脸,声线凉薄,“秦思砚,你自诩聪明又怎么不想想,如今把他送上手术台的人到底是谁?”
她最后一个字落下,秦思砚身躯明显摇晃了一下,像是突然受到了什么巨大的打击,摇摇欲坠瞳孔也变得茫然,“怎么会……”
言晏一声冷笑,却没再说话,几乎是毫不费力的就从男人手中抽回了手,转身就欲离去。
无辜不无辜,知情不知情,又有什么区别呢?
她从始至终视线都没从聂南深身上扫过,却在经过女人身旁时微微停住了脚步。身后便是那偌大猩红刺目的手术中三个字,言晏看着似无尽头的走廊,精致的五官一下变得冷然面无表情,“今天裴景旭就算是死在里面,”嗓音决然而冷冽,“那颗肾,我也非要不可。”
她语气轻缓,此时每一个字却都清晰有力的落在众人耳中。
聂南深眉心微拧,看着女人的背影几乎是想也不想的抬脚就要跟上去,身后却传来了女人茫然的声音,“南深哥……”
秦思砚缓缓的回过头来看他,泪痕遍布的脸蛋有些茫然,但更多的是无助,“你是不是也觉得是我做错了?”
似乎这一瞬,所有人都觉得是她错了。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秦思砚一下就跌坐在了长椅上,将整张脸都埋在掌心,情绪有明显的崩溃和无措,嗓音哽咽,“南深哥,我不是故意的……”聂南深皱了皱眉,“我知道。”
那迈出去的腿还是收了回来,聂南深就这么眸色平静的看着她,嗓音温淡,“但裴家被人盯上,这半年多以来如果不是关珩,裴家离不开江城,裴景旭也活不到现在。”
女人身躯微微一震,她怔怔的抬起头来,只见男人单手插兜站在灯光下,“一颗肾,是他们之间的交易筹码。”
聂南深背对着光,导致秦思砚看不清他的神情也揣测不出他的表情,却听他平淡的嗓音在空荡的走廊上响起,“思砚,这件事,你没有立场插手。”
更没有立场阻止。
那语调里甚至没有丝毫责备的意思,却让秦思砚心底不由生凉。
耳畔突然想起下午关言晏对她说的话,【礼尚往来的买卖,你又有什么资格?】“所以,你也觉得是我没有资格是么?”她睁着泪眼模糊的眸,试图从男人眼中看出点什么,“是我错了……南深哥,所以你也在怪我,是不是?”
聂南深皱了下眉,下意识想要抽烟,却突然意识到这里是医院,于是又将摸出的烟放了回去,“事到如今追究谁对谁错都于是无补,”他低头看回她,语气依旧平淡,“你不用想太多。”
秦思砚却只是摇头,怔怔的看着他,“不,你在怪我……”她像是想笑,但那模样却更像是要哭出来,语无伦次的解释,“是他们说是裴老爷派来的人……景旭失踪了,裴爷爷也找不到他,所以他们只能靠我……我没想到……”
她不清楚他们之间的事,更不清楚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
说到最后连声音都跟着哽咽了,飘忽不定的视线最终落在他身上,“南深哥……那些到底是什么人?”男人始终没什么变化的脸色终于沉了沉,看着女人苍白的脸,薄唇逐渐抿成一条直线,却始终没有回答。
那些是什么人,他也想知道。
外面乌云密布的天早已到了晚上,滂沱大雨仍在肆意。
关珩人还在重症监护室,不过好在人已经清醒了过来,林一鸣说暂时没有大碍,不过在没有进行手术前接下来的时间也只能呆在医院里接受治疗缓和病情。
言晏坐在不远处的走廊上,手臂搭在膝盖上将整张脸都埋进了掌心,湿润的长发从两侧垂下,整个人都蜷缩在一起裹在白炽的灯光下。
她不知道该怎么和关珩提裴景旭的事。
她甚至没想好下一步该怎么办。
熟悉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最后停在了她的面前。言晏还没抬起头,手腕就落入了男人轻柔温暖的掌心,低哑的嗓音自面前而来,“疼么?”
她看着男人低头盯着她手腕的脸,依旧英俊儒雅,温淡无物,但那眼眸里溢出来的心疼又清晰可见,不觉便笑出了声,“被打的人是她,你跑来关心我疼不疼?”
“是,”聂南深不咸不淡的回应,动作轻柔的揉着她的手腕,有些不悦的责备,但更多的是心疼的柔和,“所以要让手废了你才满意?”
言晏似乎这才注意到,下午她开车撞上去的时候,右手手腕也受了伤,此时被绷带层层缠绕着。
她一下就别过了脸没有看他,冷声道,“废不了。”
刚才她用了多大的力道她清楚,但下一秒男人那抵在腕上原本还轻柔的力道徒然加重了些,言晏猝不及防的就低哼了一声。聂南深英俊的眉已经重重皱起,几乎是毫不费力的就将她从椅子上带了起来,紧张和担忧全表现在了轮廓分明的脸上,“重新去拍个片,万一伤到骨头。”
“我说了没事就是没事,”因为不敢太用力,聂南深原本就只是轻轻的扣着她,所以一下就被言晏挣脱开了,“医生说了只是扭伤,需要我拿诊断报告给你看吗?”
女人脸上明显透着不耐的情绪,聂南深看了她两秒,见她不像撒谎也没有必要骗他,于是也没再强行要带她去拍片,只是蹙眉强调,“好,那先去把衣服换了。”
从下午到现在,她穿着这一身湿透了的衣服已经够久了,还是这么寒的夜。
言晏看了他一眼,显得不想搭理他,几乎是扭头转身就要走。
然而人刚走出两步,手腕再次被扣住,不过这次聂南深握的是她的左手,她甩了几下都没甩开,终于不耐烦的吼,“聂南深,你烦不烦?!”
因为那一声,导致周围路过的人都看了过来,聂南深一张俊雅的脸依旧波澜不惊,瞳眸锁着她被沁得温凉的脸,“关珩已经醒了,”淡淡的提醒,“你这个样子待会儿要怎么进去见她?”
女人那挣扎的动作终于停住了,聂南深手指贴上她冰凉的肌肤,带着些无奈的低哄,“听话,会感冒。”
言晏看着他温淡的脸,强势却不逼迫,闭了闭眼,好半天才回了一个好字。
她确实不能让关珩看见她这幅模样。
长椅上放着的就是他刚拿过来的干净的衣服,包装都是全新的,显然是之前让乔秘书一起带过来的。
乔秘书刚走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女人拿起椅子上的衣服往一间没人的病房去了,视线回到那站在灯光下目送着女人进门的男人身上,眸光深沉气势漠然晦暗。
说是会感冒,可是她家聂总自己身上的衣服都没换呢。
她还是将手里的衣服递了过去,“聂总。”
男人这才收回了视线,语气淡淡听不出什么情绪的接过,“嗯。”
独立的病房内有浴室,言晏简单的冲了个澡,又将湿润的头发吹干,在镜子前再三确认里面那张五官姣好的脸庞看上去没什么问题后才换了干净的衣服来到关珩的病房外。
聂南深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身上同样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不过比起她的简单收拾,那微乱已经干了的短发显然没有用到吹风机,但这仍旧不影响男人身上那抹矜贵冷漠的气质,温温淡淡,像是无法靠近。
几乎是她刚出现在附近,聂南深的视线已经看了过来,原本倚在墙上的身躯也站直了,俊逸的脸庞眸光沉沉抿唇未语。
言晏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径直越过他走到病房门前,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才抬手敲响了房门。
大概等了几秒,里面才传出女人虚弱冷淡的声音,“进来。”
拧动把手,言晏推门进去,又在身后轻轻的将门带上了。
她们姑侄的谈话,聂南深自然不会跟进去。
关珩今天被送进医院的时候,言晏甚至没能见她一面,这时候看着白色床榻间神色明显虚弱的女人,那些冷白色不带任何温度的光线落在她身上,连带着那些一直以来强忍着的憔悴和病态也终于掩饰不住。
眼眶一红,“姑……”
喉尖溢出酸涩,她甚至没能完整的唤出声来。
见来人是她,关珩也不意外,却只是淡淡的扫了她一眼,“我还没死,有什么好哭的。”
那轻描淡写的语气仿佛现在躺在病床上的人不是她,如果不是那声音都显得微弱无力的话。
江城人人都说,关珩那女人生来强势无情,手段狠厉,哪怕是枪子弹嵌入她肉里,都不见得能撼动她半分高贵倨傲的姿态。
或者说现在也一样,哪怕如今重病在卧,脸色苍白,但那眉目间从容干练的气息也半分未曾从她脸上褪去过。
但素来精致美艳的女人,何曾又像现在这幅模样过。
言晏还是抬脚走了过去,刚到床边,关珩就牵着她的手让她坐下,无奈的叹了口气,“姑姑不告诉你,就是担心你会这个样子,”看着女人那张令人心疼的脸,语气平静的道,“放心吧,姑姑没事。”
病房内开了温度适宜的空调,但手上传来的温度仍是冰凉的,像是怎么捂都捂不热。
不忍去看她的脸,言晏看着她细白无力的手,像是忍着心疼的哭腔,“还有没有哪里痛?”
“老毛病,痛着痛着也就成了习惯,”比起言晏,关珩的情绪更加显得平静,似乎这对于她来说没有多大的影响,“只要人还活着,就没什么事是过不去的,疼痛也是。”
关珩笑了下,拍了拍她的手,语气轻薄缥缈,“言晏啊,姑姑没你想的那么脆弱。”
这时候的言晏尚不懂,所有后来坚忍冷硬的心,都是从曾经的脆弱中一步一步爬过来的。
她已经度过了最脆弱最无助的时候。
言晏低着头,那些泪便大颗大颗的落在关珩手背上,带着无声的哽咽,“姑姑……对不起。”“这件事与你无关,更何况这世上能匹配的肾源也不止裴景旭一个。”刚才宋秘书已经来过一趟了,她自然会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毫无血色的唇畔带出些笑容,“好了,早点回去休息吧,姑姑也累了。”
言晏这才抬起头来,看着女人那明显透着疲倦的脸,还是点了点头,“好。”
关珩抬手摸着她的秀软的长发,像是随意提醒,又像是认真的嘱咐,“言晏,最近好好待在聂南深身边,不要乱跑,知道么。”
言晏抿唇,最后还是答应了,“好。”
聂南深一直在门外等着,无声无息的,神情始终没有半分不耐,此时听到开关门的声响,眉心一皱,抬脚就朝她走了过去。
女人脸上泪痕未干,睫毛也好沾着水雾,目光焕然有些呆滞。
聂南深没有多问,只是默默接过乔秘书递来的手帕将她脸上那些水汽擦干净了些,然后扭头朝一旁的乔秘书吩咐了一声备车,搂着她就往外走。
这时候走廊上的人明显少了很多,言晏几乎是走到一半才渐渐回过神来,“去哪儿?”
“吃饭。”
现在明显已经过了晚饭的时间,但她今天从早到晚几乎是滴水未沾。
她脚步突然停住了,“不用了,我不饿。”
言晏抬手去扳他扣在她腰间的手,力道不大,但拒绝的意思很明显。
裴景旭还没从手术室出来,现在这种情况她也没心思吃东西。
聂南深也如愿的松开了她,看着女人抬脚就往另一个方向走,淡淡的开腔,“不是说人就算死了那颗肾你也得要么,”他总能一眼看出她的心思,“那他现在是死是活跟你也没什么关系。”
抬脚再次来到了她的身侧,却没有再强制的去搂她,低头看着女人长卷的睫毛,“言晏,你如果不想你姑姑躺在病床上还要为你担心,现在就跟我去吃饭,然后再回家好好睡一觉。”
她今天其实算不上奔波,但精神上的压力更容易让人疲惫。
男人语气没什么波澜,却也轻易可以听出没有丝毫能够商量的余地,言晏一下就笑了出来,“那秦思砚呢?”扭头看着男人近在咫尺的脸,笑容凉薄而讽刺,“你怎么不管她回不回去。”
“如果现在是我躺在里面,我也不会让你回去。”
他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言晏抿了抿唇,又听他淡淡的道,“医院我会安排人守着,如果你还是不放心,可以现在就打电话叫詹聿派人过来。”或者说从关珩开始某些动作之前,他的人一直都有跟着,不然也不会在关珩被送进医院的第一时间他就赶了过来。
今天发生的事,有部分是冲着裴景旭,但也有部分可能是冲着关珩。
话里字字句句条理清晰没有可以回绝的余地,言晏看了他一眼,这次却连拒绝的话都懒得说了,亦没有要继续争论的意思,抬脚又要离开。
身后男人有条不紊的嗓音再次响起,“昨晚关珩设计陷害了樊天逸,不出明天你姑姑肾衰竭的事就会出现在媒体,”聂南深来到她面前,单手捧起女人干净的脸蛋,嗓音温和宠溺又带着些许的无奈,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看着她,“言晏,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所以我们不要在这些没有意义并且我不会妥协的事情上浪费时间,好不好?”
言晏一双眼蓦地睁大了一些,有明显的震惊在里面,聂南深自嘲的笑了笑,眸色深而缱绻,粗粝温暖的指腹摸着她的肌肤,“反正你要这个聂太太的位置,为的不就是这个么。”
她在短时间内要一个婚礼,为的是什么?
单纯的爱他么?
聂南深当然不这么认为。
或者这里面也不泛有爱他的理由在里面,但更多的,是她甚至不管他是不是爱她,只要她光明正大的成为了聂太太,于关聂两家的私交也好,于他们之间的情谊也好,哪怕不能彻底替关珩铲除那些障碍,不论是他还是聂家,至少都能保证关珩安好无事。
但他语气淡淡的好像只是随口一提并不怎么在意,言晏看了他许久,最后却发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最后,他低头在她唇角亲了一下,覆着灼热的气息都喷薄在她唇畔,嗓音低柔温宠,“所以你乖一点,嗯?”“……好。”
病房内,关珩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然后才从一旁拿过手机拨出了号码。
几乎等到她费力的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那边的电话才被接起,关珩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事情办得怎么样?”
莫尔在那边言简意赅的四个字,“没有动静。”
眉心微微一拧,连带眸色也跟着沉下了。
难道是她猜错了?
她突然扯唇笑了笑,阖着的眸底泛过一丝冷意,“看样子比起关家,聂家才是那个压轴的。”
那份资料如今仍下落不明,但既然是从她手里丢失的哪怕对方是为了灭口她显然也不可能独善其身,只是她当初唯一不确定的是,到底她和聂家,谁才是最后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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