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永远不会忘记
这一夜，裴萤辉几乎没有睡着。
起来后她眼睛下面挂着两团大大的黑色，被白皙的皮肤一衬，特别明显。
曹嬷嬷哎哟了一声，捧着她的小脸怜惜地说：“县主昨儿是没有睡好吗？这乌黑也太明显了！”
“快去拿两个鸡蛋来，滚一滚能好一些。”
裴萤辉精神不振，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没什么……就是想的事情多了些，睡不着。”
曹嬷嬷亲手给她剥鸡蛋壳，看似随口地说：“小孩子家家的，别那么操心，有什么事儿都有咱们大人在呢。”
“真要觉得有什么为难的事，也别捂在心里，和长辈商量商量或许就柳暗花明了呢。”
“很多事情当前看着是天崩地裂，其实过段时间再看也就不过如此。”
裴萤辉闭着眼睛，任由曹嬷嬷在她眼睛周围滚鸡蛋，噘着嘴说：“好，我知道啦！”
有人宠着，她能少操点儿心何乐不为呢？
今天的早膳她打定主意去秋水院蹭了。
站在屋外，裴萤辉期期艾艾不知该不该进去。
偏巧巧儿看见了她，眼睛一亮，想也不想就掀起门帘大声喊了一句：“县主来了！”
裴萤辉：“……”我真是谢谢你！
巧儿讨好的笑容才露出一半，就对上裴萤辉恶狠狠的瞪视，有些摸不着头脑。
屋子里，姚姨娘听到巧儿的声音也走了出来。
“萤娘来了，怎么站在这里不进去？”
“咳。”裴萤辉摸摸鼻尖，“没什么，我也是刚到，这就进来了。”
封哥儿还躺在东厢房，好在几副药汁子灌下去，昨夜人就醒了。
此时屋里只有裴萤辉和姚姨娘。
裴萤辉的眼神四处乱转，看到那架快要完工的屏风正摆在窗前，走过去装作打量的样子，就是不敢和姚姨娘搭话。
但知女莫若母，裴萤辉一沉默，姚姨娘就知道她有心事。
“今日怎么不说话？”
裴萤辉抿唇，“我……暂时不知道说什么。”
“吃过饭了吗？”
“……还没。”
“我也没吃呢，坐下来一起吃吧。就是些白粥小菜，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
“我不挑，都行的。”
母女俩在圆桌边相对而坐，吃着这么清淡的早饭，裴萤辉有种食不知味的感觉。
吃一口，她就看一眼姚姨娘。
被注视的姚姨娘头也不抬，冷冷清清地说：“看我做什么？我又不是下饭的菜，好好吃饭，有什么事等吃完再说。”
“哦。”
用完早膳，裴萤辉含着漱口的茶水，眼神飘忽，还是没想好怎么和姚姨娘沟通。
直接认错吗？
可她也不算做错了什么吧？
顶多，顶多就是借助了一下封哥儿的遭遇嘛。
而且她和大夫都说好了，只是故意把情况往严重了说，封哥儿身上的伤痕也是曹嬷嬷亲手画上去的，都是假象。
她从池子里救起封哥儿的时间很短，他其实根本没受什么伤呀。
她又没有做错……
纠结中，裴萤辉就听见对面传来一声短促的叹息。
姚姨娘主动问她：“萤娘是不是还在想昨天的事？”
咕咚一下，裴萤辉冷不丁把那口茶咽了下去，打了个嗝。
姚姨娘看她这幅样子，和昨日那个与裴大夫人斗法的她哪里有半点相似？
这分明还是个孩子呀。
其实姚姨娘扪心自问，如果没有萤娘为她和封哥儿出头，昨日只有她一个人的情况下，她能做到什么程度？
不，不光是昨日。
如果没有萤娘，或许封哥儿就要丧命于水池之中，无人能救他了。
或许是她昨日的态度伤到了萤娘吧，让她失去了自信。
可她又有什么错呢？
萤娘救了封哥儿，为她这个无能的姨娘出头，还在和夫人的争锋中占了上风，这些都是实打实的。
别的不说，昨日之后姚姨娘就发现，府中下人对待秋水院的态度比起以前好了可不止一点半点。
这说明在他们眼里，萤娘的权威已经树立起来，代表着云梦斋和秋水院的利益不容侵犯。
作为得到好处的人，她又怎么能腆着脸去指责保护自己的孩子呢？
想到这里，姚姨娘绕过桌子在裴萤辉身边坐下，像小时候那样搂着她的肩膀，让她的脑袋靠在自己肩膀上。
“其实姨娘昨日并没有生气。”她先表明自己的态度，生怕不小心说错哪句话让裴萤辉误会了。
裴萤辉呆呆地靠着她，“啊？”了一声。
没有生气？那为什么……
姚姨娘点点她的鼻尖，无奈地剖析自己：“我只是觉得自己好没有用，你弟弟出了事我保护不了他，对上夫人时，我又保护不了你们姐弟俩……”
“萤娘，我是不是真的很没用？从小到大，你肯定受了很多委屈。”
安静地听完这番话，裴萤辉揉揉眼睛，感觉眼眶酸酸的，“没有，姨娘对我很好，我也只喜欢姨娘和封哥儿，其他人怎么对我都无所谓。”
姚姨娘咬紧牙关，忍住了泪意，这话的意思不就是说，萤娘从小确实受了其他人的欺负么。
也是，裴家大房除了她的萤娘之外，女儿就只剩裴大夫人生的那三位了，春姨娘有老爷和老太太撑腰，她的儿子受尽宠爱，三位嫡女不欺负她的萤娘还会欺负谁呢？
说到底，还是因为她太软弱，才会连累萤娘也受人欺负呀。
“是姨娘对不起你……”
其实姚姨娘昨夜也没睡着。
她又要看护封哥儿，又因为白日里的事情而陷入混乱，眼睛一闭上就是封哥儿的惨状和小时候的萤娘，哪里能睡得着。
“往后，姨娘一定改性子，不会再像以前一样软弱了。姨娘会保护你和封哥儿的！”
她觉得自己能说出这番话也是厚脸皮呀。
她现在受人尊敬的原因是因为身上有五品宜人的封号，可这地位还是萤娘给她挣来的呢。
她居然好意思这么说……
裴萤辉却笑了，“好呀，以后我就要靠姨娘您保护了哦。”
她没有拒绝姚姨娘的好意，也没有觉得这一切都是自己带给姚姨娘的。
曾经在她很小的时候，大约还只有三四岁那会儿，裴伯孝从府外带回来一包糕点，是裴萤辉从没有吃过的，他分给四个女儿一人一块。
只记得裴伯孝走后，三位姐姐围着她，推倒她还把她的点心踩烂了，说她如果想吃的话，就跪下来从她们的鞋底上抠渣子尝尝吧。
裴萤辉年纪小，那会嘴巴也馋，差点真的照她们说的话做了。
是赶来的姚姨娘阻止了她，并且鼓起勇气拿老爷和老太太当幌子，硬是从裴绛辉手里要回来一块糕点。
如今，裴萤辉早已忘记了那糕点的名字和味道。
可她永远不会忘记，在她年幼无知受人折辱的时候，是姚姨娘维护了她的尊严，保护了她！
“姨娘，您对我真好！”她撒娇抱住姚姨娘的腰身，把不小心挤出来的眼泪默默擦在了她肩膀上。
姚姨娘全当不知道，释然地笑起来，“你就算到了九十九岁，也还是姨娘的女儿呀，小女孩儿撒个娇多正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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