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清水巷里,牛贲昨晚搞出的动静不小。

还是引起了四周邻里的注意。

清水巷附近都是风尘中人,平日里也多相互帮衬,虽然晚上的时候不敢去打扰。

但到了早晨,便有人央老鸨子去探一探。

毕竟大多客人都是玩完就走,很少有留下过夜的,早上去敲门,大概也不会触怒客人。

老鸨子是个眯眼体胖的肥婆娘。

正是她将牛贲几人介绍给清水巷的小欢,牛贲虽然长相凶厉,瞧着便不是什么好人。

但他是镇抚司官差。

她一个老鸨子哪敢得罪。

而且牛贲出手很大方,老鸨子也没有和银子过不去的道理,便只能应承下来。

清水巷的小欢八面玲珑。

最是擅长应付这些恶客,而且她住在巷子最深,也符合牛贲要求的安静环境。

老鸨子心下思忖着。

但刚刚转进小巷。

便有一种没来由的心慌。

她用那肥大的手掌轻轻拍了拍胸膛,小声嘀咕道:“这怎么回事,心跳得这么快……”

没有头绪。

老鸨子继续扭着大胯,像一只巨大的马铃薯,朝着巷子深处挪了进去。

来到院门前,老鸨子看到大门从外面上锁,门墙边上有一滩可疑的暗红色。

老鸨子心中一慌。

抻着公鸭嗓大声喊道:

“小欢!”

“小欢你在里面吗?”

无人回应,老鸨子立刻从后腰掏出一串钥匙,这清水巷的屋子都是老鸨子收来,借给姑娘们做生意暂住的,老鸨子自己有一串备用的钥匙。

她从一串钥匙里挨个翻找。

心越急,手反而愈发颤抖,她挑出钥匙,竟是有些哆哆嗦嗦地插进锁孔里,啪嗒一下,开了锁,老鸨子踉踉跄跄,急忙推门进去。

从门口到主屋。

一路蔓延着暗红色的斑点。

老鸨子浑身发抖地走近主屋正门,隐隐有一股血腥味从屋子里飘出。

糟糕。

老鸨子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她在这勾栏烟柳之地干了这么多年……

倒是也见过一些变态的客人。

那些人的乐子并不在做那事儿上,而是热衷于折磨和虐待别人,并从中获得一种扭曲而变态的快感。

她回想起牛贲那宛如肥虫般的身躯,丑陋的脸庞满是凶厉和淫邪。

那种人,绝对是个扭曲的变态。

再加上昨夜小欢那凄厉的惨叫,更加印证了老鸨子的猜测。

她心中顿时充满悲戚。

小欢一定是凶多吉少。

牛贲玩出了人命,便将主屋和院门全都锁起来,离开了这里。

可怜的小欢……

老鸨子颤抖的手终于捏着钥匙拧开了门锁,轻轻一推,木门缓缓朝内打开,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吱呀声。

老鸨子怀着忐忑的心情,缓缓迈脚进去,然后一探头,眼前的如同地狱般血腥场景,宛如山洪爆发般,涌进她的视线。

让她脑子直接宕机。

“啊啊啊啊啊!”

一声几乎响彻黎明的尖叫响彻清水巷,老鸨子两眼一翻,直挺挺地昏倒在地上。

不多时。

几个穿着鲜艳,面色惊惶的风尘女和以这条街为地盘的帮会打手匆匆赶来。

他们冲进了小院。

冲进主屋。

老鸨子那肥硕的身子,一动不动躺在地上,然后众人便看到一幅此生难忘的画面。

房间里,满是流淌干涸的鲜血,一具赤裸、肥胖,宛如蛆虫的尸体趴在地上。

更为恐怖的是。

这具尸体。

头是头,腿是腿,胳膊是胳膊。

四肢和头颅全被斩断与躯干分离,在视觉上却又被流淌的鲜血连接。

一眼看去,就像一个拉长而扭曲的人形。

最令人惊骇的是。

牛贲的头就冲着门口方向。

人进来一抬眼,就能看到两只瞪大的,充满不甘和怨毒的双眼直勾勾盯着来人。

这场面,寻常人看了怎能不怵?

老鸨子看一眼就哽过去了。

后面来的几个风尘女亦是发出一阵此起彼伏的尖叫,来了三个,昏过去俩。

剩下的一个大脑空白,死死抓着旁边的帮会打手,才没有脚软跌倒在地上。

那两个帮会的打手,都是魁梧汉子。

平日里参与帮派间的街头火并,也是见过血的,这才没有骇到失神。

他们两个一眼就看出地上被分尸的,是在这片街道巡守的镇抚司校尉,牛贲。

至于床上的女人和另外两个男人的尸体,在牛贲如此震撼人心的死法面前,反倒不是那么显眼。

镇抚司的人死了,这不是像死了个风尘女一样,随便糊弄两句就丢到乱葬岗完事!

两人一合计。

一个留在这里看着现场。

一个撒腿跑着就去镇抚司南城卫所报官!

此时距离开城门。

还有不到半个时辰。

……

城北。

天尚未放亮。

这里已经聚集了许多赶早准备出城的百姓、小贩,商队,镖师和江湖旅人。

沈翊就混在其中。

他头戴竹篾斗笠,压得很低,让人只能看到一个棱角分明的下颌。

一袭深灰色麻布衣,外面披一件黑褂袍子,将腰间横刀掩起来。

坐在茶摊里,整个人看起来和那些江湖漂泊的浪客一般无二。

他之所以来到北城,而没有去最近的南城,便是考虑到若是牛贲的尸体一早被发现。

他所在的南城卫所肯定是最先接到报案,根据镇抚司的习惯,肯定是第一时间控制城门,严查出入往来者。

南城卫所最先能协调城防控制的,必然是南城门,而其他几门,崔奎就要上报郡城镇抚司进行协调,速度自是会慢不少。

再加上城北卫所的李侗和崔奎素来不对付,想必行动更是不会那么积极。

沈翊从北城门逃出城的几率,要远远高于南城。

就在沈翊等待之时。

牛贲之死传到镇抚司卫所,顿时将整个卫所从沉睡中惊醒。

崔奎立刻亲自披挂上阵。

前往案发地查看情况。

情况一目了然。

牛贲三人身死,沈翊失踪。

再加上牛贲和刘放身上的制式雁翎刀的刀伤,无不指向沈翊的杀人嫌疑。

随后。

镇抚司又查到了牛贲的独院被人闯入翻得一团乱,在沈翊的宿舍发现沾血的雁翎刀和皂衣,以及看门的卢爷的目击口供。

可以说是证据确凿!

崔奎当即上报郡司要求封锁城门,然后集结所有城南卫所的校尉和皂卒,愤怒地下达命令:

“今有皂卒沈翊,残杀同僚牛贲、许平、刘放,特将其逐出镇抚司!所有人出动,将此贼捉拿归案!”

镇抚司南城卫所浩浩荡荡,倾巢出动。

然而,就在全城齐动之时,却无人关心沈翊为何要暴起杀人,以及那名风尘女,小欢的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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