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哪天直了
电话里，短暂的沉默。
聂尹蕊眸眶里的雾气又聚集了几分。
“臭丫头，这么久才想我，报时间、地点，今晚一聚。”原本的凝重，被叶倩倩咋唬的声音，击碎破散。
笑开的聂尹蕊，虽刚才并没有落泪，此时却有一种破涕的感觉，“老地方，下班先到的人先等，不见不散。”
……
由于心系着下班后的一聚，聂尹蕊侧眼看了看电脑屏幕右下方，还有十分钟，捏着后颈的手一顿。
聂尹蕊抬眸，放眼一望，整个办公室异常安静，除了敲打键盘的声音，便是翻阅纸张的沙响。
这个时间点，放在往常，那必定是话语纷飞，你一句我一句，甚至能听见收拾东西，准备下班的响动。
别说这个时间点，就算是平时至少大家也会发发言，开个玩笑，而今天一整个下午，除了沉默便是工作。
聂尹蕊上眼睑轻垂，唇瓣紧抿，直到下班，这样的落寞，依旧未消散。
办公室里的人，开始收拾东西，打量着丝毫未动的她，有些面面相觑，直到催书尚站起，摆了摆手，示意大家下班。
很快，办公室里人所剩无几。
催书尚走到聂尹蕊的身边，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聂尹蕊扭头，牵嘴微笑，却忘记了掩饰眸子里的落寞。
“妹妹，给她们点时间，适应。”
一声妹妹，聂尹蕊哀默的心，暖了几分，“适应？”
催书尚点点头，“你本来是和她们在同一条线上，都是劳动合同员工，突然的，你们之间变成了劳资关系，你是资，她们是劳，如果换作是你，还能像以前那样相处吗？”
聂尹蕊思索着催书尚的话，眉头紧锁，半响后摇了摇头，催书尚弯嘴一笑，“这不就对了。”
“可是……我……”聂尹蕊说着的话顿住，又重新开口：“那书书，你呢？”
催书尚睨着她，直到她神色一点点垮掉，这才笑嘻嘻的开口：“没想到你这么看重我，真是开心，我们之间，这适应期完全可以跳过。”
聂尹蕊知道被他耍了，想也不想的拿起桌上的书，意思性的拍打了几下催书尚，催书尚也假意的躲闪着。
“书书，谢谢。”静默下来，聂尹蕊满含感激的望向，比她高出一截的催书尚。
催书尚欲轻揉她的发顶，但想了想，抬起的手放下，温暖的笑容，在这寒冷的冬天，让人如沐春风。
“怎么样，心情好些了吗？”
聂尹蕊终于微笑，“好了不止一点点。”
“妹妹，人红是非多，树大招风，这是定律，有史以来就是这样，所以不用太去在意，如果可以，甚至不要去理会。”
人红是非多。
她确实挺红的，现在。
这些道理，其实她也是明白的，就算一个普通的人，也会有喜欢你的人，也会有讨厌你、诋毁你的人。
只是身处其中时，没法真的摒弃直观感受，她挠了挠后脑勺，轻点着头。
突然的，催书尚眉头一皱，食指轻划着眉头，“不过妹妹，你这到底是不是前？我……这有点糊涂。”
前？
恍惚一阵后，她恍然大悟，“这个……有点复杂……我……”
聂尹蕊的话还在嘴边，便被一道童音的呼唤打住，侧脸，映入眼帘的是站在门口的一大一小，小家伙正挣脱被牵的手，向她扑来。
他们是什么时候来的？
“总裁好。”催书尚对着门口处，轻唤一声后，给了她一个眼神交流，便退回到自己的办公桌上，收拾东西。
“花花，不是让你下班来接我们的吗？”扑到她腿边的小家伙，仰着他的小脑瓜道。
“那你们就应该在楼上等着我。”聂尹蕊说着抬手轻拍了一下他的小脑袋，抬头瞪了一眼门口的某人。
公司大门外，聂尹蕊一眼就看见停在当口的宾利，停止了脚步，“沐子睿，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沐子睿垂眼看了一眼身旁的沐忆轩，小家伙立马抬手，捂住了耳朵，他这才掀开唇瓣：“这不是在讨好你吗？”
易梵说，女人都希望自己的爱情，身份，公布于天下。
聂尹蕊看着两人的互动，疑惑开口：“你干嘛让他捂住耳朵？”
“不是你说大人的言行，就是对孩子无形的教育，还怕孩子早熟，所以万一我们说点打情骂俏的话……”
沐子睿说着，尾音微拖后顿住，嘴角勾起一抹邪肆的弧度，
怕孩子早熟？
她早上不过就问了一下，现在的孩子早熟到哪个年纪了……
“谁给你说打情骂俏的话。”聂尹蕊鄙夷的看了沐子睿一眼，翻了个白眼道。
“刚刚你不是在问，我就在说吗？”沐子睿说着，从她手里接过沐忆轩的小书包，当然她也没拦着。
切……
这是哪门子的打情骂俏。
而一旁，小家伙，大大的眸子，眨巴眨巴的望望她，又看看沐子睿，这样的回旋，竟然和他们说话的频率对得上。
她对着孩子道：“轩轩，你能听见我们说话吗？”
沐忆轩双手依旧捂着耳朵，话毕，使劲的摇着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聂尹蕊：“……”
“有什么上车再说吧，外面冷。”沐子睿手落到沐忆轩的发顶。
寒风轻来，她的发梢清扬，沐忆轩小羽绒服，帽子边缘的骡子毛领也开始轻舞，她轻轻的点了点头。
在办公室门口时，她欲质问，他说还有很多员工在，她妥协，乖乖跟出，公司大门口，她质问，他说外面冷，怕冻着孩子，她亦妥协。
她自嘲一笑。
夏天见三人向着车走来，赶紧推门而下，打开后车门，小家伙先钻了进去，聂尹蕊对着夏天微笑：“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夫人好。”夏天难得的憨笑，平常多时比较严肃。
夫人好？
聂尹蕊嘴角一抽，心里总觉不是滋味，余光刮过身旁的沐子睿，“或许你可以加个前字，前夫人。”
夏天脸上的笑容有些尴尬，看了一眼身旁的Boss，一脸为难的看回聂尹蕊：“可是，您的户主还是老板啊。”
聂尹蕊：“……”
她当初脑子被驴踢了，才把户口也转到他名下。
不过，当初好像是为沐忆轩来着。
她一咬唇瓣，对着身旁的沐子睿道：“我今晚有约，自己过去，轩轩先交给你了，晚带你我给你打电话，你给我送回来。”
“有约？”沐子睿睨着她，单手放进裤兜。
“嗯。”
“我送你过去。”
“不用。”
沐子睿凝了半响，放进裤兜里的手抽出，手心里多了手机，滑开屏幕，拨号而出。
“催书尚在公司的表现怎么样？”
“让人事总监给我打个电话。”
说完，电话挂断。
“你干什么？”聂尹蕊眉头紧拧，一副死死压着自己怒气的神情。
“不干什么？”沐子睿回答的慵懒。
聂尹蕊紧咬牙关，一跺脚，抬脚进到车里，沐子睿也随之跟了进去，夏天将门关好，绕过车头，回到驾驶室。
“副驾驶座是空的。”
“我知道。”
聂尹蕊无可奈何，只好将趴在车窗上，利用雾气，手指画画的沐忆轩抱到了中间，“花花，我还没画好呢。”
“回头，给你买画笔，这个画完都不能留存。”
小家伙点了点头，滑下座凳，头从缝隙间伸到前排：“夏天舅舅，我的模型买了吗？”
夏天微笑，从脚旁的袋子里，取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小家伙拍着小手，在夏天递过时，欢快的一把抱住。
聂尹蕊抿了抿唇，心里总是不踏实，毕竟只要沐子睿一句话，催书尚的工作就能轻飘飘的离开他。
而且，沐子睿以前也拿这事来威胁过她。
“你刚刚问书……催书尚的表现做什么？”她声线缓和。
沐子睿正闭着眼，右手拇指和食指捏着眉心，他昨晚回去都已经凌晨，今天又一大早的等在外面，白天又处理一大推事宜，此时确实有些疲惫。
她的话，他还没回答，裤兜里传出震动，他掏出手机，摁键接起，“对，你给我大致说一下。”
“嗯。”
“那部门有什么空缺职位？”
“那就经理吧，明天开始。”
“她？”
“她对现在的工作、职位很满意，你根据公司制度，该怎么工作，怎么管理就怎么管理，这也是夫人开始隐瞒身份的意图。”
她？是指她？
聂尹蕊心里一咯噔。
沐子睿后续的话，像什么东西轻轻敲击了她的心扉，一股难言的情绪升腾而弥漫。
她原本想问他，为什么突然这么大张旗鼓的要公开她的身份，毕竟他才为了夏欣然，公开澄清她不是第三者，甚至还去了宫家。
可是当沐子睿挂断电话，她开口却只问道：“你要给他升职？”
“优秀的员工，总是会得到公司的青睐，更何况他在知道你身份后，还不卑不亢，还真心对你，在公司，你身边需要这样的人。”
她需要？
为什么他今天的话，总是在一点点的打垮她心里的防线，渐渐触碰到那一抹柔软，她突然觉得有点心慌。
“不过别被我知道，他哪天直了。”沐子睿低声的嘀咕，却还是字字清晰的传进了她的耳里。
直……直……了。
“你知道他……他……是……”聂尹蕊瞪大的双眼，连说话都有些结巴。
“不知道他还能在我公司里，在你面前晃来晃去。”
聂尹蕊：“……”
“蕊蕊，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无法掩住的是什么吗？”沐子睿深邃的眸子湛黑，唇齿张翕间，一脸严肃。
“啊？”他突然起来的问话，没头没尾，她完全一头雾水，只能发出这么一个音节，不过脑海里闪过两个字“真相”。
沐子睿看着怔愣的她，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潺舛灵动，他的眸光又柔和了几分，甚至不经意间流露出宠溺。
“那便是人的嘴。”沐子睿抬手将挡住她侧脸的发丝，撩到耳后，指尖轻轻滑过她的脸颊。
聂尹蕊心突突一跳，被滑过的地方温度瞬间蹿高，并且以此处为中心，不断扩散，随即烧红了脸颊。
“所以，做好自己就行，而且你还有我……”
我会处理。
四个字还未说出口，沐子睿顿住，喉头上下浮动，他的眸光紧锁着她的脸颊，那里白里透红，像熟透的水密桃。
一双灵动大眼，此时像一汪清泉，沁透着心脾，他余光瞟了一眼一旁的沐忆轩，正专心致志的捣鼓着自己的模型。
他俯下身躯，唇瓣落下，聂尹蕊眸子睁大了不止一圈，但是那柔软的冰凉，在她发烫的脸颊，却让她倍感舒服。
“舅舅，这个车门我卸下来，弄不上去了。”沐忆轩突然发出的声音，聂尹蕊如被电击般，一下弹开。
两人的中间隔出一大块空位，沐忆轩手拿着汽车模型，大眼忽闪忽闪。
“舅舅，我也要亲亲。”
沐忆轩话一出，某人的脸更红了，甚至蔓延到耳根，低垂着头的她，发丝垂落两旁，她余光瞟见。
这样的遮掩，使她不至于更窘迫。
沐子睿嘴角微勾，身子前倾，亲在沐忆轩扬起的小脸。
小家伙美美一笑，扯了扯聂尹蕊的衣角，把另一张脸凑上，还用小手指，指了指。
聂尹蕊怔楞了一下，看着孩子那小样儿，不自觉笑出，也是前倾了身子，一口亲了上去，小家伙这才满意的一屁股坐到中间。
“以前亲你的时候，你不是还嚷嚷着口水，使劲擦掉的吗？”聂尹蕊说的有些刻意，还小孩子性的嘟了嘟嘴。
“我那时候不是小嘛，不懂事，花花真是小气。”小家伙说着，扁扁嘴，将手里的模型递给沐子睿。
小时候？
她小气？
沐子睿接过模型，还有那扇被沐忆轩卸下的车门，拿在门框边比划，而小家伙仰着头，极度认真的看着。
聂尹蕊看着，有些失神，她又想起了那个，还来不及看一眼世界的孩子，如果她当初……那个孩子是不是也会像现在的沐忆轩这般，静静的靠着沐子睿。
她的手不自觉的落到小腹上，这样轻轻的一个动作，却落入了某人的余光，两人的眸光都明显一沉。
“舅舅，你装反了。”沐忆轩的稚嫩的童音，脆生生响起，“给我吧，我知道该怎么装了。”
沐子睿将模型递出，会心的抚了抚孩子的发顶，眸光又重新落到聂尹蕊的身上，“你不是有约吗？”
聂尹蕊这才猛然的抬眼，望向窗外，“夏天，不是这条路，我要去清江东路107号，麻烦你掉一下头。”
清湘源
聂尹蕊推门而下，正欲关上门，小家伙手伸了过来，她一个惊慌，赶紧拉住门，小家伙蹦跶着跳下。
而车的另一边沐子睿也推门而下。
“你不是说送我来吗？”聂尹蕊张口。
“对啊。”沐子睿回答的干脆。
聂尹蕊满脸写着“那你还不走”。
“我来过这里两次，却一次都没在这里吃过饭，也不知道这里的菜品怎么样，上次看着，布置还不错，很有特点。”
聂尹蕊：“……”
“我们这女人想一起说说话，你一个大男人，往那儿一杵，我们这话还怎么继续……”
聂尹蕊说着，沐子睿从裤兜里掏出手机，屏幕上的备注，直接打断了她的话，因为她什么也不用说了。
他不会去了。
因为真爱在召唤。
沐子睿只是嗯了两声，挂断电话，聂尹蕊一把抱起沐忆轩，转身向清湘源的大门走去，沐子睿一把拉住她。
“聚完了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们。”
聂尹蕊直直的睨着沐子睿，眸带讥讽一笑：“你能回来再说。”
“蕊蕊。”
“沐子睿，其实我真的搞不懂你，为什么拉着我不放，还故意在公司公开我，爱上我了？”她说着，轻嗔一声，“可是谁信。”
她说着眸光，落在了他握着手心里的手机上，意思不言而喻。
说完，用力一扯，脱开沐子睿的手，抱着沐忆轩头也不回的向请湘源走去。
门口，在她怀里的沐忆轩开口：“花花，舅舅是真的想要你回去，和我们在一起。”他说着小脑袋一歪，思索了一下，再度开口。
“他是爱你的。”
聂尹蕊被他的表情，以及言语逗乐，抱着他的手，抽出一只，轻拍了她的小脑袋：“小屁孩儿，你知道什么是爱吗？”
说着，她还是顿住了脚步，转身往去，果然再一次看见了那扬长而去的车尾，心里酸胀发疼。
她深呼吸一口，跨步而进。
叶倩倩看着抱着沐忆轩的她，惊讶的站起，手指着小屁孩儿，“他……你……你们……这……”
聂尹蕊完全未理会吃惊的叶倩倩，将沐忆轩放到座位里端，自己也坐了下来，拿起桌上叶倩倩喝剩一半的奶茶，一扬而进。
将杯子重重的搁在桌上。
叶倩倩看着，都忘记了坐下，“这又是谁惹你了？”他看了一眼身边的孩子，不自觉地便想起了某人。
可是她又不敢直截了当的将那人的名字说出来。
“没有，我只是饿了。”聂尹蕊说着抬手，朝着大厅里叫了一声，“服务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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