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脱离
司马灰被身后那只手接触到的瞬间,回头看去,就觉得眼前变得一片漆黑,自身随着逆向飞逝的时间不住后退,脑袋里“嗡嗡”作响,口中似乎满是咸腥的血沫子,等到睁开眼睛,就见拽住自己肩上背包带子的人,是个头戴法国“Pith Helmet”软木盔,其上装有防风镜和矿灯,身着荒漠战斗服的年轻女子,容貌秀若芝兰,只是脸色非常苍白,还带着些泥土和血污。
司马灰坐在地上心神恍惚,仿佛失去了魂魄一般,暗想:是在缅甸丛林寻找蚊式特种运输机的探险队首领玉飞燕?可她怎么会戴着Pith Helmet?是了,这是考古队的胜香邻,在路上拽人的女鬼怎么是她?想到胜香邻,心下不禁一阵怅然,险些落下泪来,又寻思:我如今也死了吗?
可再仔细一看,高思扬和罗大舌头,也都握着步枪蹲在身旁,满脸都带有血迹,头上打开的矿灯晃得人睁不开眼,空气里到处是爆炸后的硝烟和尘土气息。
司马灰用手挡住照在脸上的矿灯光束,持续不断的耳鸣中,隐约听到罗大舌头正在高声叫嚷:“不要紧,是被震蒙了!”
司马灰更是疑惑,这是在噩梦里不成?他只记得在从火葬场回来的时候,抄近道走了荒郊野外的土路,从身边经过的秃尾巴狗和一个农民都莫名其妙消失了,不管怎么往前走,身后几十米外的地面都在跟着移动,似乎后面有个东西在不断接近,把他经过的道路都吞掉了,直到被一个女子用手抓住肩头,猛一回首就到了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司马灰无意中摸到地面,阴森冰冷和厚重无比的触感透过指尖,好像置身在一块巨石之上,他心中登时一惊,浑噩的神志清醒了许多,这是拜蛇人石碑,考古队根本就没从无底洞里逃出去!
司马灰恍然醒悟过来,在高温火焰喷灯照到炸药的时候,发生了剧烈爆炸,考古队的四个人急忙伏在石碑顶部躲避,冲击波将拜蛇人石碑上的龟裂扩大了不少,众人也都被震得不轻,五脏六腑翻了几翻,口鼻中流出血来,而就在那一瞬之间,司马灰感觉到拜蛇人石碑将要崩塌,急让其余三人赶快翻过石碑逃走,当时他往漆黑的洞中看了一眼,模模糊糊见到一个浑身是眼、形如参天古树般的庞然大物,在浓重的黑雾中显身出来,也就在这一瞬间,他的意识就掉进了“熵”制造的无底洞中。
此后拜蛇人石碑崩塌,考古队的四个人舍命逃出神庙,将那树形古神引进沼泽,那个怪物在陷入深渊的时候,又把考古队吞了下去,一行人被引入鹦鹉螺化石空壳,在“熵”引发的地震中穿过北纬30度茫茫水体,浮至磁山附近,接下来枪支和猎刀等全部装备,都被磁山吸去,多亏胜香邻牺牲自己引爆了山洞中的沼气,爆炸使大磁山偏离了原本的位置,被地下之海中的一个巨大漩涡卷住,最后那树形古神被困在磁山上,陷入黑洞般的乱流中不停旋转,不出几天就会让那座磁山抹去意识。
考古队剩余的三个幸存者,在绝望中找到了飞机残骸里的降落伞包,使用救生伞借助乱流升上半空,又寻着地下暗河逃出生天,被居住在雅鲁藏布江流域的门巴猎人所救,养伤恢复了几个月之后隐姓埋名,想找个安稳的地方混碗饭吃。然而这全部的一切,从来就没有真正发生过,只是司马灰潜意识在无底洞里的臆想,现实中才不过一两秒钟,而在他的感受中,却像经历了一段无比漫长的时间,如果不是胜香邻拽着他向石碑外侧移动,他的意识可能还留在那个无底洞中,甚至有可能回到考古队工作,把生活一天接一天地继续下去,那里虽然安稳平静,却只是意识中虚无的存在,现在重新返回了残酷险恶的真实当中。
司马灰估计“熵”被磁山困住,胜香邻身亡,剩余的三个人逃出去,找到机会再次混进考古队,都他自己心底的念头。“熵”被磁山彻底抹掉,是他最希望看到的结果,胜香邻身上带伤,司马灰一直以来深感担忧,这种担忧也在潜意识中发生了。而再次回到考古队,同样是他的愿望,至于在那块竖着木牌的“前进路”土道上,正是胜香邻在伸手想把他拽向石碑外侧,在接触之前司马灰就察觉到了,使他陷在无底洞中的意识出现了一些异动,所以从身边路过的秃尾巴野狗和农民都在路上消失了。
此前考古队在无底洞中遇到二学生,反复经历时间飞逝复原的过程,却是以真实之躯走进了虚无,而司马灰经历的情况,其实只发生在他自己的脑海之中,是意识被那浑身是眼的树形古神摄住,感受到了强烈的真实。至于考古队里的其余三人,都处在石碑顶端比较靠外的位置,因此并不知道司马灰在那一瞬间经历了什么。
司马灰在“虚”中停留的时间太长了,此刻头疼欲裂,过往的经历一股脑涌现出来,在螺蛳坟跟赵老鳖找雷公墨,进入野人山大裂谷被化学落叶剂灼伤,在“黄金蜘蛛城”见到了古占婆阿奴迦耶王那匹敌神佛的面容,找到了幽灵电波,从此开始命运便与“绿色坟墓”拴在了一起。逃出缅甸后又跟随宋地球深入罗布泊望远镜,从楼兰古国的地底沙海的大铁人中掉进了时间匣子,在地底古城里发现了禹王鼎,遇到了中苏联合考察队员掌握了夏朝龙印的解读方法,拼命躲过了“无”和尸鲎的追击,再一次逃出生天之后,决定彻底揭开“绿色坟墓”的秘密,为阿脆、玉飞燕、宋地球、通信班长刘江河等人报仇,从而与胜香邻和罗大舌头来到了大神农架,遇到了高思扬、二学生和民兵虎子,找到了楚幽王盒子里的水晶尸骸,被卷进了北纬30度茫茫水体之中,落入重泉之下发现了被吸附在阴山上的Z-615潜艇,循着柯洛玛尔探险队的地图穿过了水晶丛林,又差点儿被困死在梦中,历尽千难万险终于来到了拜蛇人石碑,却被“熵”拉进了“虚”中……一路生死逃亡,“绿色坟墓”如影随形更是结下了不共戴天之仇。
思潮翻滚之际,司马灰接连呛出两口黑血,好半天也没回过神来。
罗大舌头见司马灰神色离乱,以为他是被刚才的爆炸震蒙了,只好抓着他的肩膀使劲摇晃。
司马灰从深沉的思绪中回过神来,伸手推开罗大舌头,他意识到拜蛇人石碑并没有崩塌,剧烈爆炸带来的冲击,只是扩大延伸了石碑上的龟裂,可是拜蛇人石碑过于厚重高大,依然一动不动地矗立在地脉尽头,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这个让石碑挡住的树形古神实在太可怕了,一旦容其脱身,就将面临一场无休无止的噩梦。至于将这东西引进沼泽以及困在磁山里的事,无非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念头,现实中可别想有那么顺利,恐怕还没逃出放置拜蛇人石碑的大殿,考古队就会被“熵”一口吞掉,以常人之力万难与之抗衡。也多亏拜蛇人石碑如此坚厚,能在这么强烈的爆炸冲击下不动如山,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司马灰顾不得耳鸣目眩,也不敢再去看拜蛇人石碑后面的东西,抬手示意其余三人赶快离开石碑,毕竟是天无绝人之路,石碑终究安然无恙,但从考古队翻过石碑的一刻开始,身体和意识就像掉进了无底洞,经历着一切可以想象和无法想象的事件,几乎连虚实都分辨不清了,好在那个浑身是眼的树形古神,也看不到还没发生的事,虽然引着考古队引爆了炸药,石碑却没有彻底破坏,反倒给众人留出了脱身的机会。
罗大舌头同样知道厉害,只想尽快撤离石碑,有多远逃多远,这辈子也不敢再接近无底洞了。拜蛇人石碑还会在地脉尽头耸立许多年,众人所能做的只是保守住秘密,至于以后的事,那就交给以后的人去考虑好了。当即转身后退,把加拿大双筒猎熊枪倒背在身后,手脚并用爬向石碑外侧。
司马灰紧随其后,他感觉那处在僵死状态的树形古神,正瞪着千百只眼望着自己,不觉毛骨悚然,于是握着瓦尔特P38手枪,头也不回地向身后连发数弹,同时穿过爆炸后留下的烟尘,跟着其余三人爬下石碑。此刻仍是心有余悸,总觉得不会这么轻易走脱,毕竟那树形古神让石碑挡了几千年,只有几个人进入重泉之下的神庙,难道它确实没料到会出现炸药未能让石碑受到严重破坏的情况?
司马灰等人都是悬着个心,不逃到外边终究放不下来。可能真是越怕什么越有什么,正要顺着石碑外侧往下爬,忽然感到周围风如潮涌,无穷无尽的黑雾从石碑两侧涌动而来,他感觉到事情不对,赶紧把已经爬到石碑侧面的罗大舌头拽了回来,再将矿灯的光束照出去,拜蛇人石碑底部已是黑茫茫的看不到地面了。
司马灰和罗大舌头、胜香邻三人,忙把苏制鲨鱼腮式防化呼吸器挂在胸前,以备黑雾涌过来的时候罩在脸上。
高思扬也有从Z-615潜艇上找到的防毒面具,取出来随时待用,只因石碑周围的黑雾中能见度近乎为零,戴上防毒面具透过滤镜,就别想再看得到任何东西,所以要留到最后关头使用。
四个人半蹲在石碑顶端,发现前后都被黑雾吞没,就连头顶都被雾气笼罩,原本触手可及的洞壁已看不见了。
罗大舌头壮着胆子往身后去摸,直伸进多半条胳膊,也只抓到有形无质的黑雾,他道声不好:“这洞窟的穹顶到哪儿去了?”
司马灰让罗大舌头别乱动,如果雾里躲着什么东西,伸进去这条胳膊可就没了。
罗大舌头把手缩回来,只见手中都是漆黑的尘埃灰烬,奇道:“这是什么?”
胜香邻望着周围浓密的黑雾,吃惊地说道:“糟糕,咱们曾在罗布泊望远镜的洞道深处遇到过这种事……”
司马灰见状,真是感到心惊肉跳,石碑后面那浑身是眼的怪物,把考古队和石碑拖进了一个“时间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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