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残阳落日
“嘀嘀嘀——，数据整合中…”
“实验体编号：wrtbss39381816850，序号：9413，灵敏程度100，信息处理能力100，肢体灵敏度100…”
“情感剥离程度94%…96%…97%…”
“情感剥离程度99.9%。”
“恭喜您，达成实验预期数据！”
珂瑞丝看着智脑上接近于完美的数据，目光落在那个99.9%上。
还有0.1%，为什么？
她还不死心吗？
这种情况，还有什么可转圜的？
她秀气的眉心隆起，视线落在苜熹奄奄一息的面庞上。
与她相似的灰色眼瞳再不复璀璨耀眼，没有丝毫聚焦，如一潭沉淀着灰烬的死水。
“你于我，已然没有用处。”珂瑞丝蹲身，细碎刀光于她指缝间发光。
苜熹眼底倒映出寒光闪闪的刀刃，积蓄的泪越过漆黑眼睫，没入发根。
她闭上眼，浑身没有丝毫力气，一滩烂肉般。
一直以来最重要的好友是假的，那点她视若珍宝的情谊也是假的…
她只不过是实验室掌心的玩物，她的身体、情感、未来…一点都不由她控制。
从前一样，珂瑞丝让苜熹如何，她便如何。
只要能保护星星，能活下去，能过星星描绘的生活。
哪怕是断手断脚、精神控制、丧失人性的实验她都撑过来了…
最严重时，苜熹浑身腐烂，躺在冰冷的实验室床上。
脓液、血水沿着身体沟壑流淌，滴滴答答，唯有一颗插满无数管子的头颅清晰忍受。
所有器官都在痛苦中战栗，一叠一叠的苦痛钻进细弱神经，如海水倒灌般涌进脑海。
浑身坏死，苜熹本不该感受到，可实验室有办法。
一次又一次，一次更甚一次…
星星是她唯一的支柱啊…为什么连那点希望都不给她？
为什么要拿她视之为生命的人欺骗她？
大脑嗡鸣，苜熹无法忍受，却能感到珂瑞丝正在打开她的脑袋。
珂瑞丝动作算不上轻，细细麻麻的痛变做蚂蚁，在她脑脊液里浮游，一股高过一股。
不知多久，一片沾粘着血丝、浑身浸泡粘液的芯片出现在眼前。
熟悉的数字慢慢浮现，是那个“1”。
时隔十年，倒计时终于结束。
苜熹已然没有任何反应，即使最后杀死她的，是自己。
“原本想用你的大脑做模型，展示我的研究。”珂瑞丝掏出一块手帕，擦干净芯片。
灯光闪烁，她的镜片反映出冰冷的光：“但现在，你的脑部状况已经不适合了。”
“虽然不会变成傻子，但也再没以后了。”
“我不需要没有求生意志的废物。”
身体逐渐变冷，苜熹生命体征不断弱化。
候在门外的仿生人抬头，涌上前围住珂瑞丝。
完成耕耘数十年的实验，她心情很好，蹲下身利落割下殷丞的头，殷红浸透衣衫。
仿生人掏出武器，扑上来，珂瑞丝引爆苜熹身边的仪器，它们转变目标，纷纷上前护住苜熹。
烈焰蹭地燃起，火舌舔化一切，浓烟滚滚。
苜熹眼珠转动，扶住半开的脑袋，坐起身呆滞地看着把她圈住的机器人，不明所以。
蒸发的脑液在她脖颈上留下痕迹，苜熹抱住脑袋，手臂蹭到耳垂上的小珍珠。
滔天热浪席卷，一声震天动地的爆炸后，所有仿生人遭受辐射，机能损坏。
此时，残阳如血，沾染半边天空。
半根残柱倾斜倒地，刺鼻的黑烟从机械碎块里徐徐升腾。
血红余晖爬上她苍白的脸颊，那双灰色的眼睛盛着天边盛大悲凉的落日。
胸口伤口不断淌血，排山倒海的疲累灌满四肢。
苜熹往后，半死不活地倒在千疮百孔的破墙上，鲜血融入余晖，浸湿沙土。
耳垂处的小珍珠不断震动，她毫无反应，睁眼看渐渐发黑的天。
气温急剧下降，她的指尖冷的像木头，意识沉入冰冷的空气。
耳边发出细细碎碎的鸣声，跨越光年，连接到另一边。
大捧玫瑰坠在地上，弥辰亿脑芯凝滞，机械心轮盘卡顿。
那道熟悉信号，是他听过的，独属于分裂体间的频率。
“主人…”他喃喃，扔下便捷传送点，离开玫瑰花海。
许是因为长距离传送，信息略有遗失，弥辰亿找不到最精确的地点。
地点逐渐偏离，弥辰亿心中不安越发强烈，蒂约星的消息他早打听过。
主人明明好好的，为什么信号会从如此遥远的地方传过来？
发生了什么？
弥辰亿再次落下传送点，信号忽地消失，遗失方向。
他停住步伐，周围安静得可怕，心慌一阵一阵的，但也无济于事。
在哪里？她在哪里？
弥辰亿攥紧拳头，电子链路发散，那道细小的信号再度被捕捉到。
不敢犹豫，他来到最精确的星球，所望之处，一片无边的水面。
不是这里，不是这里，究竟在哪里？
电子链路接触水而失灵，穹顶之下，弥辰亿第一次感到迷茫。
他该去哪？去哪才能找到她？
明明是在这里…焦急顺着心口慢慢发颤，弥辰亿脚下用力，一道裂缝立时显现，浅薄的水落入其中。
兹拉——，星球内部的信号屏蔽仪失效，那道只有两人能捕捉到的信号，以极为强烈的冲击，在他耳边炸响。
传送点光芒大盛，缓慢熄灭。
然后，弥辰亿一眼望见他心心念念的心上人。
时隔二十年，他终于再度与她重逢。
前一天，弥辰亿来到其中一个分裂体种下玫瑰的星球，建造了一栋和蒂约星上，一样的房子。
他要向她告白的，带着属于全部他的礼物。
弥辰亿猜想过很多种苜熹的反应——开心的、害羞的、欣然的、难过的、不愿意的…
他想，要是万万中挑一的概率，苜熹答应他，那么他就软磨硬泡，让她和他一起走。
来到那个种满玫瑰花的星球，只有他和她，还有余老头。
要是苜熹不同意，那他就把她抢过来，带来属于他们的星球。
虽然她可能会厌恶他，但那又怎样呢？
总有一天她会同意的，她那么好，那么心软，一定会答应的。
或许很久以后，苜熹会想要一个孩子。
弥辰亿不能生，只要苜熹想要，他会用尽一切办法，达成她所愿。
他想让她开心、快乐，无忧无虑，不必害怕躲藏，他暴露也没什么，只要她好好的。
最后直到苜熹生命逝去，弥辰亿也不会单独留在世界上，他会亲手拆碎自己，同苜熹葬一起。
最后，弥辰亿会拥有属于他自己的幸福人生
好多好多，弥辰亿想上千万种可能，却没想现在面对她的死亡。
他们还没开始…竟然要面对死亡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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