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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处暑约至聚群雄


狄秋一听,这周明礼竟然已经醒来,这一下自己的设想可就没戏了。于是转头对刘家辉道:“你出去应声,就说自己上茅房去了,不要乱说话,听见没有?”

刘家辉没办法,这人在屋檐下,哪敢不低头,只得同意。忙跑出去道:“师父,我在这里。”

“你小子到哪儿去了?快准备停当,我们这就去浮云寺。”周明礼吩咐道。

“浮云寺?”刘家辉没明白周明礼的意思,口中问道,“咱们不继续去追狄秋了吗?”刘家辉还想着,要是师父要接着追,自己说不定能暗示他搜查一下这客栈。

却见周明礼不耐烦道:“这浮云寺的了生大师是一位得道高僧,不仅精通佛法,这武功也是上乘的。我们既然来到此地,便该去探访一下打个照面。”

刘家辉掐指一算,今日正是处暑。那雷行云在那封信中说,这处暑要来寻他们的麻烦,为何师父偏要在今日去探访。

想到这一路上紧赶慢敢,刘家辉忽然觉着这更像是师父故意掐着这日头,就为了在这处暑之日赶到这里。

楼上,长川派的弟子此时也一并下了楼,孙言重冲周明礼点头示意道:“周掌门起得倒是早,那我们便即刻就赶往浮云寺吧。”

周明礼皮笑肉不笑,缓缓道:“孙先生不先用过早点吗?”这一会儿,周明礼却又开始重新称呼孙先生了。

孙言重道:“不必了,了生大师神龙见首不见尾,我们这一行还未必见得到他,还是抓些紧的好。”

刘家辉在一旁听了,心道:好家伙,这姓孙的也是惦记着这浮云寺的了生大师呢,看样子大家还是对这雷行云颇为忌惮。

周明礼与孙言重也没再叙闲,一道带着弟子出了同福客栈。刘家辉走在人群之中,心中忐忑不安,生怕有人不小心撞到自己那会阳穴上,教自己丢人现眼。同时又不住地瞥着走在周明礼身边的席明智,心中思索着如何才能将他救出去换得解药。

狄秋几人躲在客栈后头,将众人的一席话听得清清楚楚,不禁直道棘手。若是去了浮云寺,那自己却难以行动了。

吕杏儿问道:“狄大哥,这可如何是好,席明智被带走了。”

狄秋思虑了一阵,却也没有对策,口中道:“我看,这群人多半也是冲着了生大师的名头,想要见人家一面。为今之计,也只能先跟着他们走一段,然后再伺机营救了。”

听狄秋这么一说,吕杏儿不由地担忧道:“那了生大师会不会有危险?”

“危险倒不至于,了生大师乃出家人,又岂会与这江湖门派有什么牵扯不清的地方,但他们若硬是要找麻烦,却是……”

“那我们还等什么,赶快跟过去看看吧。”宁俊涛急道。

狄秋便不用他们说,也是放不下心要跟过去看看。只是这些人个个身怀武功,他们一旦行差踏错便有可能被发觉。这上山的路还自有一条,离得不管多远都始终藏匿不了行踪。

狄秋想了半天,最后只好道:“不如这样,你们在客栈待着接应,我一个人跟过去看看。”

听到狄秋要孤身一人行动,吕杏儿便是第一个不答应,口中不满道:“我们说好要生死与共,怎能由你一个人冒险?我不依,我也要同去!”

狄秋也猜到吕杏儿会这么说,忙安抚道:“你别心急,这群人个个都会武功,一不小心就会惹来杀生之祸。我一个人前去,若是出了什么事情,还能全身而退。要是你也跟着去的话,一旦遇上危险,到时候我分身不开,可不好办了。”

虽然狄秋说得在情在理,但吕杏儿却还想说些什么。一旁的宁俊涛见状,急忙也跟着劝阻道:“狄秋说的对,我们几个都不会武功,跟着去要是出了什么事情连自保都成问题,到时候还会给他添麻烦。”

宁勋本来也想跟着去长长见识,但听父亲这么一说,也觉得以自己现在的情况不仅帮不上什么忙,还会给狄秋拖后腿。于是也冲吕杏儿道:“我爹说的不错,这不是人多就能解决的,还是由狄大哥一个人先去探明情况,我们在后头应援,否则人多反而要左右照应行动不开。要是人没救出,我们反倒被抓,那就划不来了。”

在几人连番的劝说下,吕杏儿只好放弃了同去的心思。心中却不由地懊恼自己不会武功,这会儿一点忙也帮不上狄秋。

见吕杏儿秀眉紧蹙,心思忧结,狄秋只好安慰道:“你们安全留在此处便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了,别想太多,我去去便回。”

临行前,狄秋带上了梁老包袱中的《皓首经》和几包毒物,以作防身之用,而兵器倒是一件未拿。最后,想到那廖亚先说不定也会在这群人中,便把那两截断烟杆也揣在了怀里。

好在,碧云宗与长川派人多,路上行得不是很快,狄秋奔了一会儿很快便已经跟上,但不敢靠得太近,生怕泄露了行迹。

快到那山脚下时,忽然一旁林中闪出一个身影,朝着大部队走来。狄秋见状急忙隐藏身形定睛去看,认出这来人是廖亚先,倒是没有想到他竟然已经提前在这山麓间等碧云宗与长川派。

只见廖亚先衣着未改,手中换了一根新的烟杆。周明礼与孙言重见了,都停下来相迎。三人面对面不知说了些什么,嘀嘀咕咕了一阵后,又往山上走去。

狄秋离得远,听不清他们说些什么,只是悄悄跟在后面亦步亦趋,既不敢离得太近,也不敢离得太远。

众人不多时便到达山顶,浮云寺已经近在眼前。狄秋昨日才来过,自然熟门熟路。便急忙绕到林中,先从偏殿进到了大殿里,想着与了生大师和茶花先通风报信。

但这大殿之中无甚遮蔽物,所有地方都一目了然,除了那尊没有五官的泥塑端立在殿中,压根没有瞧见了生大师与茶花的身影。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对话的声音。狄秋细细一辨,发现这声音竟然是了生大师。狄秋拍了下脑袋直道失策,竟忘了了生大师武功定是不俗,怎会听不见这么些人的脚步声呢。这番提前出去相迎,却与自己错过了。

现在自己已经进得大殿,稍后众人鱼贯而入自己非被发现不可。狄秋左顾右盼却看不见躲藏之地,只好顺着柱子,攀上房梁好静观其变。

殿外,周明礼等人才到浮云寺外,了生大师已经稽首问过。周明礼、孙言重与廖亚先一并向了生大师行了礼后,果然都带着弟子进到大殿里头。

这浮云寺之特殊,周明礼与孙言重早有耳闻,但今日却也是头一次拜会。一入得大殿,便被眼前那尊没有五官的泥塑弄得面面相觑。

碧云宗与长川派的众弟子也是第一次见这到这样的情况,虽然心头诧异,但既然师父没有开口,却是无人敢去问询这缘由。

了生大师引了众人坐下,口中喊来茶花为众人看茶。大家一见到茶花,又是一呆,同狄秋一行一样,他们也是没想到这佛门清净之地竟然有女子在此,而且看这模样不像是香客,也不像是门徒,倒如一名丫鬟。

了生大师见众人面色紧张,心存疑虑,便开口释疑道:“茶花是我的弟子,大家不必介怀。”

周明礼不舒服地侧了侧身子,口中道:“这浮云寺果然不同寻常地方,如今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只是周某有一事不明,这女子出家不该是去那尼姑庵吗?为何却投在了生大师的门下?”

“阿弥陀佛。”了生大师淡淡道,“寺与庙,庙与庵本无差别,都是循佛祖之道而行。茶花与佛有缘,自是我才收留了她。”

一旁的孙言重听罢,不住地打量着茶花。见她呼吸绵长,脚步稳实,端的身怀不俗的武功,忍不住问道:“那这位茶花姑娘,便是了生大师的弟子了?不知她法号为何?”

却见了生大师摇头道:“茶花非我弟子,而是佛祖的弟子,我只是代为授道罢了。如今茶花修行未满,未得法号,待她落发之后,才是佛门中人。”

众人听完这番解释默默点头,心中却还含着怪异莫名的感觉。若不是这了生大师声明在外,不知道的人还当这人是个沽名钓誉、好色藏娇之徒。但他们现在有求于了生,就算是有疑惑、有不满、有揣测,也都没有启齿说出口来。

众人坐了一会儿,茶花从后殿一碗碗端来茶水。狄秋一瞧,心道:茶花姑娘竟然一直都在后殿,方才自己竟然没有发现她,倒是自己看走了眼,原来这茶花也是有武功的,而且决计不会比下面这些人要弱。

茶花端着茶水,膝盖微微一弯,正要搁在地上。却听了生大师道:“放桌上吧。”

茶花愣了一愣,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师父说把茶放在桌上。但既然师父这样吩咐,她也只好将茶水放在桌上。

狄秋蹲在房梁上,看着那深红色的茶水,知道这是昨日自己喝过的忘生茶。心中想着,也不知了生大师会不会问起那禅机来。这群人若对答不上,茶花会不会给他们打翻了去。

没想到的是,茶花放下茶水后便转身回了后殿。众人也不客气,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这忘生茶入口极苦,普通人定是忍受不了,周明礼便是其中一个。茶水才入得口中,就立刻吐了出来,脸上的五官都挤成了一块儿。

孙言重喝到口中,也是难忍这苦味,但还是硬着头皮咽了下去。只有廖亚先,虽然觉得苦,但却是面不改色如喝白水一般。

周明礼道:“了生大师,你这茶是什么做的,为何这般苦。”

了生大师没有回答,只是唱了一句:“阿弥陀佛。”

孙言重又呷了一口,也与周明礼有相同的疑惑,却忽觉得口中慢慢回甘,腹内生起一股清凉之意,于是便又把疑问咽了回去。

了生大师环顾众人,把目光落在一旁的廖亚先身上:“廖檀越,这茶如何?”

廖亚先没想到会问到自己,他本城府就深,这茶水入口如此之苦,便已经想到是这了生和尚要考校他们,所以才强作镇定没有表现出来。果不其然,这茶水虽然入口苦不堪言,但最后却有回甘与清凉之意。

“这茶普天之下,该是只有这浮云寺能喝到了,在下实在荣幸之至。”廖亚先夸赞道。

梁上的狄秋听到这话,险些笑出声来。心道:好一个普天之下,这忘生茶品尝的是个中禅机,而不是滋味,你这老头可真会拍马屁。

了生大师听了廖亚先的回答也只是唱了一句:“阿弥陀佛。”之后便再无言语。

周明礼三人面面相觑,不解其中含义。但今天已是处暑时节,那雷行云随时都可能出现,他们还非要这了生大师帮自己这个忙才行。便是唐突冒昧,也不得不现在说了。

只听周明礼道:“了生大师,实不相瞒我们此行前来是为一位仇敌而来。”

了生大师听了这话,仿佛已经事先透析,口中淡淡道:“愿闻其详。”

三人见了生大师愿意听,那说明这事便有所指望了。于是,周明礼赶紧趁热打铁道:“之前,我们三人因一点琐事与那人起了冲突,本来事情不算很大。可那人却怀恨在心,寄来书信扬言要报复。可我们碧云宗、长川派与廖老先生都是江湖上有名有望的,岂能与他一般见识?”

孙言重也跟着道:“周掌门所的正是,若是三家联合起来对付,那江湖中人非得说我们以多欺少不可。可若是不理不睬,却又会落人话柄,说我们怕了一个无名小辈。所以我们三人思虑过后决定,由了生大师出面,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劝他舍却了杀伐之心,皈依了佛祖。那这既解了仇怨,又免了动武,便是最好的结果了。”

“善哉,善哉。”了生大师听了孙言重的话道,“檀越菩萨心肠,实在难得。”

周明礼一听,急急问道:“这么说,大师这是答应了?”

见周明礼如此急进,了生大师却缓了一缓,口中道:“施主莫要着急,烦请将事情原委都说清楚些,不然老衲也无从帮起。”

狄秋听了生大师一副要答应的模样,急得几乎要从梁上跃下拆穿这群装腔作势的狗贼。明明是他们怕那雷行云,要找了生大师助拳,却说什么要引雷行云皈依佛教,真是恬不知耻。

那周明礼听了生大师要问详情,侧眼去看孙言重与廖亚先,不知这要从何说起。他们总不能把雷火石之事,统统都说了出来。虽说了生大师定是不会对这雷火石感兴趣,但要说自己与这雷行云的恩怨是自这雷火石而起,说不定这了生和尚就不愿意帮他们了。

三人沉默了半晌,最后还是廖亚先开口道:“不知了生大师知不知道夺命蝎戚长明这人。”

了生大师见多识广,自然听过戚长明的名号。口中道:“此人阴险毒辣,数十年前就已经闻名江湖,我听闻他已经在北境丧命于北极门的言非虚手中。”

提到北极门,廖亚先的神色有些不自在,那言厉倒是有些手段,但已经死在自己的手里。却不知道,那北极门还有个叫言非虚的人物。

“我要说的,倒不是戚长明,而是戚长明的徒弟。”廖亚先又道。

“徒弟?”了生大师面色第一次有了异样,“这个老衲还未曾听说过。”

廖亚先点头道:“不错,正是这戚长明的徒弟。不过了生大师未听过也正常,这人我们也是不久前才第一次见到,之前江湖上也未有过此人的任何消息。此人名叫雷行云,但这名字却不是真名,而是盗用的天临教一位分坛坛主的名字。之前我们遇到他时,发现其武功已经得了戚长明的真传,甚至有可能还在其师父之上。更糟的是,此人的心地只怕比那戚长明还要歹毒阴险。”

“戚长明武功不弱,若是这雷行云武功还高过戚长明,那实在是武林的一大隐患。”了生大师担忧道。

廖亚先又道:“这雷行云不仅武功很高,而且还擅长用毒,之前便对我们用了软骨绵筋散这种最下三滥的毒物。此人若不除去,将来必成大患。”

听了廖亚先的一席话,了生大师的脸上阴云密布,诚然廖亚先说的每一句话都十分在理,但他隐隐觉得这人戾气太重,张口闭口便是要除去他人,实在不是修心之人。

可还未等了生大师开口,廖亚先就又续道:“我这里有雷行云的信笺一封,还请大师过目。此人说在处暑时节与我们就这恩怨做一个了断,正所谓我佛慈悲,还望大师能够度化了他,还江湖一个太平。”

廖亚先在怀里摸索了一阵,最后却取出半张信笺来,那上面提及雷火石的部分已经被他提前撕去,为的就是今日不被拆穿了他的把戏。

了生大师接过信笺,一看只有一半心中明白了几分。周明礼几人,还当自己花言巧语能够骗得了他,实则了生大师早已领会他们的意图。有关英雄大会、雷火石、狄秋的事情,他早已听酒中仙与自己说过。眼前这几人都参与过英雄大会,那这事情肯定与雷火石撇不开关系。

虽然了生大师心中透亮,但此时却不点破。无论如何,雷行云此人确实危险至极,便是与雷火石无关,也会在江湖上掀起一番腥风血雨。自己也该竭尽所能,引他归入正途。

看完那半张信笺,了生大师又归还给了廖亚先,口中道:“今日便是处暑,雷行云若要找诸位的麻烦,那迟早都会出现在这浮云寺中,不知诸位有何良策?”

周明礼三人都是来寻了生大师帮忙的,却听他问起办法来,不由地傻眼了。廖亚先还当刚才没有说明白,于是又提了一嘴:“这雷行云若是同意皈依佛教,那我们也愿息事宁人,若是不依那只能武力制服。不过此处乃佛门清净之地,却不好动了杀念。我们几人用的还都是兵器,实在不好出手。若是一不小心让这大殿内染上了血污,更是无礼之至。所以,烦请了生大师到时候,能不动干戈,便一举成擒,那就两全其美了。”

了生大师愕了一下,旋即心中已经有了主意,冲众人双手合十道:“老衲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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