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说到做到
暖阳恰似金色的纱幔般倾洒而下，临近元旦，整座凌南城的节日氛围愈发浓郁。
走出那个令人窒息般的家，肖霖没将任何不该有的情绪带出，此时的他，反倒心情更好了，完全没有刚才离开时的不悦。
反观乐茵，却全程不敢吱声，只是乖乖地坐在副驾驶上，时不时用余光偷瞄向他。
那般怒意横生的舅舅，上次出现，还是在泞港她乱跑时。
但这次明显不一样。
那天的舅舅，满脸皆是担心与着急，而今天，他仅仅是纯粹地在生气，脸上不见丝毫的担忧与急切。
她不知大舅舅是说了些什么，竟能惹得舅舅动手，也不清楚以后舅舅还能否与外公他们好好相处。
不过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形势的确有些危险。
她夹在中间，反倒像个罪人一般。
说到底，这所有矛盾的根源还是在她出国留学的事上。
乐茵并非有意引发这些矛盾，只因这是唯一能够跟舅舅走的机会，她实在不想放弃，并且在选择宾大这件事上，她更是绝无让步的可能。
车内被暖风烘烤得暖意融融，可气氛却是异常的安静。
肖霖瞥向身旁，见人正低垂着头，不知是在琢磨着什么，时而轻轻叹气。
他忽然开口问：“想去哪？”
乐茵猛地收回思绪，抬眸看他：“舅舅，我们不是要回庄园吗？”
“时间还早，回去也没什么事可做。”
话落，他深邃的目光与那双浅棕色的眸子相撞，透出一抹怕她无聊的神情。
经过刚刚那一桩子事，乐茵也没了半点玩心：“舅舅，我们不要去市区了吧，我想回去。”
“吃的呢？要不要再去买一点？”
提到吃的，乐茵瞬间就想到了那塞得满满当当，东西多到塞都塞不下的冰箱，连忙摇了头：“不买了，家里还有好多呢，都没怎么吃。”
肖霖思索着微点头。
签证最多几天就下来，而且一拿到签证他就会立刻带这丫头离开，买那么多东西放家里没人吃，确实也浪费。
改变目标方向，没一会儿，车子就重新折返回了庄园。
刚一下车，电话突然响起。
肖霖脸上浮出一丝不耐烦，伸手点开接听，示意乐茵先走，自己则一边讲着电话，一边缓缓跟在她身后。
午时，阳光正好，和煦的金光如轻纱般铺满整片庄园。
耳畔时而传来缓缓流动的溪水声，乐茵不由得停下脚步，接着去到秋千椅上坐下。
跟在后面正听着电话的肖霖立刻跟上，且动作极为自然的单手轻晃着秋千绳。
他全程说着中文，乐茵将每一个字都逐一听进了耳中。
依旧是关于工作，需要他亲自过去，地点在边城。
乐茵没问，即便在他挂断电话后自然地挨着她一同坐在秋千上，她也依旧半句未言。
问了又怎样，不问又怎样，反正都是要走，又何必重新去感受那份失落呢？
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肖霖却忽然开口询问她要不要一起过去。
刚听到这话时，乐茵甚至都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
舅舅是去工作的，怎么能带上她……
“学校那边就不要再去了，我已经和校长联系过了，走之前直接去办理退学手续就行，这几天跟我去边城。”
乐茵仍有些担心：“可是舅舅，你是去工作的，我去了只会给你添麻烦。”
“你确定有胆量自己一个人待在这？”肖霖反问。
闻言，乐茵下意识脱口而出：“不可以，自己一个人在这我会害怕。”
许是没多想，仅仅考虑着不能影响舅舅工作，说完这句，她随即补充：“舅舅，你不用担心我，等你回来前，我回外婆那儿就可以了……”
然而，话刚出口，她就后悔了。
真是嘴比脑子快，她这是在说什么蠢话呢？
早上发生的那一切，难道还想再重来一遍吗？
心虚怯弱地察觉着身旁人的神色，确认没什么异样后，她即刻改口：“舅舅，我跟你去。”
肖霖没回应，沉默片刻后，语气轻和地问：“今天是不是很害怕？”
乐茵轻轻点头。
她不想说谎，因为今天的她，的确是有被舅舅给吓到。
“如果我说，以后我都不会回去了，不再和那一家人有任何关系，你还会愿意搭理舅舅吗？”
“当然会！”丝毫不带犹豫的回答，甚至连半分迟疑都没有。
可虽说是假设，但乐茵还是不想事情发展到那一步，毕竟还有外婆在。
“舅舅，你真的要和外公和大舅舅他们断绝关系吗？”
“是。”
“是……是因为我吗？是因为大家都反对我出去读书对吗？”
肖霖否认：“和你没关系，别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知道了吗？你没有错，舅舅也同样没有错。”
话落，察觉到那张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庞逐渐变得黯淡。
乐茵没忍住，还是将自己多年的困惑问出了口：“舅舅，你为什么……和外公、大舅舅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好？”
肖霖没立刻回答，视线逐渐移向那因季节寒冷而早已变得光秃秃的树干。
半晌，才缓缓说道：“因为我和你一样。”
乐茵完全听不明白，满脸疑惑地问：“和我一样？舅舅，这是什么意思？”
“爹不疼，娘失踪，生来就是个多余的，无论在哪都不受待见。即便再努力，也换不来最简单的一句肯定，哪怕仅仅一个眼神。”
这般说着，仿佛恍惚间，肖霖回忆起了自己过去的那二十多年。
忽然，他嘴角轻轻扯动了下。
不知在笑什么，或许是笑自己当初的白日做梦，又或许是笑自己的没有眼色。
那融不进去的圈子，非要硬挤进去做什么呢？
别人不欢迎，自己也不开心。
关于舅舅的身世，乐茵之前从外婆口中了解到一些，虽然所知不多，但经过这几年，她也完全能够猜出此刻的舅舅为何会说出这番话。
且不说在明面上，光是在背地里，肖威都不知骂过他多少次了，甚至有时候都到了那种外人看不下去的程度。
瞧着眼前的舅舅，乐茵越是回想过往就越是心疼。
她缓缓伸出手，轻轻扯了下肖霖的衣袖：“舅舅……”
“因为你的出现，你的没有丢下，你的疼爱，我再不是个没人管的孤儿。所以，乐茵也永远不会把你丢下，永远不会让你孤孤单单的一个人，永远都会陪着你。”
软糯的声音，带着万分真诚，任谁也无法拒绝。
这也使得肖霖内心顿时涌上一股暖流。
他抬手轻轻揉了揉那颗小脑袋：“那这算是约定，成吗？”
“嗯！说到做到。”
乐茵应允，却见肖霖突然又像个孩子般，朝她伸出了小拇指：“拉勾，永远都要做到。”
毫不犹豫的迎上去，乐茵坚定的连连点头：“永远都会做到的。”
日光渐移，暖洋洋的金光洒落于两张笑意荡存的脸颊。
如同七年前一般，约定再次被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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