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穿书


  “世子?世子?”

  好困……好晕……

  昨晚新制的安神汤这么有效吗?

  谢清棋艰难地睁开眼睛,下一秒瞬间惊醒。

  一个穿着古代丫鬟服装的女子站在一侧,试探地看向谢清棋。

  谢清棋从卧榻上猛地坐起身,身上的毯子滑落在地上。

  丫鬟立刻低头跪了下来,声音惊惶道:“奴婢错了!世子息怒!”

  “哎,你这是干什么?”谢清棋来不及细想其他,从榻上跳下来去扶。

  丫鬟身子后撤了一些,却又不敢动,僵硬着任由谢清棋扶她起来。

  女子声音有些颤抖:“奴婢……奴婢不是故意打搅世子清梦的,您早上吩咐下午周公子他们要来,让奴婢未时三刻喊醒您。”

  奴婢?世子?

  谢清棋盯着面前的人,自然而然地叫出了脑海中出现的名字:“竹月?”

  “奴婢在。”

  谢清棋轻吸了口气,强装镇定环顾四周,房间的装饰古色古香,床榻、桌椅、屏风、窗户......无一不是精雕细琢,极具质感,就连脚下踩着的地方也铺着柔软的绒毯。

  她这是……穿越了!

  但,世子不是对男人的称呼吗?谢清棋低头,长靴长袍腰带,确实是男人的服饰。

  可她现在明明还是女儿身啊!

  谢清棋回想昨晚发生的事情,她像往常一样在自己的悬壶堂调制安神汤,还新加了一味药引,喝完就在店里睡着了......

  可恶啊!她年前刚继承家里的中医馆,怎么就被送到古代了!

  “贱坯子,看我不打死你!吃一天饭就要干一天活的道理不懂吗,赶紧给我写!”

  外面传来一阵训斥辱骂声,打断了谢清棋的思绪。

  谢清棋刚迈出屋门,就感觉到一股寒气扑面而来。竹月连忙跟来递上一个手炉,又给她披上了一件雪白的狐皮大氅。

  “谢谢。”谢清棋只顾着看外面发生了什么,没注意身后的竹月受宠若惊的神情。

  院子角落,一个背阔腰圆的中年妇人正训斥一女子:“你穿的用的哪一样不是我们侯府的东西,平时脏活累活干不了,现在骨头懒得书都不抄了!”说到激动处,那妇人举起手中的鞭子还要打。

  “住手!”

  谢清棋快步走上前,中年妇人见了谢清棋急忙行礼,但神情里不仅没有打人被捉的害怕,反而一脸得意,“老奴给世子请安!”

  地上被打的女子低着头,乌发如墨,披散在身侧,周围纸笔散落一地,洁白的衣角被墨水浸染。

  她周身只剩黑白两个颜色,却冷得仿佛刚好能嵌入这冰天雪地之中。

  谢清棋愣了一下,等反应过来,立刻把狐皮大氅脱下来,披在对方身上。

  女人却并不领情,淡淡瞥她一眼,躲过了这件保暖的华服,冷声道:“别碰我。”

  谢清棋这才发现,她的眸子似乎比墨水还要再黑一些。

  这眼神冷得刺骨,还透着执拗的仇恨。谢清棋被这样瞪了一眼,心底莫名被揪了一下。

  “李嬷嬷。”谢清棋脑海中对上了一个名字,方开始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李嬷嬷匆忙上前,讨好道:“老奴替世子教训这不知好歹的货色,世子您宅心仁厚好心收留她,如今不过是罚她抄写几个字她居然敢不从!”

  谢清棋看向地上的女子,这样冷的天气,她身上的衣服却是单薄得过分。衣料看起来倒是华贵,只是那上面沾满了泥土,脚印,破损处还有一些分外醒目的血痕,有几道已经凝固,明显不是第一次被打。

  “你为什么要罚她抄写?”谢清棋想起电视剧里恶奴为非作歹、为虎作伥的故事,正义感瞬间涌上来,喝到:“她做了什么事你要把她打成这样!”

  “不是你让她们这么做的吗?”在李嬷嬷开口之前,女人先开口了。

  谢清棋望过去,愣了一下。

  “清风院所有的下人都可以打我。你让我抄写黎家被抄家的告示,不就是为了羞辱我?”女人从地上慢慢站起来,衣服因为她羸弱的缘故显得有些宽大。

  下一刻,她身体不稳踉跄了一下,谢清棋立马想要去搀扶,却被一记眼刀生生定在了原地。

  “就因为我退了你的婚。”

  女子站稳后,一寸寸挺直了脊背。她神情平静,但眼底深处满是恨意,像万年坚冰下面燃烧着的地狱业火。若是目光能化为实质,谢清棋丝毫不怀疑现在已经被烧成灰烬了。

  谢清棋伸出去的双手悬在空中,扶也不是,放也不是。

  “你……你讨厌我,也先把狐皮穿上,会着凉的。”

  女人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冷笑道:“你现在装什么好人?”

  谢清棋现在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医者仁心,她现在只想治病救人,说道:“我……我没想伤害你。”

  下一秒就看到那女子冷笑,看她的眼神中又多了几分憎恶。

  谢清棋也觉得这话很愚蠢,但她又何尝不冤枉,迎着那让她如鲠在喉的目光,艰难开口道:“我……”

  “谢兄,看我们带谁来了!”一个男子的声音打断了谢清棋要说的话。

  她抬眼看去,就见两男一女从不远处正走来。

  前面两男子皆是锦衣华服,玉冠束发。左侧之人手持折扇,步履翩翩,一双丹凤眼平添了几分阴险。右边的男人则盘着两颗核桃,仪表风度都差了几分,此时更是笑得有些猥琐。

  后面的女子被他们挡着,看不到样貌。

  谢清棋扫视两人,不认识,甚至她还没看到后面女子的模样,脑海中就自动浮现了几个名字,李业,周昌玉,柳柳。

  未等谢清棋回答,两人都注意到她身后伤痕累累的女子。

  周昌玉率先开口道:“哟,这不是大名鼎鼎的才女黎淮音吗?数月不见,怎么竟如此落魄了?”

  李业顺着他的话,转向谢清棋道:“谢兄,这样才貌双全的美人你也舍得打,当真是不知道怜香惜玉啊!”

  “黎家通敌叛国,她一个罪臣之女,打她都是轻的,要我说就该变卖为奴。”周昌玉拿着折扇一下下拍着手掌,不屑地啧啧道:“名动京城的才女又如何,大将军的掌上明珠又如何,如今还不是像条狗一样,过得连我家的下人都不如。”

  两人说完哈哈大笑,谢清棋却是眼前一黑。

  黎淮音,大将军,世子夫人?

  这不是前几天她煎药无聊时看的那本小说吗?

  书中讲述了女主从公主到登基的过程,而黎淮音神秘聪慧,正是女主的智囊团军师,多年后官至首辅,却早早香消玉殒,引无数读者痛心流泪。

  黎淮音是大将军黎望的独女,容貌倾城,有盖世之才。

  黎淮音与谢清棋从小定有娃娃亲,将军之女与侯府世子,在外人看来门当户对、天造地设。但谢清棋常年与纨绔子弟厮混,吃喝嫖赌样样都来,还公然将青楼女子带回家,传遍京城。

  黎将军自然不愿将女儿嫁给各种人,在出征前上门退婚。却没想到黎将军出征近一年后,整个军队消失在了边境。黎家叛国通敌的罪名传开,皇帝震怒,在毫无实据的情况下查封了黎家。

  黎淮音无路可去之时,谢清棋趁机求娶黎淮音为妻,还因此被禁足一个月。虽然救下了黎淮音,却在婚后随意辱骂,百般羞辱,冰天雪地里穿着单衣成日成夜罚跪,这才落下怕寒的病根,咳血不断,早早离开人世。

  黎淮音在书中运筹帷幄,淡然强大,是无数读者心中女神。她死的那一章,读者的眼泪都要灌满整个西湖,咒人渣世子不得好死。

  谢清棋有些崩溃,看书时还在痛骂同名的人渣,一转眼,人渣竟是我自己?!

  更要命的是,按照书中所写,数月后,黎淮音会被公主派人暗中救走。此后她日夜苦读考中状元,几年后还会作为公主登基的一大助力,一时间权倾朝野。

  而黎淮音死后,女皇迁怒于谢清棋,将她锁在地牢受尽酷刑,最后挖去髌骨,扔到街上乞讨。谢清棋最后不知道是饿死冻死还是疼死的,总之尸体躺在一处破庙外,无人敢收,只能任由野狗啃食。

  谢清棋动了动僵硬的脖子,哪怕手里抱着手炉,还是觉得四肢百骸彻骨的冷。

  刚才脑海中出现了黎淮音这个名字的!

  只是,她光顾着看漂亮姐姐,全然忽略了……

  原主谢清棋该死,可是自己不想死啊!

  李业笑过后打量着黎淮音,直言道:“谢兄,别愣着了,说好的等你解禁后要让贵夫人陪我们饮酒作乐,我都等不及了,今天可是有备而来。”

  说着他让开一个身位,周昌玉指着身后的女子道:“谢兄,我们特意带来柳柳姑娘作陪,结束后还可以把她留在谢兄的院内......”

  面前人猥琐的笑声配上乱转的眼珠子,什么意思不明而喻,谢清棋感到一阵眩晕。

  自己离死又近了一步。

  方才跟在后面的女子手中捧着一件衣裙,含羞带笑地行了个礼,“见过世子。”说完转向黎淮音道:“见过姐姐。”

  周昌玉拍了拍谢清棋,感叹道:“谢兄,你看柳柳姑娘多懂事啊,我真是羡慕不来谢兄的齐人之福。”

  谢清棋太阳穴直跳,小心看向黎淮音,两人恰好对上目光,谢清棋感觉膝盖一软。

  这三人不是在嘲笑黎淮音,这是在她坟头蹦迪啊!

  谢清棋吐出一口气,咬牙切齿问道:“我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迎了柳柳姑娘进门?”

  谢清棋很清楚,原主是女子身份,她跟这个柳柳分明没发生过关系,那句姐姐明显是故意羞辱黎淮音。

  谢清棋一心想在黎淮音面前好好表现,连忙道:“我这辈子只有黎淮音一位夫人!”

  话音刚落,周围气氛猛地一变。

  周昌玉三人面露惊讶,不可置信,李嬷嬷和竹月则是瞪大了双眼,不知道自家世子这是在唱哪一出。

  而黎淮音脸上的不屑没有丝毫变化,干脆转过了头不看谢请棋。

  谢清棋知道以自己先前名声,这话是完完全全的不怀好意和冒犯。

  她硬着头皮对李嬷嬷说:“黎淮音是本世子明媒正娶求来的夫人,我这辈子不会再娶,也不会再招惹别的女人。你们要好好对待黎……谢夫人,今后让她好好修养。若是落下病根……”

  话没说完。

  就算落下病根,那也是原主干的好事,自己再委屈也只能受着。

  可这话落在李嬷嬷和竹月耳朵里,就是全然的威胁。谢清棋这样的纨绔,不拿人当人的手段,她们是见过的。

  李嬷嬷虽然不知道世子改变的原因,但也没有丝毫犹豫走到黎淮音身前,规规矩矩地行礼道:“老奴见过少夫人。”

  黎淮音没说话,李嬷嬷就一直保持着行礼的动作。

  柳柳泪眼朦胧,委屈道:“柳柳从未妄想取代姐姐的位置,只希望自己能常伴世子左右。”

  谢清棋盯着柳柳,丝毫不管她梨花带雨的样子,直到柳柳低头学着李嬷嬷的样子行礼,小声道:“见过世子夫人。”

  周昌玉出来打圆场道:“是柳柳姑娘的不是。谢兄,你今天刚解了禁足,不要让这种小事影响我们三人的心情才好,不如备好酒菜,让她二人为我们歌舞助兴。”

  谢清棋冷笑道:“她是我夫人,不是舞女。”

  周昌玉一噎,不悦道:“是你让人通知我们来,说一起看她出丑,你这是什么意思?”周昌玉一指柳柳怀里的衣裙,问道:“这舞裙还是你让人给黎淮音准备的,谢兄不会忘了吧。”

  李业这时道:“周兄,谢兄,别生气嘛。”随即搓手讨好道:“不跳舞也行,只是谢兄你之前答应把谢夫人让我带回去的事情……”

  “你怎么不把你夫人送来?”谢清棋气极反笑,这人怎么能如此不要脸。

  李业非但不生气,还连忙道:“谢兄看得上的话,愿将贱内双手奉上。”

  谢清棋实实在在地被他不要脸的程度震惊到,原主到底是个什么禽兽会交这种朋友!

  “滚!立马滚出去!”

  周昌玉将舞裙一把扔在地上,拂袖而去。李业和柳柳急忙跟上去,走前还不忘跟谢清棋告辞。

  待两人走后,谢清棋看向黎淮音,这个将来杀人不眨眼让她生不如死的首辅大人,此刻正盯着她,冰冷的目光中多了几分鄙视。

  谢清棋更害怕的是,她在穿来之前,原主不会已经做过“易妻而处”这种畜生事了吧!

  “夫人,我......”

  黎淮音听到她的称呼,眼睛里的嫌恶都要溢出来,声音阴冷道:“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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