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知人知面不知心

“狄公子你起来吧，我答应你便是了。”梁老道。

若是以往，梁老绝不敢自作主张，毕竟现在是多事之秋，谁都料不准那马进又会做出什么事来。要是一步行差踏错，自己这条贱命倒也罢了，小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恐怕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心安。

而那官府黑心更是人尽皆知的事，平日里好在也只是只是贪点小财，用钱能打点上下便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却不知这一回，马进给那李清知灌了什么迷魂汤，竟是动用了多少人力物力却都救不出那吕杏儿。

梁老活到这个岁数，见过成千上万的人，这识人之术还是有的。狄秋之举，他看在眼里。这年轻人有胆有识、有勇有谋，而且孝义在心。更难得的是身上虽有极强的武艺，方才应对自己却自始至终都没有恃强而为，对他这奴才竟也有礼有矩，实在颇为难得。

只瞧得狄秋站起身子抱拳冲梁老道：“梁老与吕家的恩情，狄秋没齿难忘。”

“这都怪马进那狗贼，若不是老朽势单力孤，不然凭他那三脚猫的功夫，我早就取了他的性命。”梁老叹了口气，“我家老爷昨日与我面授机宜，告诉我再过两日，这监狱里的重犯都要被转移走，为防夜长梦多，这几日已经纠结了一众人，两天以后便要在半路上将小姐救下。”

“这事我也知晓，那领头的正是我的好朋友黑目凌。”狄秋点头道。

梁老这话刚好与白日里黑目凌的话不谋而合，不出意外现在那茅草屋处，该是大家已经在商议这事。

梁老见狄秋能说出头目姓名，此时已经全盘信任与他。心想：既然是好朋友，那自己托付给他该不成问题，就算老爷在此，恐怕做的决定也与自己一样。

“既是如此，那你便去吧。”说罢，梁老把昨日的信件、饭食盒、银两都交付给了狄秋。

此夜漫漫，一行出谋划策要劫人，一个提心吊胆要探爹。却不知这棋盘中暗潮汹涌，马进这诡计早已布置下来，明争暗算从未止歇。

狄秋与昨日一般，通过两道门禁，下到黑牢之中。这里的狱卒似乎还不知道这下面的囚犯不久便要被转移到别处，一切布置与平时倒也没什么两样。

狱中的吕杏儿本以为昨日狄秋来过，今日便不会再来。何况她也不笨，既然狄秋能进的来，那不多时肯定有大动作。自己要提前与梁老商量，好带话给她爹，日后配合行事自然更有把握。

可今日进来的却仍是狄秋，吕杏儿被吓了一跳。趁狄秋放下饭菜之时忙问道：“狄秋，怎么又是你，梁伯呢？”

“嘘，你且小声点。”狄秋低声道，“昨日我与我爹有要事商议还没有结果，于是今日又央求梁老让我进来了。你且别着急，两日后那狗官便要将你们转移到别处，我们已经决定在半路上搭救，等下我走后，你试着把消息传到他们耳中，到时候便宜行事。”

听到狄秋的安排，吕杏儿却有些不放心：“只有你们几人却能得手吗？”

“你当只有你与我爹被囚在此处吗？我们已经纠结了所有受这马进陷害的家人，大家都一并出心出力。”狄秋安慰道，“只要这回只要消息没有错漏，那这事情绝对稳当，你且放心下来吧。”

讲到此处，吕杏儿心中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原先他还担心父亲与梁伯关心则乱，铤而走险，既然有这么多人鼎力相助，那事情自然有把握了。

话已说毕，时间不等人。狄秋放下饭菜，便直接去了狄野的囚室，免得夜长梦多。而狄野一见狄秋前来，连忙道：“昨日时间太紧却还不及说完，那秘籍就藏在……”

话还没说完，狄秋便打断道：“爹，东西我已经找到了，我们的家传武学便是藏在那马鞍下的石银匣里的《狂心诀》对吧？”

狄野愕了一愕。没想到儿子竟凭一己之力就找到了秘籍所在，不禁惊道：“可真有你的，我确实是藏在那处，看来我却藏的地方还不够隐秘了。”

“时间紧迫，且不说那么多了。”狄秋道，“只是我虽然得到了那石银匣，但我却打不开，娘也不知道法门所在，现在时间紧迫，爹你快告诉我那石银匣的第二层该如何去解。”

狄野此刻正要去说，让他千万不可去练这《狂心决》，却听儿子提到这第二层机关来。口中忙道：“你难道已经解开了第一层？这不可能，那石银匣的机关是我们祖上托北域的机关师所制，不可能短短一日，便被你解开了第一层。”狄野只觉得难以置信。

虽然那石银匣的机关确实复杂至极，但现在狄秋解开了第一层却已经成了事实。便对狄野道：“孩儿没有必要骗您，我已经见到那第二层里洁白无瑕的长石，只是这解开第一层时我却差点连性命也搭上了，不敢再轻举妄动，因此还是爹您告诉我好了。”

这石银匣自祖上三兄弟那件事情之后，便只传狄家宗室嫡子，狄野一直都谨遵这条铁律不敢违抗，就连妻子也只知道这《狂心诀》的存在，对那解开石银匣的法门却也是一无所知。既然狄秋能说出这石银匣的第二层是一块洁白无瑕的长石，那定是已经解开最外面一层机关无疑了。

可面对儿子追问，狄野却没有直接回答，却这样问道：“这第一层的机关非得驾驭轻功才能破解，你解开之时可有借用他人之手吗？”

狄野想着，既然儿子已经回到家中又见上了他母亲，那自然也见到了黑目凌。言下之意，不外乎在问狄秋，他在解这石银匣时，黑目凌是否在场。

望着父亲严厉的目光，狄秋微微一惧，他事先就听母亲说过这石银匣的往事，父亲这样一问，自己心中自然了然。

但黑目凌与他是生死之交，对他自然没有分毫猜疑。便坦然道：“我确实是在黑目的帮助下，解开了第一层。只是他不过帮着分析揣测出出主意，动手的一直是我。”

“唉……秋儿你糊涂啊！”狄野只是愁眉不展，“你可知道这《狂心诀》曾经……”

可狄野话还没说完狄秋便知道父亲要说什么，连忙打断道：“我知爹的顾虑，但黑目凌曾经救我一命，现在又救了娘，即便这样我们难道还不足以信任他吗？”

“秋儿你年纪尚轻，不知这江湖险恶。”狄野戴着镣铐的双手重重地砸了一下牢门，“这《狂心诀》现在在江湖上名气不大，是因为为父愚鲁，未能习得它的精髓。想当年，你祖爷爷在世，凭这《狂心诀》所向披靡，击败无数高手，在这红丸国内谁人不知他的大名？自他老人家过世以后，更是有无数觊觎《狂心诀》之厉害的江湖中人，拼了性命地要来争夺。”

狄野的这番话不知是夸大其词还是确有其事，只是以狄秋的见闻而言，当世却还没有人对他狄家有何忌惮之词，更未听说过这《心诀》在江湖上有何等的威慑力。自是狄野这么一说，心中也不知是信还是不信。

但知子莫若父，狄秋眉宇一动，目光一闪他便知道自己说的话在儿子心中毫无分量。

便又道：“你却当我说的是假的吗？这《狂心诀》正因为威力巨大，祖上才下了死命令，后世子孙若能练得起，那便光耀门楣，自然是好事。若是练不起，就要重新封入这石银匣中传至后人。我们狄家传了数十代，却无一人再有那武学天赋，摸到那第二层的门径。自此，我们狄家一代不如一代一代。没了这《狂心诀》上的武功护持，江湖上前来寻衅滋事，要抢夺这《狂心诀》的越来越多，我们家族也越来越难抵御。最后被迫隐姓埋名，避世生存，使得我们狄家也只留了一个武学世家的空壳，再无能力插手江湖中事。也正是这样，这《狂心诀》在江湖上的名声渐渐消逝殆尽，直到今日江湖上再没有人提到那个曾在江湖上叱咤风云的狄家。”

一番往事言毕，狄秋默默不语。他怎么也想不到他们狄家曾经却是如此的辉煌。更难以置信的是，要修习这《狂心诀》竟难到如此如此地步，即便穷尽数十代人的心血，却也没有人再到第二层。

正当狄秋思索之际，狄野猛地抓住狄秋的衣襟，面色恐怖，声色俱厉道：“这下你明白我说话并非危言耸听。你不该把那石银匣让你朋友看到，这可是要命至极的事情。回想以前，不知多少人伪装、欺骗、诱惑、就是为了得到这《狂心诀》。就算他救了你和你娘，你也不能这么轻易地相信他。”

狄秋从未见过狄野这个样子，只觉得汗毛竖起，但要教他怀疑黑目，却是自己怎么都做不到的事情。连忙往后退去，面露惧色道：“爹，黑目不是你想的那样。”

“秋儿，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狄野摇了摇头，“我说的话你是不得不信的，而且这第二层的机关当世只有我一人知道如何破解，你非得答应我，从此以后不可让除我们狄家血脉之外的人见到这石银匣，否则我断不能告诉你解开它的法门！”

面对孝与义的抉择，狄秋只觉得左右为难。若是要取得这《狂心诀》自己非得要父亲帮忙才能成功，但要答应父亲刚才说的条件，却是他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

就在这时，一阵铁链敲动那木制的牢门急急传来。昨日，这声音如催魂的铃声让他难忍。今日，却似往生的梵音教他解脱。狄秋急忙转过身去，连头也不回地撇下狄野撒腿便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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